23 消失的妻子

23 消失的妻子

晚上,我得到了消息:又出人命了。我立即趕往案發現場。案發現場依舊是一片雜草叢,西岸分局的人已經到了。幽暗的雜草叢被警方的警燈照得一片通亮。遠遠望去,草叢裡正躺著一個人,身上覆滿了石膏繃帶!

「木乃伊兇殺案」,第二起!

徐蕭莜接過大汪遞來的手套和腳套,進了現場。我被攔在了警戒線外面,徐蕭莜的動作專業,在出現場的其他法醫師和偵查人員的協助下,敲開了屍體頭上的石膏。

距離太遠,我看不清死者的面貌,遠遠地聽見有人驚呼:「是錢森!」

「不可能!他不是被送去醫院了嗎?」我驚詫道。

站在我身邊的一個警察開口解釋:「錢森被送進醫院后沒多久,又失蹤了。」

警方排查發現,錢森醒來沒多久后,趁著鄧欣上衛生間的間隙,穿著病號服獨自離開了醫院。警方苦苦搜尋都沒能找到他,卻在這片距離醫院不遠的雜草叢裡發現了他的屍體。

錢森獨自離開醫院到屍體被發現,不到三個小時。兇手在三個小時內,完成了殺人、石膏裹屍、逃離現場等一系列犯罪行為。

遠遠望去,警方和法醫師忙得熱火朝天,生的熱鬧和錢森再也無關。

「在醫院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呢?」拉著警戒線的警察嘆道。

「他如今臭名遠揚,沒有臉再面對。就算兇手不殺他,他也會再次想不開。」我回答。

錢森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要,荒謬的是,卻在背地裡幹了不少與之相悖的齷齪事。

晚上十一點整,現場的初步勘查結束,邢井和徐蕭莜出來了。

「怎麼樣?」我問徐蕭莜。

「基本可以確定殺死錢森的兇手和殺死林美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徐蕭莜給出了自己的意見,「錢森的後腦勺遭到重擊,被砸得比林美的屍體還要爛,顱骨和腦內組織暴露在腦外。眼球充血,口鼻溢血。屍體身上的屍斑還未明顯形成,根據屍體溫度,推測死亡時間是在一個小時前。」

光是聽徐蕭莜的描述,現場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現場勘查只能給出這些結論,進一步的需要我回分局進行屍檢和勘驗。」徐蕭莜說著,跟著搬運屍體的偵查員離開了。

一天後,屍檢報告和勘查結果出來了。錢森的死亡時間和死因,跟徐蕭莜初步推測的一致。警方在現場找到了一塊沾滿血跡的大石頭,石頭上的血跡和腦部組織液都是錢森一個人的,是致使錢森死亡的兇器,兇器上未發現指紋。警方把犯罪現場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提取到有用的痕迹線索。

警方搜查了錢森住的醫院,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另外,警方也在極力搜尋任達生。他是趁著眾人上天台時離開的,院方還接到了任達生的請假申請。雖然從現在的線索來看,任達生極有可能是兇手,可我沒見過哪個兇犯畏罪潛逃還帶請假的。

任達生有一個姐姐,我找到了她,跟她說:「我是任醫生的學生,我相信任醫生沒有殺人,我想幫他!」

就如同當初應付鄧欣一樣,我故技重演。任達生的姐姐聯繫不上弟弟,想替弟弟洗刷嫌疑,很快跟我聊了起來。這讓我了解到不少關於任達生的信息。

任達生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姐姐照顧他長大的,對他來說,姐姐同時也扮演著母親的角色。任達生年輕有為,事業也如魚得水,感情卻不太順利,自從和前妻離異后,再也沒有找過女朋友。任達生的姐姐先前並不知道任達生交了林美這個女朋友。

