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有洞天
隆冬就這麼瀟瀟洒灑的來臨了,天地間霎時銀裝素裹,寧靜莊嚴。
莫邪瀧璃站在沁月院北角的小樓上遠眺千澗峰晨景,她幾乎可以肯定昨夜遇到的人就是世人口口相傳的宴王。除了他,還有誰有如此凜冽霸氣的怪異作風,有如此高深莫測的玄妙武功。
滿枝跑進院中:
「三小姐,閣里突然闖進大批殺手,掌門讓所有人到地鰲廳。」
話畢,五個藍衫男子已殺進內院,滿枝提劍迎將上去,來人並不是滿枝的對手,三個回合下來已敗了陣,莫邪瀧璃取劍出了院門。
地鰲廳
二人到時,整個廳里刀光劍影,混亂一片!莫邪天,莫邪平威,莫邪文暄與藍衫人激戰正酣,吾木相帶著吾綠舒,莫邪雲衾於院門外禦敵。二人衝進人群,一時打退七八。
「瀧璃,這些人的功夫不似中原所有。」
莫邪文暄退到她左邊,兩人背面相靠,互成保護。
「他們如此氣勢洶洶,出招狠辣。」生平第一次惡戰,卻不明對方的身份來意,「二哥,可能的話留活口。」她氣憤的。
莫邪文暄點頭,他手持紫元寶劍,一招「逐風破」緊逼對手,藍衫人傷重伏地,又一藍衫頭領上前與他對峙起來,此人功力不在他之下,二人勢均力敵。
莫邪瀧璃的「摘星映」招招利落,撲面襲來,讓藍衫人應接不暇,眼看必敗,藍衫人乾脆幾個人合力一起強攻。
莫邪天血陽刀疾閃,左「神龍闊首」,右「展翼彎瓊」大開殺戒,他顯然是寶刀未老,憤力地護住家人,藍衫人一時竟節節敗退。
莫邪平威橫空躍起,舉著「巨湘刀」冽冽一斬,頃刻間,「一劍平」橫掃一片。
忽然,空中傳來似鷹哨一響,藍衫人全部同時間停止打鬥,即刻轉身飛走,一時間無影無蹤!整個大廳噶然寂靜下來,好像之前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如此訓練有素,出手兇狠,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莫邪天與吾木相面面相覷,心中皆嘆。
莫邪文暄檢查了地上藍衫人的五六具屍體,而門下弟子也有傷亡,吩咐道:
「把屍體抬下去掩埋,餘下都去治療。」
眾弟子得令依次出了廳門。
「原來是縮頭烏龜,這就逃了?」
莫邪雲衾的話在莫邪天的嚴厲目光下停止。
莫邪天轉向吾木相:
「三弟,多虧有你在。」
「何必言謝,你我譬如一人,只是今天這事未免蹊蹺!」
吾木相眯著眼推測。
「我猜測與劍譜丟失有關,怕是來著不善,大家散了吧。」
莫邪天只淡淡說。
莫邪文暄與莫邪瀧璃一起離開,一路不言語。
「你怎麼看?」
他知道她一定洞悉了一些細節。
「似乎不為劍譜之事,倒是像來攪局的,亦或是為了試探、警告?」
她說出的疑慮,亦讓莫邪文暄頓有所悟。
「那爹為什麼要說和劍譜相關呢?你我都看明白了,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有種感覺,莫邪天一定是隱瞞了他們所有人不少事情。
「是宴王么?」
兄妹倆相互凝視。
「他的目的是什麼?他似乎沒有這麼做的動機?現在言之過早,走,我們去看看娘。」
莫邪文暄眉頭緊鎖。
「為何今早沒看見娘?」
「爹讓娘帶人守在了忠康府書樓。」他點點頭。
她即刻會意,別有洞天閣不能再允許有遺失被盜的事件發生。
隨後二人探望了怡旨夫人,一切安然。
近兩日閣內頭等大事就是救治傷者,幸而莫邪文暄自小師承大都名醫朱雲藥師,精通醫理,早年就頗有成就,小有聞名。加之莫邪瀧璃、莫邪雲衾、吾綠舒從旁協助,四人一直忙到入夜。
莫邪瀧璃剛回到沁月院,她其實在打鬥中受了傷,未免家人再過擔心,沒有聲張。
關了門,理開衣袖,手臂上赫然一道一指長的傷口,頗深。
取出藥瓶,當葯灑上傷口,蹙眉!
