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旌旗和黑曜石鎧甲
山谷上空被烏雲籠罩著,翻滾的烏雲如同一張怪誕扭曲的臉孔,注視著下面那片即將爆發慘烈戰鬥的戰場。
幾隻猙獰醜陋的食腐鳥似乎已經嗅到了戰爭的氣息,在山谷上空盤旋著。
陡峭的山壁和陰雲遮蔽了陽光。
在翻滾的陰雲和凄厲的鳥鳴聲中,山谷里一片緊張壓抑的氛圍。
從白星城的方向,已經有隱約的廝殺聲傳來。
不斷有渾身浴血的神犬族戰士從戰場上撤下來,剛因為族人都撤進祖地山洞而顯得有些空蕩的山谷里,現在再次緊張起來。
許多預備隊的士兵飛快地列隊、武裝起來,其中一部分開始就地布防、另外一部分則朝白星城的方向開去——他們要去支援白星城的戰鬥。
而不遠處,更多剛剛拿起刀劍、或者剛剛用魔能槍武裝起來的預備隊正在接受簡單的武器使用指導——他們已經來不及正規訓練這些菜鳥士兵了,只能教授他們最簡單的武器使用技巧。
源源不斷的傷病從戰場上被抬了下來。
幾乎每一個士兵身上都是駭人的撕裂傷,他們堅固的鎧甲在天魔力大無窮的撕扯麵前幾乎沒有一點作用,甚至一些修行者都不能倖免。
幾百個負責充當醫護隊的族人在胳膊上裹著白布以便識別身份,他們把戰場上撤下來的戰士用擔架抬到不同的區域。
輕傷的就地治療,重傷但是能活下來的和撤退的族人一起撤走,沒救了的……在山洞另外一邊堆成一堆。
殘破的鎧甲和站著血跡的神犬部族旌旗隨意地丟在地上,旌旗上原本驕傲漂亮的,用金色和白色絲線交織成的神犬圖案現在沾滿了血污,殘破、凄慘地扔在地上無人問津。
一隻穿著布鞋的腳從上面重重地踩過去,那是一個醫護隊的人,他和另外一個醫護隊的族人把一個戰死的部族戰士抬到堆死者的屍堆,把屍體拖到屍堆上。
那個年輕的死者原本有一頭乾淨柔順的黑色頭髮,此時沾滿血污,和他年輕的臉龐黏在一起,而這個年輕人漸漸失去神採的目光依然盯著一個方向——
那面掉在地上的,殘破、充滿血污的神犬部族旌旗。
兩個醫護隊的族人抬著一副擔架,飛快地穿過防線,朝祖地的方向跑去。
擔架上是一個頭髮有點花白的中年男人,他有點花白的鬍鬚上此刻也沾滿了血污,鎧甲前面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血污和鎧甲的碎片混雜在一起。
看著擔架上那個人,人群里忽然發出一陣騷動。
「天啊,獒峰將軍都被打傷了……」
「那可是五品的強者,誰能把他打傷?……」
「怎麼可能……?」
躺在擔架上的男人,臉色黝黑,嘴唇有點厚,看上去有幾分堅毅神色,如果韓威在附近,會發現他和獒景有幾分相似。
他胸前的傷口似乎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硬生生轟在胸口造成的,駭人的血洞一股股地湧出鮮血,鎧甲的金屬殘片倒卷進血肉里,從外面看過去,甚至隱約能看到蠕動的內臟。
要不是他已經是五品強者,生命力旺盛,恐怕此時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可即使是受了這麼重的傷,這個黑臉將軍依然躺在擔架上一邊咳血一邊大喊著:「咳……放我下來!我還能戰!神犬部族需要我……」
負責山谷里防務的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將軍,他走到擔架旁,把手按在黑臉將軍的肩頭。
「獒峰將軍,這場戰爭不是一個強者能決定的,別逞強了,活下去才能保護更多的族人。」
獒峰一臉焦急,滿是血污的鬍鬚抖動起來:「可是,可是那些天魔,它們……它們已經……」
年輕的將軍堅定地搖搖頭:「獒峰將軍,你要相信部族,我們一定能守住這裡的。」
黑臉的獒峰將軍有點急躁地連連搖頭:「不,你不知道!」
「咱們的戰士平均需要四五個才能對付一個天魔,但攻進城的天魔,是白星城守軍的四五倍還多!」
他語氣中帶著焦急:「靠著白星城的街巷,巷戰還能多殺傷幾個天魔,一旦被它們集結起來,咱們更不是對手!」
那個年輕的將軍臉上露出一絲狠色:「族長已經下令了,依託這個山谷死守,如果真的守不住,我們就炸塌這裡,讓天魔有來無回!」
黑臉的獒峰將軍聽言愣了一下,他剛想說什麼,忽然防線上傳來一陣驚慌的嘈雜聲。
他奮力撐起身子,朝山谷遠處的防線處看去——一大群潰敗的人族士兵驚惶地蜂擁逃了過來。
「天魔來了!」
「白星城守不住了啊!」
在山谷更遠一點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些猙獰的巨大怪物——天魔的前鋒出現了!
