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太監守在門外，手中還握著太子賜給他的那枚火晶石取暖，見柳明從太子就寢的殿中走出來，他趕緊迎上去，「將軍。」

柳明看著他問，「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小莫子。」

小莫子巴巴的看著他：「將軍，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鳳棲宮啊？」

回去？看著這個和太子殿下差不多大的小太監，柳明剛毅的臉上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他伸手揉揉小莫子的頭，笑著說，「快了。」而後從他的身邊走過。

小莫子追上去問：「快了是什麼時候，明天嗎？」

「沒有那麼快。」柳明推開了邊上的一間房，舉步走進去。

「那是什麼時候？」小莫子跟進去，看著柳明的背影咬咬唇又說，「將軍，我不想待在這裡了，這裡不好，我們還是回鳳棲宮吧，殿下身體不好，住在這種房子里會生病的。」

「殿下才沒有那麼嬌弱。」柳明很篤定。

「怎麼會沒有呢？」小莫子不解，明明殿下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會發病發狂。

「行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今天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

「將軍……」

「走了，趕緊回去睡覺。」柳明提著小莫子的衣領將他提溜出了自己的房間，

只是關上房門的時候，柳明望著破敗的門板，閉著眼長嘆一聲，他可以哄哄少不更事的小莫子，但是他絕對騙不了自己和早慧的太子，他們既然來了這裡，那就意味著……

鳳棲宮，他們永遠回不去了。

這一夜過得很平靜，只是外面風聲太大了。

翌日，柳明本是想今天修繕屋頂的，只是風雪太大隻能作罷，不過他也沒有閑著，而是帶著眾人披著蓑衣在院子里補牆，將院中枯死的雜草清理掉，又把帶來的傢具一一擺在冷宮中。

今天天氣很不好，天色很暗，附帶著整個冷宮都是陰沉沉的，讓人有種很壓抑的感覺，亭廊下，小莫子身處在這種灰沉沉環境中，只覺得自己憋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可他身邊裹著黑斗篷的太子殿下卻還能就著靜下心來看書。

這定力，果然不是一般人吶。

小莫子打心眼裡佩服他。

砰，一陣寒風卷著地面的雪花吹得門板呼呼作響，小莫子被嚇了一跳，喉嚨里發出嚶嚶的聲響，太子殿下本打算翻書頁的手頓了下，而後將手中的書本放下。

「小莫子，本宮有些乏了，回吧。」

說罷，太子站起了身，小莫子趕緊過去攙扶他，不過小莫子始終低著頭，不敢抬眼看他，就連，他攙扶著太子的手，也嚴嚴實實的藏在衣袖裡，不敢觸碰到太子。

太子卻是不耐的一把揮開了他。

小莫子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做出了什麼，只是見太子並沒有責罵自己，而是自己向前走了，他也快速跟了上去，不過少了攙扶殿下這個差事，他現在很慶幸，因為，我今天又堅強的活下來了呢。

小莫子之所以這般謹慎，只是因為他聽宮人說殿下身攜劇毒，只要碰到殿下的肌膚，人就會死，他不得不小心謹慎，他不過比殿下年長一歲，世界這麼大，好吃的這麼多，他還不想死……

……

皇宮之外，太子回宮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京中所有的大街小巷，百姓都在猜這位前朝太子爺什麼時候會被聖上下旨廢黜，然而等了一天一夜，宮中卻遲遲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沒有消息傳出來，並不代表著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相反的，越是沒有消息傳出來，百姓才更好奇，不少人開始四處打聽消息，很快就有這位太子爺的消息流傳在坊間了。

「喂，你知道嗎？宮中那位太子爺是個會吃人的醜八怪。」

「我知道啊，不瞞你說，我見過他吃人的樣子，我當時就在現場……」

「你怎麼看見的？」

「本山人自有辦法，你問那麼多幹嘛？」

「切，吹牛……」

「放屁，老子真看見了。」

「……」

京中各大茶肆里，關於太子相貌的說法各種層出不窮，從一開始的，奇醜無比，到現在慘不忍睹的吃人怪物，一時間，太子爺的真實長相瞬間成為了本年度里最受關注的超級大事件，話題熱度一度超過新皇當初謀權篡位暗殺先帝登基一事。

京中連著下了三天暴風雪。

第四日晌午，這場數百年難得一見的暴風雪方才停歇，直到今日，太子也在冷宮之中安安穩穩的住了四五日，其中沒有一人前來詢問過太子的境地，也沒有人送來吃穿用度。

為此，柳明不得不佩服小殿下的高瞻遠矚，出發前，他們本是帶著各種生活必需品，但小殿下非要他帶上種子和牲畜幼崽，如今看來……

這麼做是對的。

聖上和宮中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他們補給，想要他們待在這裡自生自滅，可是現在，就算宮中不送吃的用的，他們這群大老爺們住在這裡也餓不死。

沒有蔬菜，他們可以種菜。

沒有肉食，他們可以養牲畜。

至於各種生活必需品，柳明出發之前差點沒有把整座鳳棲行宮打包放進空間戒指中帶到這裡來，為此，當今聖上想要他們小殿下開口去求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晌午的時候，柳明趁著天空放晴，趕緊讓人爬上屋頂去修房頂，殿中的太子殿下見了本是想讓他們不要白費力氣的，只是看見他們那般熱火朝天的便緘口不語了。

入夜，用過晚膳之後，柳明又對太子殿下說，等明天天氣晴朗，他準備讓人在院子里開闢出一塊菜地，在菜地上搭個架子，用火晶石保暖菜地，種菜給他吃。

末了，柳明和小莫子還問他想吃什麼。

對於他們的熱情，太子殿下表現得興緻缺缺的，看起來很喪，不過殿下也沒有掃他們的興，畢竟，小莫子好容易放下回鳳棲宮的執念，接受了他們永遠被困在這裡的事實，為此，殿下很給面子的點了幾樣平日里常吃的蔬菜讓他們種。

得到太子殿下的回復，柳明將軍很高興的回去休息了，畢竟明天還要早起種菜。

小莫子收拾好床鋪之後，太子殿下沒有急著就寢，而是獨自一人在門廊里擺了棋局，自己和自己對弈，小莫子看了眼，棋局複雜無比，根本就看不懂。

他看的昏昏欲睡的了。

最後靠在門板上摟著火晶石睡著了。

今晚有月光灑落庭院，太子殿下抬眸望了眼，空中是漸盈凸月，這個月色再有三天便該是他每月按時『發病』的時候了，而那些人……應該很快就來了。

唉。太子殿下低下頭長長的嘆息一聲，其實這麼久以來，不是他的性情太悲觀，總是想著自己會死還是怎樣，只因為他這雙眼能夠預見未來即將要發生的一切。

他看見了他身邊小莫子的結局，也看見了柳明的結局，同時也看到整座冷宮和鳳棲宮中所有人的結局，唯獨，他看不見自己的未來結局，但沒關係……

柳明他們會死，他也一樣。

所以，他現在一直在等那一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