劇痛在手臂傳開,咬住唇,心想:二哥獨門研製的藥粉,為何今次好的這麼慢。
「中毒一日,毒入表淺。」
身後傳來低潤磁性的聲音。
屋裡有人!自己不曾發覺?回頭,撞上彎腰看她的人的黑眸,兩人距離幾近,鼻眼相對,又是那綠木棉的香氣,又是那張默然的俊顏。
「看來你早習慣了神出鬼沒,了無聲跡。」
她放下衣袖,站起來微怒。
「完璧歸趙。」他環視屋子,「莫邪天的女兒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書案上放著《諾音劍譜》。
「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她一雙水眸憤然注視。
「我為何要殺人?只有人犯我,我必殺之。」
他凝視她,四目相對——一個肆意含笑,一個凝眸如粹。她是否可以理解為他在否認?他沒有?
下一秒,他拉她坐於案前,迅速掀起她的衣袖,她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他始料不及,嘴角揚起不屑笑意。
「你放肆!我決不輕饒你,即使,你是宴王。」
她語帶薄怒。
「包括救你?」他揚起兩道漂亮的濃眉,「那是累人的稱呼,我名祝鼎飛。」
聲音不溫不慍,猶如深海中的暗礁。
說到他,朝中江湖都稱他一聲宴王,少有人知曉他的真名。祝鼎飛,是怎樣一個人?她想拉回手,她們有這麼熟嗎,他卻不放,眼中儘是不可抗拒的力量,二人僵持了一下。
「很痛!」
「那就別動。」他輕喝,自懷中取出暖玉色瓶子,打開塞子將紫色藥粉細細灑在她傷口上,眼神的專註柔和與之前的冷漠傲然截然相悖,「這與你剛敷的葯沒有衝突,但不用我的葯你必死無疑。」
「劍淬了毒?」
怪不得二哥的葯不見效果,自己這兩天也覺得慢慢無法運功了。
「西疆隱藏花,白色奇香,中原藥石無解。」
麻利取出白色手帕包紮好,他涵養不錯,剛才的慍色一掃而過。
「謝字我說不出口,近日的事與你究竟有多少關係我還不清楚。」
她直言不諱,本來嘛,她向來寧靜無爭,偏偏遇上他,她就會發怒甚至打人,這些都是史無前例的。
「就當我聽過了。」
他仍舊雲淡風輕,身形一閃,消失於夜空。
這個人......莫邪瀧璃低頭看著白色手帕出神。
為免於莫邪天擔憂,莫邪瀧璃馬上到復思樓把《諾音劍譜》交於莫邪天,他凝重的神色應證了所有猜想,這不單純只是一本劍譜。
莫邪天背向她:
「尋找答案的人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這本劍譜失去了它的意義。」
隨手把劍譜扔進火盆,眼看著它化為煙塵。
翌日蟠宇樓
怡旨夫人被發現中了毒,此事一出,全閣上下森然戒備。
莫邪文暄束手無策,因為她中的是西疆藍蠍毒,此毒中原無解。
「我查過蟠宇樓所有飲食飲水,並無可疑。」
莫邪文暄百思不得其解。
「毒性如何?」莫邪天問道。
「此毒猛烈,我娘應是兩天前染上的毒,現在毒已成遍及全身之勢。」莫邪文暄懊悔地,「我發現的太遲。」
「那可怎麼辦好?得趕快尋到解藥啊。」
說話的是吾綠舒,她眼圈紅紅的。
