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讓你難受
三杯酒下肚,她神志還算清醒。她站在那裡,面色微微泛紅,猶如三月桃花。她將最後一杯被子倒扣,直到裡面滴不出一滴水來。她將被子往桌子上一放,勉強穩住微微發抖的手,抬眼看向在暗處的晏秋離,一字一句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眾人沒料到夏斕竟然當真喝光了那三杯酒,但見那兩人目光一個比一個狠,絲毫沒有插嘴的餘地。晏秋離坐在真皮沙發里,收斂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此時,眾人不由好奇,往日這不可一世的晏少,當真會這麼聽話的跟著這個女孩回家嗎?
夏斕已是強弩之末,她努力穩住自己的神志,再也等不了他的回應。上前兩步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人群之中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絡繹不絕。
這個女孩竟然敢去拉晏秋離的手。
那晏氏的少東家是出了名的潔癖,最討厭人靠近半尺之內,別說男人,就是女人靠得近了些,那晏少的眼神便冷得像冰一樣。
彷彿夏斕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一樣,在一陣熱鬧的起鬨聲中,夏斕艱難推開人群,拉著他快步往外走去。
兩個人轉瞬便出了包廂房門。
長長的走廊里靜謐無聲,她走得快,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扣住他的手不許他逃跑。酒勁上頭,她只覺得頭暈噁心,四周都在眼前旋轉了起來。腳下一軟,一個趔趄,晏秋離已經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晏秋離幽黑的瞳孔微微鎖緊,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幽幽道了一句:「抱歉。我不能跟你回去。」
夏斕一驚,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說話不算數!」
「我想我應該用不著在你面前當一個君子。畢竟你我永遠都不是一路人。」
夏斕呼吸一窒,面色緋紅中泛起青白,「你當真就這麼討厭我?」
「沒錯。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討厭你。」
「為什麼?」
晏秋離輕輕一笑,眼底似乎有妖嬈的冷意,「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夏斕穩了穩呼吸,酒勁衝擊著頭腦,搖晃著她的視線。眼前的晏秋離似乎分裂成了無數個,她頭疼欲裂,卻死死抓住牆壁,強迫自己多一分清醒。
「如果你討厭我,我可以不出現在你面前。但是我希望你認清一個現實,晏叔叔和我媽媽已經結婚了,不管你怎麼想,他們都是要在一起的。如果我們每次一見面就爭吵,那這個家就永無寧日了。」
晏秋離靜靜聽完她的話,臉上竟然浮起奇異的笑容。
少年紅唇如血,薄唇輕啟,聲音清冷,「家?你還真會鳩佔鵲巢。不過才幾天時間,就這麼急著把主人趕出去?」
夏斕面色一白,眼前的這個少年,似乎分外敏感。尤其是一提到那個家。晏秋離眼中的冷意便如漫天風雪一般壓了下來。
那畢竟是他的家,而她只不過是借住。
「抱歉。我口不擇言,我並不沒有想奪走你的任何東西。」
那少年清冷一笑,眼底有涼薄的笑意,「你不過是我爸一時興起領回來的小貓小狗,時間久了,厭倦了,便會像垃圾一樣把你們丟掉。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相提並論?」
夏斕整個身子晃了晃,她低著頭,任憑酒意在身體里四處亂竄。她的眼睛氤氳了酒氣,亮得可怕,「晏秋離,將來很長,鹿死誰手,誰又會被拋棄,別這麼快下定論。」
那人突然伸出手去,緊緊掐住了她的下巴。少年眼中似乎有燃燒的暗火,手上微微用力,夏斕疼得額前青筋暴起,卻死死咬住牙關不發一聲。
「夏斕,你放心。我很快會將你和你媽一起掃地出門。」
腹中翻湧,夏斕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抱著就近的垃圾桶吐了出來。她吐得膽汁都快出來,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停的拉扯著她的腸胃,一陣又一陣的難受。眼前一切都是花的,她像是得了重感冒快要死掉了一樣。
晏秋離慢條斯理的拿出紙巾捂住口鼻,皺著眉頭後退了兩步,似乎很是嫌棄。不再多做停留,他轉身便要往外走。