「警察有問過你這些情況嗎?」我問。

任達生的姐姐點頭:「問了一些。」

邢井和大汪沒有親自前來接觸任達生的姐姐,通過任達生姐姐的講述,我發現警察問得並不詳細。邢井很厲害,但他手下的能力則參差不齊。我心頭大喜,或許可以從任達生姐姐這裡得到被警方忽略的線索。

我把重點放在任達生前妻身上。

任達生的前妻叫方凌珏,離婚前,她經常大發雷霆,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任達生很愛方凌珏,最開始不同意離婚,拖了很久,二人反覆糾纏爭吵近一年時間,才終於離婚。

「離婚後,他們還有聯繫嗎?」我問。

任達生的姐姐搖頭:「沒有聯繫了。」

既然沒有聯繫,任達生投奔方凌珏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我心頭失落,起身要走。任達生的姐姐攔住我說:「你一定要幫幫達生!他不會殺人的!」

「大姐,任醫生現在的嫌疑太重了,我要幫他,只能先把他找出來。」我敷衍道,「任醫生有什麼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或者親戚嗎?」

任達生的姐姐還是不放棄:「我不知道,我這裡有他的相冊,他和許多人合過影。」

她找來了本相冊,我不想浪費時間,正打算應付過去的時候,任達生和一個女人的合影引起我的注意。我指著那個女人問道:「這個人是誰?」

「她就是方凌珏。」任達生的姐姐回答道。

我愣住了,方凌珏的長相竟與林美有些相似。

「你有方凌珏的聯繫方式嗎?」

任達生的姐姐翻了電話簿,最後只找到了方凌珏母親的電話。離開后,我撥通了電話,聽聲音,方凌珏的母親已經很老了。我偽裝成方凌珏的朋友,打聽她的消息。

方凌珏的老母親告訴我,方凌珏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了,只是固定地每周寄一封信,每月匯一筆生活費,這麼多年了,也就打過兩個電話。

「在電話里,她有說什麼嗎?」我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方凌珏的老母親說在僅有的兩次通話里,方凌珏只是不斷訴說想念母親,最後就一直哭,直到電話掛斷。方凌珏的母親也想不通,她怎麼忙到連多打幾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既然方凌珏兩次打電話都哭著訴說思念之情,還堅持負擔著老人的生活開銷,說明她並非不孝。那是什麼原因讓方凌珏不僅回不了家,連多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下班時我找到了徐蕭莜,她穿著碎花長裙。

我朝著法醫室的大門掃了一眼:「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裡面有幾具屍體,你確定要進去嗎?」

我趕緊擺手:「算了,你忙好了,一起吃個飯吧。」

她沒有拒絕,這讓我驚喜萬分。我原本準備帶她去高檔餐廳,徐蕭莜卻說要帶我去個地方。

到了之後,我目瞪口呆,徐蕭莜竟然找了一個路邊攤。

徐蕭莜和路邊攤的老頭非常熟絡,直接要了兩碗餛飩。坐下來之後,我覺得有些不自在,我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過飯。徐蕭莜盯著我打趣道:「大少爺,瞧不起我們這些吃路邊攤的?」

我搖頭道:「沒有,有些新鮮罷了。」

餛飩攤的生意慘淡,徐蕭莜盯著小木桌,緩了一會兒說:「老師以前經常帶我來這裡吃飯。」

「秦海?」我問。

「對。我是老師從孤兒院里領養回去的,老師一生鑽研法醫學,沒有兒女,我算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徐蕭莜嘆了一口長氣,說起了往事。

秦海德高望重,待人嚴肅,唯獨對徐蕭莜寵愛有加。在徐蕭莜的印象中,秦海從來沒有對她發過火。徐蕭莜長大后,繼承恩師衣缽,鑽研法醫學。她曾以超越秦海的成就為理想,在恩師亡故后,只希望不要辱沒了已故恩師的名聲。

