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ity074

【第二次戀愛四：在不在乎】

檀卿醒來時,本在懷裡的姑娘里已經起床在幫檀墨洗臉了。

陽光浸透整個病室,流連在她臉上,絨毛外鍍了層光暈，像個天使。

住到醫院已經一周,他無時無刻感覺到周沫的粘人勁，也無時無刻在撕扯。

喜歡嗎？喜歡。

在乎嗎？在乎。

那怎麼辦？不知道。

檀卿好像回到了胡東陽的那個時間，痛苦糾結，可他沒胡東陽那少爺命,可以有時間借酒澆愁再睡個大半日。

煙也沒的抽，酒也沒地兒喝，24小時困在醫院，然後24小時被周沫粘著。

她昨日休息去接了個頭髮燙了個卷,好像很不舒服，晚上一直在抓。

這會直接盤起，眼不見心不煩。

他走到旁邊，周沫正在給檀墨拍背，檀墨消瘦水腫，身上已經插了三根管子，昨天醫生才不好意思地拿了病重知情來，找他簽字。

其實早該下了,同事不好意思,知道他聽到這事心情沉重。

周沫昨晚整夜抱著他,說是給自己安全感,何嘗不是寬慰他呢。

他問胡東陽,如果很愛的一個姑娘心裡住了一個人，怎麼辦？

胡東陽說，別人可能不知道怎麼辦，你不需要擔心，都能給踹了。

說不通。

沒有青梅竹馬經歷的人，可能都會看淡這種感情。

如果他是聽愚夢巷鄰里說，周沫有個很好的前男友是個青梅竹馬，他都不會在意。

可，點點滴滴，實在是詳細到過分，心再大也難忽視。

何況......他們還那麼相似。

檀卿閉眼回憶了一下，那晚夜色中的男孩。

好像，和他身形並不相似。

只是經歷像？

檀卿將深邃裝進桃花眼中，看向尚在法律保護中的妻子。

周沫許是注意到目光，回頭瞧了他一眼，一張臉笑成了花兒。

她將檀墨的管子懸在床邊，洗了個手溜到小沙發上，蹲在他面前。

兩個護工阿姨又開始看偶像劇了。

這老爺子的兒子媳婦可真恩愛，一時都離不了，又長得這麼俊，真讓人挪不開八卦的眼。

她抓住他的手指捏啊捏，開始問一些小女生問的問題，「你說，我今天去參加婚禮，穿粉色會不會不好啊？」

「可是我就帶了一條正裝裙子。」

世界上那麼多事情，而她還真的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認真地思考。

「那就去買一條啊。」

「也行，」她鼓鼓嘴，「反正我是不敢回去拿的，我爸昨晚還在問我呢。」

檀卿失笑，「你爸最近過分勤快了點。」

他們自是不知。

周群每天在家裡焦慮，檀卿這樣的男人要是知道了餘味肯定會不高興，為此失眠了兩晚，本還抱著點希望，說不知道。

可他們一頓飯都抽不出功夫來，肯定是有問題。

他每天都來病房，借著看親家的理由，觀察這對小夫妻，見兩個人還是黏噠噠的蜜裡調油，稍稍松下心，可一根弦還是綳著。

周群當時嚴肅地拉過周沫，低聲叮囑道：「你長點心，什麼事情能說不能說，千萬要注意。」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呀知道。」

周沫氣憤，檀卿都這麼久了還不完全放下，她都快成津津舔他了，有時候他還是會沉著臉，她猜有一半為檀墨有一個為她。

檀墨走了，他只有她了。

而他也不想要她了.