卻聽見背後「哐啷」一聲,夏斕已經昏死了過去。她整個人癱在地上,軟成一團爛泥。晏秋離上前兩步,深處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臉,卻見她臉色紅得可怕,毫無反應,像是睡死了過去一樣。
晏秋離站起身來,眼睛望向走廊盡頭,眼神不知飄到了哪裡。
就這麼站了一會兒,半晌,他掏出手機給前台撥了一個電話過去。簡單說了兩句,通話完畢后,他站在過道里等。百無聊賴之際,他掏出了一根煙正要點,卻看見「請不要在此處抽煙」的提示,便將煙放了回去。
安靜的走廊里,少年斜靠在過道的牆上。而離他十幾米遠的距離,躺著一個女孩。
不多時,前台的服務生來了,卻看見一個長得精緻的少年。那人年紀不大,一雙眼睛卻泛著一絲精明的寒光。
他抽出一沓鈔票放在那服務生手裡,「把垃圾桶旁邊躺著的女孩送到中山區別墅5棟。這是小費。」
那服務生一看鈔票厚度,臉上笑意愈發恭敬,「好的先生。」
這一夜,夏斕睡得極不安穩。她頭疼欲裂,渾身發虛汗,忽冷忽熱,一會兒像是掉進了冰冷的深海里,一會兒又像是被人架到了燒烤架子上。迷迷糊糊睜開眼,似乎看見了陳姨的身影。
睡夢之中,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晏秋離的那張臉。
他對著她笑,似輕蔑、似嘲諷、似厭惡,時而清冷如山間晨霧,時而迷亂如驚濤之浪。讓她一下子驚醒了。睜開眼的那瞬間,她很快反應了過來,急急忙忙赤著腳便走出了房門。她知道晏秋離的房間,她推門而入,卻見裡面空無一物,被褥沒有被翻過的痕迹。
她眼神一暗,晏秋離昨晚並沒有回來。心頭湧上淡淡的失望和怒火,明知晏秋離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卻還奢望他信守承諾。真是愚不可及!
她換好衣服穿上鞋子,走到樓下。卻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一身休閑的家居服,坐在餐桌前,一手拿著一杯牛奶,耳邊是BBC的清晨廣播新聞,主播的倫敦腔優雅而知性,緩緩縈繞在餐廳里。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他整個人像是在一團光暈中一樣,竟然美得不可方物。
夏斕拖開餐椅坐下,陳姨將早飯端到了她面前,還額外給她準備了醒酒湯。
「小姐,今天感覺好點沒有?」
夏斕回過神來,「嗯,好多了。昨晚真是麻煩陳姨了。晏叔叔和我媽媽,昨晚沒有回來嗎?」
「晏先生昨晚還在醫院裡,今天早晨打電話來說下午就會回家。」
啊,這樣說來,她今天要和晏秋離呆一整天嗎?
那人的眸光輕輕略過來,那一眼竟像是看穿了她所有心事一樣,他語氣淡淡,「你放心,我今天要去上課。」
夏斕低著頭不敢接話,自顧自的喝著牛奶,卻始終不敢問昨晚是不是晏秋離把她送回家的。一頓飯吃得是戰戰兢兢,索然無味。還好晏秋離視她為無物,從頭到尾都不曾跟她說話。
要結束的時候,卻意外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電話里媽媽告訴她,讓她今天跟著晏秋離一起去上學。晏叔叔的助理向叔會在學校里等她辦理入學手續。她餘光瞥了瞥面如冰霜的晏秋離,那一句「可不可以自己去」的話,卡在喉嚨之間說不出口。
電話里得知,晏叔叔身體已經好轉,會儘快出院回家。
得到這個消息,夏斕總算勉強松出一口氣來。
晏秋離收拾了東西,坐上了門口那輛黑色奧迪,司機早已等著,卻聽見車門鎖動了動。夏斕已經推開車門,坐了上來。
她笑眯眯的沖司機打招呼,「趙叔早!」
趙叔長得胖乎乎,一笑起來眼尾處一道又一道的褶子,和藹而憨厚。
「小姐早。晏先生跟我說了,就等您出發了。」
晏秋離看了她一眼,語氣冰冷,不容置疑:「下車!」
「我今天要去學校報到。」
「關我什麼事?」
「我會遲到。」
「關我什麼事?」
夏斕遲疑了片刻,卻沒有惱怒,只是很平靜的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晏秋離順勢搖上了玻璃車窗,偏偏一雙手扣住了車窗邊緣,夏斕站在外面,沖晏秋離微微一笑:「相信我,我跟你在一個空間里的難受程度絕對大於你。」
本來該躲著晏秋離的,可是夏斕著實氣不過。
做錯事的是晏秋離,囂張跋扈的也是晏秋離。
她已經儘力了,可是她忍不了。
晏秋離並不惱怒,只見那人微弓身子,推開車門,沖夏斕道:「進來。」
夏斕一時愣住了,晏秋離翻臉太快,她摸不准他的意圖。
「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
夏斕往後退了半步,「你走吧,我可以自己打車去。」
晏秋離似乎再沒了耐性,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她,夏斕一聲驚呼出口,整個人已經被他拽進了車裡。
「不是說跟我在一起難受嗎?」那少年眉梢一挑,眼睛里沒有一絲溫度,「那你就難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