「暄兒,這怪不得你,為父曾聽聞西疆有此毒,也只聽聞而已,你自小研習的是治病救人之術,如何應付得了這陰毒詭計。」莫邪天輕拍其肩膀,愁容不展,「尋解藥,怕是難上加難......綠舒別著急,總會有辦法。你爹呢?」
「我爹一早下山去了,他只讓我好好幫忙大家醫治傷者,說傍晚便回。」
吾綠舒心裡仍是萬分焦急。
莫邪天聽后,只微微點了點頭。
「文暄,你的藥房珍奇藥材應有盡有,我們自己研製解藥可以解毒嗎?」
莫邪平威也心急如焚。
莫邪文暄搖頭:
「我無法知道此毒的配方,就無法研製出解藥。」
「天命不佑我莫邪天罷了,你們退下吧。」
莫邪天揮手道。
「娘平日喜愛擺弄花草,滿枝你去看看後院。」
莫邪瀧璃記起近日新進的幾盆花木,怡旨夫人很是喜愛。
「我親自跟你去。」
莫邪文暄示意滿枝。結果在正是後院的白梅被撒了毒。
風思樓藥房,莫邪瀧璃陪在莫邪文暄身邊研製解藥,已過晌午。
「二哥,大哥耿直衝動,爹近日也反常得很,有你在閣里照應一切,我才放心,我試試找解藥。」
她放下手中的研磨臼。
「你要去何處?現下,江湖中傳言我們得罪了宴王,風聲鶴唳,外面險惡不說,解藥更是毫無頭緒,你孤身涉險,我不允許,我們另尋它法。」
他看著她,堅決反對。
「二哥,我一定要試試。」
她亦態度堅決。
他素來知道這個妹妹的脾性,她一定是有了方向,打定了主意,否則她絕不會此時離開怡旨夫人身邊。
「你告訴我,娘還有多少時間?你呢在這裡繼續研製解藥,照顧娘,我碰碰運氣興許有用,我們耽擱不起。」
她雙眸沉靜,心意已決,這一次一定要搏一搏,為了娘,為了莫邪家。
他深吸一口氣:
「我配以解毒方劑可保娘五日無虞。」
答案如雷轟頂,不能被擊垮,哪怕只剩最後一絲希望也要找到解藥!
她堅毅的眼神讓莫邪文暄也彷彿有了力量,不錯,以其坐以待斃,不如尋找希望。只是......
她看出他的顧慮:
「我帶著滿枝,並且會好好保護自己。」
在此濃重葯香縈繞的緊迫氛圍下,兄妹倆彼此深深鼓勵。
莫邪瀧璃與滿枝就這麼下了逐光山,來不及與莫邪天夫婦道別,也怕他們阻止,兩匹快馬賓士於茫茫夜色中。
溏魚秋
這是永州一家名棧,官家顯赫、文人雅士都聚於此品茶聽曲,常常是人滿為患,好不熱鬧。
莫邪瀧璃和滿枝喬裝坐在最里一桌,二人點了茶點填飽肚子,就將一塊白色手帕放在桌上,這是她們一路重複做的事,之後就是等待。
莫邪瀧璃抬頭望向窗櫞,灰濛濛的渡江邊搖蕩著幾艘小船,路上匆匆行人遠遠近近,積雪深深淺淺緩緩融化著,水滴嗒嗒地打在窗格子上,聲音顯得哀涼極了。
堂內一身手敏捷的黃衫人繞過曲徑小廊向後院去了。
「主人,今日有兩個女扮男裝,面生的女子來到永州,此時正在樓內,而且手持白丹手帕。」
堂上的人稍愣了一瞬:
「引進來。」聲音平靜的猶如冰封的湖水。
「看來我們又要去別處。」
滿枝說,二人正欲起身。
「我家主人有請兩位。」
黃衫男子走到她們跟前。
三人前後自中院上了南面小樓,眼前盡顯出一個開闊的花廳來,四圍綠植無數繞著一灣泉水分外生機盎然,牆壁之上副副書畫甚是端謹,正廳中央一張青色八臂長椅之上,身著黑白貂毛披風的男子,右手輕托著下巴,整個身子斜斜依在椅背中,羽睫慵懶,神態俊逸無比。