所以，等外婆走了，他在世界上就沒至親了。

這個三十多遇到事情就把自己推到孤獨黑暗中的老男孩，哼。

她才不會讓他這樣呢。

*

劉冉冉進來時，護工阿姨去拿飯了，檀墨闔眸粗喘，正在費力地續著命。

檀卿正坐在單人沙發上小憩，呼吸深沉均勻，她放下手上的三份食盒，走到他旁邊。

他今日穿著舒適的短袖，沒有禁慾感的襯衫修飾，沒有銳利冰冷的眼，此刻毫無防備的現狀就像她第一次在檀家見到他的模樣。

當時他懷裡抱著個小遊戲機，時不時發出點電子音，他也如現在這般，半斜著身子，睡得酣香。

周沫拎著購物袋進來時，瞧見了惡俗的名畫面。

劉冉冉正半傾著身子靠近檀卿，手上抓著毯子，可這扁平屁股未免撅的高了點。

她輕咳一聲，以為她會嚇一跳，結果對方心理素質好，也只是加快了給檀卿蓋毯子的速度。

劉冉冉轉過身來時，嘴角掛著自然恬淡的微笑，輕聲叫了聲，「嫂子。」

剛剛好似什麼都沒發生，若是發生了也是周沫多想了的模樣。

周沫正要說點什麼狠話，便見和她面對面的檀卿同步睜開了眼，目中一片清明。

周沫捏起拳頭，已經準備揪這個裝蒜女人的頭髮了，檀卿眯起桃花眼，沖她搖搖頭。

她倏然泄氣，這個死男人見劉冉冉靠近他，都沒拒絕，這個時候還不讓她聲張，氣人。

她一言不發，放下購物袋，轉身出去了。

她走到樓道呆了一會，檀卿來了。

「嘎吱」的安全門聲，好像是什麼特殊通道的閘門。

打開，就有彼此。

樓道風上下竄涌，帶著點空調涼意和室外的熱意，剛剛好。

「生氣了？」檀卿瞧見周沫蹲在牆角，雙手抱膝，嘟囔著張臉。

「你知道她要幹嘛！萬一親你呢！」周沫蹙眉頭，真是煩人，她喜歡的人怎麼都這麼優秀，老有這些層出不絕的女人。

檀卿蹲下，捏捏她氣鼓鼓的臉，「那時候我再睜眼啊，人家什麼都沒幹。」

「萬一親到了呢！」萬一你睜眼睜遲了呢。周沫急。

檀卿失笑，多大了，親到了就親到了唄，還能讓人負責？

隨口安慰：「不會的。」

周沫沒了心思想為什麼不會，就沖他主動出來解釋不開心就沒了。

什麼劉冉冉，不是對手。

又不好看還別彆扭扭的，喜歡了十來年也沒下嘴，也是進度太慢，丁柳柳的百分之一威懾力都沒。

「好。」她嘴巴往前送送，「你親一下我。」

幼稚。

可是檀卿這樣的老男人就喜歡幼稚。

見粉嘟嘟擱自己面前，人前傾，嘬了一口。

周沫抓著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還是確認了一句，「老公，以後我們和她會很少見吧，萬一哪次真親到了呢？」以為是偶像劇幼稚女二戲碼，可是擱在自己面前還是覺得很噁心很憤怒，尤其自己還曾試圖為她著想，便更加氣憤。

「真親到了你能怎麼辦？」

「我就不要你了。」她嫌棄。

「那行，我現在送過去給她親。」他逗她，手扶上安全門把。

「死檀卿！我看你剛就是在等著！」

檀卿顫笑，任背上爬了只巨型雞，佯怒啃咬他的耳朵。

怎麼分呀。

怎麼離啊。

可是，又怎麼說服自己呢。

檀卿吃完午飯拿起幾份文件和車鑰匙準備去臨市開會。

小桌上，周沫正抱著碗速食麵在喝湯。

她很有骨氣，雖然劉冉冉送完飯又去搞自己的新店了，可她一口都沒吃，給護工阿姨吃了自己的那份，一個人下樓去買了盒速食麵。

檀墨問怎麼吃這個，她解釋，晚上有大餐，中午吃少一點。

檀墨嘆氣，要懷孕養身體重要。

周沫點頭，難得吃難得吃。

看得檀卿笑個不停。

S市通往臨市的道路，約莫一個半小時。

日光正盛，綠意盎然。

檀卿開車路上，背過周沫，又能理智地分析問題，可是面對她就覺得這事兒真的就像沒完沒了似的。

撇開剛知道時夜也不能眠的震怒和痛苦，十萬火急想借著爆發的怒氣把事情辦了，到現在內心接受了事情的發生，怎麼也做不到一刀兩斷，或是像之前那樣，死拽著她去民政局。

他能感覺到周沫不是對於他的介意一無所知。

他們清楚的知道一個想離一個不想離。

即便過了劍拔弩張齜牙裂目的過程，他們在溫平如水的甜蜜相處里還是有一把刀懸在頭頂。

周沫參加婚禮前先去了趟旺達衛校。

周六，胡傾城說這邊開了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周沫沒有興趣，可是好久沒見她了，出來見見也不錯。