視線的盡頭出現潮水一樣的黑線,大地開始微微震顫,四周的山壁因為大地的震顫在簌簌發抖,許多山石因為震動滾落而下。
在大地的震動中,那條潮水一樣的黑線越來越近,漸漸連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浪潮!
這條浪潮的每一個水滴,都是一個猙獰邪惡的天魔!
那浪潮,竟然是數不清的天魔!
許多防線上的將領已經動了起來。
他們雖然從沒面對過這麼可怕的敵人,但在此刻,他們還是盡了一個軍人的本分。
一些軍官在大聲鼓勵防線上緊張的士兵們鼓起勇氣,穩住防線。
而另外一些,則大聲呵斥著,把那些潰退下來的士兵們整編起來——這種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
看著黑壓壓的,潮水一樣多的天魔,所有防線上的士兵都緊張地手心出了汗。
一些膽大的已經端起槍試圖對天魔開槍,但因為射程太遠,無法對天魔造成有效傷害,都被附近的將領制止了。
一些人在低聲向妖神白星或者女媧神祈禱。
還有一些膽小的,已經低聲啜泣了起來。
之前和獒峰說話的那個瘦高個的年輕將領,他叫巴翰海。
此時,巴翰海正在防線上,站在十幾個士兵身後,緊緊盯著那些像潮水般蜂擁而來的天魔。
那些天魔看上去邪惡,兇殘,充滿褻瀆的色彩。
它們用黃褐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對面的人類,如同盯著一頓無比鮮美的盛宴。
三千年前,女媧神和十二妖神,還有我們女媧人族的先祖們,就是在和這樣邪惡的怪物戰鬥么……
巴翰海看著遠處那些正在列陣的天魔,心裡波濤起伏。
當年的先祖,有女媧神,有十二妖神,還有無數一品二品的強者,而這次,我們……我們有什麼?
他的眼神茫然了幾秒,隨即又堅定起來——無論我們有什麼,我們都必須保護這裡!
這裡,是我們的家!
我們,要保護自己的家!
我們是軍人,為了保護我們的家,和我們的家人。
我們,寸步不讓!
他刷拉一聲拔出了自己的指揮刀,並高高舉起:「兄弟們!保護家園!寸步不讓!」
周圍有許多將領也拔出了指揮刀,高舉著的指揮刀在半空中組成一片閃耀著寒光的樹林:「保護家園,寸步不讓!」
隨著這些將領們的怒吼,無數戰士舉著刀劍,舉著魔能槍怒吼起來。
那怒吼聲,甚至把天魔的腳步聲都蓋住了:「保護家園,寸步不讓!」
天魔的戰群里,發出一陣陣的嘶吼聲。
很快,天魔就開始了進攻!
如同潮水般的雙臂傀魔、四臂傀魔,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天魔朝著人類撲了過來!
像轟鳴咆哮的黑灰色浪潮,沖向人類用血肉鑄成的單薄堤岸!
天魔亂鬨哄地朝人類撲過來,人類士兵也亂鬨哄地沖它們開了槍。
許多四臂傀魔嘴裡發出暗紅色的光柱轟向人類陣地,簡陋的掩體四處發出爆炸,許多人類士兵被炸到,四散飛了出去!
當他們接近射程,人類士兵們的魔能槍也發出了明亮的黃色光線,一輪密集的攢射后,幾百頭傀魔倒在了地上,它們的屍體很快被更多天魔踩在腳下。
人類和天魔如同兩個初學走路的幼童,步履蹣跚但進步飛快,交戰的雙方用血肉和生命當做養料,飛快地成長著。
戰鬥的雙方慘烈的廝殺在一起,每一秒,每一寸土地上,都在有生靈死去。
無數年輕人還沒來得及享受生命的美好就永遠的倒在了這片土地上,同樣有許多天魔也戰死在了這個世界的大地上。
就在他們激戰正酣時,突然,從天魔的陣營中,有一個身高兩米左右,看上去和人類有點相似的身影跑了出來。
它身材勻稱,身上是一件用黑曜石覆蓋的鎧甲。
一露面,就朝著人類的方向疾馳過來。
它飛快地穿過了整個戰場,順手拍死了幾個嘗試攔截他的士兵,只用了幾分鐘就跑穿了整個戰場!
一個人族將領臉色一變,大喊道:「不好!那是一頭將軍級天魔,它想直接衝進祖地,快攔住他!」
但那天魔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實力驚人,人類的修行者撲上去,竟然沒有人是它一合之敵!
那個將領級天魔一拳錘死一個試圖攔截他的人族修行者,同時腳下速度又快了兩份,很快,它就跑到了祖地的大門口!
這個天魔走到祖地大門口,看著大門上兩個猩紅色的高塔圖案,灰藍色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十分人性化的玩味笑容。
而此時,在傳承大廳里,正在看著山谷里戰事的族長白靈和少年們。
看到那個將領級的天魔,突然扭過頭,沖著大屏幕,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那個笑容令人遍體生寒,所有站在大屏幕上的人們都知道,那笑容……是笑給他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