莫邪瀧璃再見祝鼎飛,喜憂參半,喜的是長途跋涉,風塵僕僕終於找到他,憂的是若他不肯贈與解藥,自己該再往何處尋找。
「二位姑娘請用茶。」
聲音來自一個嬌俏的小丫鬟,她笑眼吟吟,嗓子清亮,說話間已沏好了雪水龍井。
果然身份早被識破,莫邪瀧璃心中必得重新審視高座堂上的人,不止他非等閑,就連他身邊的人也絕非一般,黃衫人輕功了得,不動聲色間已無蹤影,面前的女子亦是精靈古怪。
「大駕光臨,何事?」
他輕輕開口,餘光一掃,滿屋寂然。
「我深知冒昧,只是我必得尋到藍蠍毒解法,請你賜教。」
莫邪瀧璃站於堂中央,難掩心中焦急。
他眉眼生笑:
「救人?我不殺人已經是功德一件,有人聽說我會救人么。」
「正對,煙角跟隨主人八年,還未聽過這般好笑的笑話。」
說話的正是脆聲脆氣的小丫鬟,她邊說邊笑得花枝亂顫,那樣子彷彿看到了人間稀奇。
滿枝一聽,覺得對方絕非善類:
「難道只會殺人,那不成了魔頭!」
「對呀。」煙角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補充,「不過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我說了指不定會被懲罰,你說了呢,可不一定了,也許會死哦。」她抑揚頓挫的講完,笑眯眯的朝長椅上的人望一眼。
莫邪瀧璃示意滿枝勿急躁,誠懇地說:
「可我看過你救人。」
她凝眸對視他深不可測的黑眸。
說實話,在這世上敢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人真的不多,他拭目以待。
莫邪瀧璃上前:
「方才是滿枝心急,言辭不恭。你並非傳聞中所刻畫,我帶著不同於常人對你的所見,也是唯一的希望,請你,若你能!救救我的親人。我知道,上次你並不是為了劍譜而去,我可幫你解開你想知道的任何秘密,我做得到!」
如果先前在他眼中所見到的她一直是高貴的、無懼的、傾城奪目的,那麼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卻是個至真至孝、純善堅韌、情感飽滿,渾身散發著一股動人氣質的女子。
他定睛看著目光堅毅的她。
煙角第一次看見主人如此複雜的表情,立在一旁不敢吱聲。
「藍蠍毒,自西疆,染此毒七日斃命,無解。」
他目光落在聚散飄忽的雲朵上。
「可你能解西疆隱藏花毒?」
莫邪瀧璃仍懷揣點點希望。
「姑娘,此毒真的無解。我們有好幾個朋友也中了此毒,若是能救,我們能看著他們死嗎。」
煙角一時陷入難過。
「毒真的不是你們下的?」
滿枝追問。
「你好生奇怪,是我們下的毒,那必定是要人性命了,你又何苦跑這一趟?更別說你能進得了溏魚秋的門。這兩點你主人比你清楚很多,我還說明一點,我們主人要誰死,他絕活不到下一刻,暗器和下毒,是江湖中最最低劣的手段,我家主人不屑。」
煙角口齒伶俐,順溜溜的說完又站到了一邊。
當聽到「無解」二字,莫邪瀧璃覺得天塌地陷,一片空無!如何承受得起命運擺布的這種玩笑!她沒有注意,他眼中閃過一抹難懂的複雜。
