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迎陽鎮風雲(六)
夜很黑,山路崎嶇,有瓢潑大雨從空中傾倒而下,他渾身濕透的在向上攀爬著。雷雨在他身邊肆虐,卻彷彿還有一輪散發著詭異氣息的血紅色圓月時隱時現的懸挂在黑沉的天幕之中。他似乎武功盡失,只能依靠著雙手在濕滑的山路上匍匐而行,冷氣凜冽的鑽進他的身體,他覺得自己像個死人,可是他還是必須要努力的向上攀爬。當穿過那層雨雲,雷電赫然而止,在那巨大紅色圓月前,他看見了那個女子冷冽的身影正靜坐於巨大的棱石之上。他倉皇的向她伸出左手,努力辨認著她的身份,卻見她閃現出怪異的微笑:不是說你會保護我嗎?他張口大呼,卻發現口不能言,而全身的力氣彷彿已被全部抽離。那女子張開雙手,七竅中流出濃厚腥紅的液體,隱入那輪血紅的月色之中……
「不要——」万俟銀翻身而起,望著客房裡那盞熄滅多時的燭盞,心跳異常歡快。直到此時,他才從那深不見底的夢魘中徹底醒來,他伸手抹臉,這才發覺全身冷汗層層疊疊的濕透。他閉上眼,卻有一絲不祥縈繞心頭,匆匆套上外衣,他急步趕至蘇曉門外,未多考慮便推門而入。門內一派冷清,床上是蘇曉換下的衣物橫七豎八的堆在一起,借著柔和的月光,他瞥見桌上一張紙條,從上至下寫著幾個他不甚明白的字眼:我出去玩了。
蘇曉與凈暖二人偷偷摸摸摸進後院,只見這裡竟然也是亭台樓閣,一派富貴之氣,蘇曉不禁搖頭感慨:「你們生活質量也忒高了,待遇也忒好了。」
聞言凈暖笑道:「我們哪有這般好運,此處只有林內的頭牌姑娘才有資格住,一般的姑娘都是住在前頭那些廂房裡的。這兒也就只住著三四位姑娘而已。浮萍姑娘的屋子便是那一間。」她手指向院中人造湖泊的後方,那兒確實有間樓閣,婷婷裊裊佇立在夜色之中。蘇曉心中一樂,忙忙的拉著凈暖跑了過去。推開二樓的房門,立時便有股清冷的香氣撲鼻而來,使人精神一震。借著月色,蘇曉打量著這漫羅輕紗的擺設,均是嬌艷非常的物什:那珠簾,那紗幔,那香爐……她嘖嘖讚歎,真是一標準閨房,聯想起自己的外號——亂室佳人不禁汗顏良久。此時卻覺有人在拉她的衣袖,回過神,便見凈暖指著牆上一幅畫像竊笑。蘇曉便也開始打量那幅畫像,意料之外的發現竟然並非万俟銀,而是一個面目俊秀,神情歡愉的男子。就畫像看來,此人長相不到万俟銀。蘇曉撇撇嘴,心下卻是歡喜異常,轉身拉著凈暖正欲離去,卻覺凈暖正一臉惶恐的盯著她的後方,訥訥不能成言,須臾之間,竟暈倒在地
「怎麼啦?我後面有什麼嗎?」蘇曉汗毛倒豎,從面前女孩這個表情看來,在她後面的難不成是——鬼?她向前猛跨一步,立時轉身,卻見一人正執劍冷冷注視與她們。發現是人而非鬼,蘇曉頓時鬆了口氣,口中卻道:「你走路沒聲音的啊?」此時突然發覺異常,看著這男子的面孔,竟然有些許的熟悉。她疑惑的轉頭瞅那畫像,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他便是畫中所畫之人。危險的氣息從她直覺里從然而出,在那男子還未應話之前,她便奪門而出,向著後院那不知何時敞開的後門拚命跑去。
万俟銀在空蕩的街道上急切的奔走著,不安似水中漣漪般越來越大,望向空中明月,已過子時,睡夢中那女子的聲音似乎又在他耳邊迴響:不是說你會保護我嗎?他頓住腳步,有絲絲風動從耳邊劃過。殺手的氣息,他心中一凜,飛身上了屋頂疾步向著西邊的樹林飛去。
沉重的呼吸從蘇曉口中呼呼傳來,她本欲閉上嘴——據她當年的體育老師言傳身教,這樣有利於增加長跑的耐力,但很可惜,她太過緊張,在跑到快要斷氣時才想起這一點,現下,閉上嘴無論如何是不能實現了,再跑下去,蘇曉直覺自個兒就要暴斃而亡了。她放慢腳步,轉頭看看是不是已經甩掉那執劍的冷臉男,一看之下大驚失色,那男子正好整以暇的抱著雙臂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蘇曉一口氣頓時泄了出去,她癱倒在地,大口呼吸著,望著浩瀚星空,那男子的臉突然間就不聲不響的擋住了她的大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