徐蕭莜說著說著落了兩行清淚,我替徐蕭莜擦去了眼淚。徐蕭莜沒有躲開,她的臉幾乎沒有溫度,肌膚細膩。

餛飩攤老闆突然端著餛飩上來了。

我只得把手縮了回來,嘴裡罵道:「來得真不是時候。」

徐蕭莜聽了破涕為笑。

第一次吃路邊攤,我意外地發現居然很美味。

徐蕭莜的食量不大,一碗餛飩最後還給我勻了不少。徐蕭莜還說,她和秦海來這兒吃餛飩的時候,也是這麼勻的。

我的嘴角抽搐:「我這麼年輕,你不會把我當成你老師了吧?」

徐蕭莜笑了笑:「我把你當朋友。」

我放下手裡的勺子,遲疑了許久之後,問道:「這場合似乎有些不合適,我想問,你和邢井到底是什麼關係,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聽了我唐突的話,徐蕭莜並沒有很驚訝,她笑著回答:「有機會。可是,鹿遠,你要問問自己的心,你為什麼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們相識沒多久,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徐蕭莜整理了細碎的長發。

「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再來討論超越朋友的情感,好嗎?」她的聲音很溫柔。

我發現,我沒有辦法對徐蕭莜說「不」。徐蕭莜沒有直接拒絕我,這證明我的確有機會。

回家休息了一夜后,小汪告訴我:「任達生已經回醫院上班了。」

「啊?」

「怎麼,出乎你的意料?」

我睡意全無,收起驚異的表情,打腫臉充胖子說道:「意料之中。警方的證據不足,就算任達生是兇手,他也可以鋌而走險回來和警方繼續周旋,他真的一走了之,那就等於不打自招了。」

我們去了島區第一精神病院。大汪已經在這裡,他正和幾個警察在外頭商量著什麼,我和小汪繞開他們,進了任達生所在的科室大樓。

任達生開始正常上班,他正在為病人面診。我看到任達生臉上帶著笑意,小汪有些捉摸不透了:「這任達生到底什麼情況?」

「如果他不是兇手的話,我猜他還不知道錢森已死的消息。」我說,「他應該還在為自己洗刷了嫌疑而竊喜。」

「他有那麼傻?」小汪反問。

「如果他聰明的話,就不會三番兩次給自己招惹大麻煩了。」

我還不太確定任達生是不是兇手,但嫁禍錢森這件事,十之八九是他乾的。小汪問我接下來的打算,我看著任達生門診室外頭排著的長龍,說道:「一時半會兒也見不到他,見了面也沒什麼用,你先和我出去一趟。」

「去幹什麼?」小汪滿臉疑惑。

「去查查任達生的情史。」

我們去了方凌珏以前上班的公司,這是我從方凌珏老母親口中探知的。方凌珏從大學畢業后就入職這家公司,直到和任達生離婚才離職。現在的方凌珏究竟在哪裡,我不知道,只能通過她以前上班的公司去調查。

到現在方凌珏的老母親每天都會按照她打來電話的號碼給她打電話,但從來沒有打通過。若不是每周還能接到方凌珏的手寫信件,方凌珏的母親早報警了。

但信件上,沒有寫明寄信地址,無法查證方凌珏如今身在何方。

聽我說起方凌珏的事,小汪難過道:「天下也就只有父母最包容自己的孩子了。」

我冷笑著:「不要把父母說得那麼高尚,最不關心孩子的也是他們。這麼多年了,難道她就沒想過,方凌珏可能出了事嗎?」

「出事?那些信件是怎麼回事,方凌珏的母親連自己女兒的筆跡都不認得嗎?」

「筆跡可以偽造。」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在了目的地,我隨手從車上掏出紙和筆,在紙上隨意寫了幾個字,小汪一看,驚訝地跳了起來。