「你們知道下毒者是誰?」
莫邪瀧璃的心沒有絲毫退縮。
「你要做什麼,尋到門上送死。」
他話語凜冽卻是剖析事實。
「我不能放棄。」
莫邪瀧璃簡短地,痛苦在內心劇烈地澎湃。
「不知!」
他寒目如冰,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打擾。」
莫邪瀧璃告退,心裡一直默念---不會的!我不能妥協。
滿枝跟隨在她身後,感同身受著她的絕望,連名動江湖的宴王也不得其解的話,證明她們已經走入了死胡同。
「三小姐,去西疆最快也要六日,還不算尋解藥的時間,我們怎麼辦?」
是啊,哪裡等得了這麼長時間!二人走下南樓。
「請稍等。」說話間煙角已到兩人身旁,「我家主人有話給你。」
滿枝抱著劍,饒有興緻地看她:
「有何話說?」
前者悻悻踱了兩步:
「一,主人說了旦妨江湖中事牽涉到朝廷極其不明智,姑娘你懂得;二,藍蠍毒從未被任何人解過,以其徒勞無功,不如回家再聚餘下時光;後半句是我自己說的。」她吐吐舌頭,繼續,「三,我最不願講的,主人把這個鎮山至寶給你,你且好生保管才是。」
煙角皺皺眉眉,伸出白白的小手展開一方藍色帕子,把一顆貓眼似的玉石輕輕遞了過來。
滿枝啼笑皆非的聽完她表情豐富的一番話:
「沒了。」
「嗯,小心護著。」煙角不忘再次叮嚀,「最後把白丹手帕給我吧。」
莫邪瀧璃想起那塊「引蛇出洞」的手帕。之前細看過,確實用珍貴的金絲綉了百朵牡丹,這些牡丹花型各異,栩栩如生,如出化境,乍一看去,又隱匿得天衣無縫,只見絲絹平整,實屬平凡,這樣的七巧心思,說是巧奪天工也不為過!原來它有一個不尋常的名字——白丹手帕。
「此物非同小可,何時到了姑娘手中。」
煙角低頭自言自語。
「多謝傳達!」
莫邪瀧璃歸家心切,速速離開。
煙角上前欠欠身:
「慢走,不遠送了。」
莫邪瀧璃拿著玉石,不用猜也知道它的分量,此石呈現粉紅色,用一個白色菱形穗子相墜,周身色澤晶潤,質地剔透無比,石中有畫,畫中有石,互相輝映,自然而成。
「如此貴重,為何給我們?」
滿枝不解。
「救人。」
莫邪瀧璃靜靜說道,雙眸漂亮如琉璃。
從永州趕回,二人心急如焚,日夜兼程,這夜實在睏乏了,落腳在一個小廟裡。
滿枝取出水:
「吃了乾糧我們就走。」
忽然屋頂之上「刷刷」作響。
「有人。」
滿枝拔劍戒備。
少傾,十餘藍衫人飛身下來,迎著二人森然而立。
「又是你們!」滿枝厲聲道,「追殺下毒者誰?報上名來。」
藍衫人笑道:
「讓你做個明白鬼,與朝廷作對者——死!」
在烈烈寒風中,他的「死」字,迴響空際,震耳欲聾。
「少廢話。」
滿枝和圍堵過來的人廝殺起來,數日來她早已滿腹憤怒,橫劍疾閃,劍氣凌厲!莫邪瀧璃也被層層圍攻。
幾個回合下來,藍衫人折損慘敗,只留一二,見任務失敗,來人手一揮趁機逃走。
「小心他要下毒!」
莫邪瀧璃急忙喊了一聲。
「讓他逃了。」
滿枝說話間倒向地面,莫邪瀧璃扶住她,立刻封住她穴道。
「滿枝堅持住,我沒來得及救你!」
語氣充滿自責。
「你快趕路,我不成了,夫人的病耽擱不得。」
滿枝氣息減弱。