於是繼酒吧喝牛奶后，周沫來了一出奶茶店要杯白水。

「你不喝奶茶了？」

「不喝了，我在備孕。」周沫一臉認真。

「哎，沒想到你也要生寶寶了。」胡傾城感慨，宿舍六人，三人都結婚生子了。

周沫看了眼她的甜甜奶茶，舔了舔嘴唇，清嗓問了個別的問題轉移自己注意力，「小說怎麼樣了？」

「在寫，不過你最近別看了，萬一瀏覽記錄被看見了又是一出，」胡傾城推推她，「檀卿還鬧離婚嗎？」

「不鬧吧，但是估計也沒放下這事。」

周沫喝了口水，面色淡淡。

她知道自己這麼只能是拖著。

檀卿現在只是沒有把重心放在交涉離婚上，檀墨的病情加重，前幾天晚上，她都能感覺到他半夜坐起，看向病床，手摸索床單嘆氣。

所以昨晚，她死死抱著他，想著，躺著嘆氣好了，坐著累。

周沫心疼也難受。

自責自己為什麼在這樣的艱難關口還給他添堵。

可是，既然困難來了，就不要躲。

「他為什麼一定要離婚？」

「他說他見過我詳細的戀愛過程，」她哽住，面上劃過一道羞紅，指頭躲在袖擺里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還有那啥啥的過程。」

胡傾城抖了抖，面上訕訕，沒敢看她，低頭小聲問，「那你們那啥了嗎後來？」

周沫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們是夫妻呀。」還很刺激。

「如果他很在意你們那啥過，肯定不會跟你那啥的，說明不是在意那個。」

「那是什麼？」周沫湊上頭去，疑惑地問。

「在乎你心裡有餘味？」

「可是，我們已經分開了啊，而且，他有超多前女友，還有一個覬覦他十多年的女人，我都超級大度的！」她眯起眼睛，想到自己之前就那麼算了，就覺得自己傻。

有些女人即便沒有丁柳柳的外貌也有她的色心。

她一定要抓住劉冉冉的頭髮告訴她，自己不是好欺負的。

她打女人可是很厲害的！

胡傾城不知周沫正在心裡忿忿地錘人，她開始認真思考檀卿到底在想啥。

周沫能贏得他浪子回頭的心，自然有其吸引他的地方。

按照周沫的說法，他很喜歡溫暖的家。

周沫身上就是有那種歸家感，就算在遠方，嘴巴里嘰嘰喳喳說著甜甜的家庭事都能讓人暖和。

所以，檀卿是因為在乎周沫餘味的往事所以想要離婚？

一個浪子心眼這麼小？

還是說，他在意小說？

怕餘味回來真的找周沫？

怕周沫回頭去找餘味？

怕自己比不過青梅竹馬？

？？？？

這個？

好像有點可能。

她摸向手機，打開錄音列表，裡面有十幾則錄音，有周沫的，有應蘭蘭的。

她抬眼，「沫沫，你想離婚嗎？」

「胡說八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離婚的。」

「哈哈哈哈，是不想跟檀卿離婚還是不想離婚？」

周沫眼睛骨碌一轉，「這句話問的，我唯一的老公就是他。」

「如果不是他，你嫁了別人呢，對方要離婚。」

「沒有別人啊，我就嫁給了檀卿。」

「檀卿是你想嫁的人？」

「和他在一起很容易想到很遠的未來，即便到這一刻，即便在餘味回來的時候，我也沒有想過要離開他。」

「算了，他要鬧就鬧，反正我不離。」

「為什麼不想離？」胡傾城問。

周沫愣，怎麼都這麼問呢，理由不是很清楚嗎？

「我們彼此喜歡，為什麼要為這點彆扭或是困難就放棄彼此，感情這麼脆弱嗎？」

「我再也不想後悔了。」

「珍惜眼前的大西瓜。」

「不管這顆西瓜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