「這是我的字!」小汪驚訝不已。

我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老闆的字跡?」

小汪瞠目結舌:「雷厲警官說的是真的,你真的還會偽造筆跡!難道,他說你以前在偵查實戰演習中贏過老闆,也是真的?」

「你真當我的警校白讀了嗎?」我收起了紙筆,嘿嘿笑道,「西岸分局重案第二小組大部分人的字跡,都記在我腦海里了。我會的本領多到你想象不到。」

「擅長偽造字跡的人,偽造出來的字跡,連專門研究筆跡學的人都真假難辨,更何況,方凌珏的母親不是筆跡鑒定專家。」我開了車門,「就算那些信件是方凌珏親手所寫,萬一方凌珏被控制了人身自由呢?這種情況下,逼她給家裡寫信報平安,不是很簡單嗎?」

小汪隨我進了方凌珏以前上班的公司,這是一家大型證券公司,多年前,能在這兒上班的方凌珏,前途不比任達生差。方凌珏以前的同事對我們提起,方凌珏當年離職前說她要到另外一個市的證券公司上班,勞動合同都已經簽好了,就差去報到。

我聯繫了方凌珏跳槽的證券公司,對方反反覆復地查了數次,稱方凌珏並未入職。

我的神情凝重:「方凌珏絕對出事了。」

「怎麼辦,要報警嗎?」小汪的警察天性又展露了出來。

「自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找警察?和我去一趟任達生的家裡。」

聽說我要潛進任達生家中,小汪死活不同意:「我們沒有這個權力!」

我苦思良久,打了個響指:「找任達生的姐姐。」

任達生的姐姐還在家裡干著急,見我又來了,喜出望外,她還不知道任達生回醫院上班的消息。她剛好有任達生家裡的鑰匙,焦急萬分下同意讓我們一起去任達生的家。

我們非常順利地進了任達生的家裡,任達生的家中乾淨整潔,我翻了任達生的抽屜,意外發現任達生有存購物小票的習慣。任達生對自己的人生十分有規劃,就連一些細節都處理得非常好。

「小汪,幫我找出任達生所有的速食食品購物小票。」我說道。

「速食食品?」小汪不明白我的意圖,但還是迅速整理出來一大沓購物小票。

我發現,幾乎是每三天,任達生就會購買一堆速食食品,購買地是郊區的一個小便利店,距離這裡很遠,足足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任達生總跑那麼遠去買吃的幹什麼?」小汪疑惑。

「大姐,我剛得到消息,任醫生已經回醫院上班了,警方正在監視著他,你最好不要聯繫他,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會幫任醫生洗刷嫌疑的。」我心裡有了主意,先穩住了任達生的姐姐。

任達生的姐姐已經沒了主意,聽說任達生回來,總算勉強露出笑容,答應了下來。

我開著車帶著小汪去了購物小票上的便利店。我對小汪說:「我們要辛苦一下午了。」

一直忙到晚上,我和小汪才回精神病院。大汪和幾個警察早一步進了任達生的辦公室。

「任先生,西岸分局正式逮捕你,請你和我們回西岸分局協助調查。」大汪的手裡,明示著一份文件,「這是檢察官開的逮捕令。」

邢井終於要動手了。

任達生先是大驚,隨後勃然大怒:「為什麼又要抓我?林美不是我殺的,是錢森殺的!」

「我們已經查過錢森辦公室的石膏繃帶來源了。」大汪說道,「是你從距離這裡很遠的一家藥品店購買的。」

任達生顯然沒想到,西岸分局竟然連這都能查出來。他慌忙擺手:「石膏繃帶是我放的,我承認,我是為了讓錢森認罪,人是他殺的!」

「錢森已經死了,就在你下落不明的那天晚上。」大汪耐著性子說道,「警方需要你提供你當天的去向!」

聽到錢森死了,任達生雙眼瞪得渾圓,他震驚的表情,誇張到使人真假難辨。

大汪不再廢話,把任達生銬走了。「木乃伊兇殺案」一波三折,最早進入警方視線的任達生,終於還是被捕了。圍觀的人依舊在竊竊私語,小汪大聲呵斥:「你們就不能少說點話嗎,你們差點害了錢森,還要再害死一個人嗎?」

大樓里頃刻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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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冷街:無面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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