「我會救你。」
接下來運氣,療傷,沒有絲毫效果!再一次......奇怪,自己為何沒有中毒?她伸手摸到腰間的那顆玉石,原來是它。
「有玉石,滿枝,你等我。」莫邪瀧璃把玉石放在滿枝手心,運氣,「你堅持一下,一定堅持好嗎?」
「放下我,快走,接下來的路......你需要更小心,需要更多的體力......你走。」
滿枝望著她,用最後一點力氣微笑,懇求。
「我們一起回去。」
莫邪瀧璃仍不罷手,不願放棄她亦是不願放棄自己。
無奈,滿枝的毒蔓延得太快了,此刻面色青黑,玉石在她手中先變成黑色又慢慢變藍,退為赤紅,退回粉紅,不再變化。
「是什麼毒?發作起來如此迅猛而又不可逆?」
莫邪瀧璃的手在顫抖,全身在顫抖,面臨死亡慢慢靠近的氣息,她劇烈的害怕,劇烈的心痛,徹底的無力。
「我知你待我......如己......照顧好自己......我才放心,請替我照顧......妹妹。」
滿枝含淚微笑。
「滿枝,你不要離開我!」
緊握住滿枝的手,莫邪瀧璃的淚簌簌跌落,卻沒有片刻延緩死亡的來臨,滿枝死了。
小廟外,黑暗中站著一個孤寒的身影,聽見廟裡莫邪瀧璃悲痛的喊聲,他暗自凄凄說道:
「王爺料得沒錯,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只是,太晚了!敖飄來晚了。」
次日,莫邪文暄在山腳接到了莫邪瀧璃,自她離開那日,莫邪家就日日在此等她歸來。
「瀧璃!」
莫邪文暄的欣喜若狂在看到她的哀痛疲憊之後變為心疼不已。
「出了什麼事?」
他摟她入懷。
「二哥,滿枝死了。」
悲傷蔓延,淚也泛濫開來。
「啊!」看到馬車上靜靜躺著的滿枝,他全身一震,「瀧璃,二哥在,我們回去說,你這個樣子如何了得。」
蟠宇樓,暄手持玉石正幫怡旨夫人治療,他的神情一刻都沒有舒緩過。
只見玉石一會兒墨黑色,一會兒青藍色,又變成蕊黃色,退回粉紅色,而怡旨夫人面色也隨之變化,最後定格發黑,氣息薄弱。
「暄兒,如何?」
莫邪天也是寸步不離。
「爹,墨漢冬玉暫時壓制住毒性,娘現在不那麼痛苦了,但我們要有準備,現在只能推遲毒性發作,無法解毒。」他滿眼痛楚地說。
莫邪天還是倒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里:
「傳聞中的絕世奇寶,墨漢冬玉也不能解毒,看來他真的是要我們死。」
「是誰?爹,你告訴我一個明白!」
莫邪平威幾近崩潰。
莫邪雲衾滿眼淚花,泣不成聲:
「是誰害的娘?我不要娘死啊!」
莫邪瀧璃拉住怡旨夫人的手:
「娘,請你醒來,看我一眼。」
「爹,天霞派遭此劫難究竟為何?請你告訴我們事情的原委,我們應當知道。」
莫邪文暄內心悲不自勝,請求道。
「你們別問,我自有安排。」
莫邪天目色如塵,只輕描淡寫道。
怡旨夫人病危,所有人守在蟠宇樓。
莫邪天已經憔悴不堪,他強撐著自己:
「夫人,今生與你共度是我最大福氣,只是臨了還讓你受此大苦,為夫慚愧。」
怡旨夫人的手緊緊握住他,面帶微笑:
「我無悔。」
莫邪瀧璃的心靈深受震撼,是怎樣真摯無暇的感情能讓人如此心心相許,至死無悔!
「威兒,性情易燥,夫君要耐心教導,暄兒心思細膩沉穩,我不擔心,與綠舒的婚事不宜再拖了,衾兒,該長大了,遇事多與哥哥姐姐商議,星痕愈來愈出類拔萃,夫君可委以重任,誠心相托,唯瀧兒,我太不放心,她有一顆洞察人情的心,以至於萬事皆在心中,這樣會很累很重。」怡旨夫人對莫邪天一一交待。
莫邪天淚眼頷首:
「都記下了。」
「長成這樣不是一天的事了。您好起來慢慢教我,好嘛?」
莫邪瀧璃哽咽了,只覺心痛入骨。
「娘,你不要這樣說,衾兒好怕,求你陪著衾兒。」
莫邪雲衾再也忍不住,伏在床前痛哭流涕,哭聲讓每個人都撕心裂肺。
莫邪平威和莫邪文暄跪在床前,聽著妹妹的哭聲萬分凄入肝腸:
「兒不孝,讓您承受如此痛苦折磨。」
「我的威兒、暄兒、雲衾都可以簡單而又幸福的生活,我的瀧璃生下來卻註定了不平凡,我......我每次看你被舊夢困擾,心疼卻又無能為力,是個......極其不盡責的娘親,身份有幾重尊榮,責任就有多重大!我唯有一願……你們平安喜樂就好,今後要攜手同行,互相照顧。」
怡旨夫人摸著莫邪瀧璃的發。
「娘,我有你們我很幸運,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我深深眷戀,好希望這樣的日子沒有期限,我們一直在一起。」
莫邪瀧璃淚眼朦朧。
怡旨夫人笑望著莫邪天,望著她的孩子:
「我的心會一直和你們在一起的......我好累,你們不要難過,我有一句話叮囑你們,任何事用心去看......決定好了就不要後悔,後悔表示你輕視自己,將自己深陷斷流之中......要相信所有困境逆境......都有一個天敵,就是勇敢和信念......當娘的總是喋喋不休,餘下路漫長......好好......走下去。」
她說完,緩緩逼上了眼睛,右手從莫邪瀧璃的掌心中滑落。
「夫人!」
莫邪天輕喚。
整個屋子徘徊著悲慟的哭喊聲,莫邪瀧璃腦海中一片空白,四周空氣讓人窒息。
「娘......」
唇角嘗到一絲血腥,莫邪瀧璃感到心口像是缺了一個洞,瞬間,血氣逆涌。
「瀧兒!」莫邪天扶住她,眼中儘是憂慮,連忙自掌心為她輸入內力,「放心,爹不會讓你有事的。」
莫邪瀧璃凝望著莫邪天,感同身受著他的心痛與悲愴!此時,心中一個聲音響起———當我看到雙手滑落的弧度,意味著一個生命的完結,而所有人都無法扭轉剛剛發生的任何一點,只能跪在這裡,我亦其中……無法減輕任何人的丁點悲痛,任由黑暗席捲,明天依然要面對未知的痛楚與仿徨。
書白府暗夜水車坊
朦朧月色下站著一個穿黑斗篷的高大男子:
「進展如何?」
聲音低沉暗啞。
「照計劃進行,沒有阻礙。」
回話的人聲音唯諾。
「希望你別忘記是來做什麼的。」
男子字字平仄,語氣威嚴。
「這卻不敢,請吩咐。」
他屈身上前。
復思樓
怡旨人收官入殮的第三日,別有洞天閣仍被悲痛充斥著。
莫邪天此刻正在接見從邊陲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天霞派大弟子---慕星痕。
他是思越國罕木王妃的侄子,因罕木王室與天霞派淵源深厚,所以王妃把唯一的侄子自小就送到天霞派習武,直至六年前,罕木王妃想念成疾,才召他返回思越國,如今是回來扶柩的。
「師父,師母為誰所害?您口中要致天霞派於死地的人到底是誰?」
慕星痕一身塞外裝束,黑衣颯颯,眉目清俊無雙。
莫邪天近日神思疲倦:
「星痕,聽為師說,我的兩雙兒女,平威脾氣耿直,但內心正義無畏,文暄性情內斂,極是沉穩,可醉心醫術,心軟仁善,雲衾只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不經世事,只瀧璃一人最得我心,處事穩得住大局,決斷果敢,可她的身世是我心裡一個致命痛處。今我單獨見你,心中早已思之甚詳,唯你而已!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擔當起天霞派重擔,與師弟妹一起履行先祖遺願,你發誓,帶領他們,不問江湖,淡泊寧遠。」
慕星痕自回別有洞天閣就感到事事蹊蹺,莫邪天何時說過如此痛徹前悟的一席話:
「師父,你何出此言?難道我們遇到了勁敵,你有任何打算別瞞我們?」
莫邪天微笑著:
「你天性敏銳持重,我放心。」
「師父您正值盛年,大家都仰賴您,我知道您和師母感情眷深,她過世對您的打擊很大,難關總會過去的,您不可消沉哪。」
莫邪天的眼光確是極好的,慕星痕在他眾多弟子中德行出眾,細膩果敢,剛柔並濟,頗有武學大家風範。
莫邪天此刻的目光出奇地安靜:
「你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