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關於如何回去吃早飯
過去了半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唐未濟便帶著小木魚往化廣峰行去。
他們最先走的那一小段路還很平靜,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越來越多的視線投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原本已經趨向平靜的飛虹苑瞬間變得熱鬧了起來。
「這是終於忍不住了么?還是說面子上實在太過難看,想著輸一場挽回一些面子?」
有人在暗中揣測,竊竊私語,目光陰暗。
「我早已經在等他上來了,一直等到現在才敢動手,然而結局又能發生怎樣的改變呢?所謂的方寸山弟子實在讓人失望啊。」
說這話的是當初對小木魚出手的某一個人,聽著口氣很大,對唐未濟很失望。
很快,這間屋子裡的動靜從飛虹苑傳了出去,傳遞到了天都的各座府邸,傳遞到了那座幽深皇宮。
視線越多,被付諸視線的人壓力便也就越大。小木魚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他跟著唐未濟的步伐,壓低了聲音,急得滿頭大汗,「師兄,師兄,不是說好了咱們不出手么,你要冷靜啊,冷靜啊。」
唐未濟沒扭頭,只是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我忍不住了。」
是啊,他早就忍不住了。
從他出生記事開始,唐未濟便天生體熱,對這一點,正陷入沉睡中的小火是最清楚的。
體熱也意味著易躁,唐未濟的脾氣一向不太好。他可以做一個黑暗中的殺手,靜靜觀察著目標的一舉一動,可以安靜觀察一個月,但這一個月的觀察,都是為了最後的雷霆一擊。
從他一開始觀察,便意味著任務已經開始進行,所以他能夠忍住。而這次一次他在木屋中陪著木魚是什麼都沒做,所以是真的忍得很辛苦。
小木魚又連聲道:「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但都忍到現在了,不妨多忍一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一時風平浪靜啊。」
唐未濟沒理他。
小木魚還想再勸,然而當他看見不遠處一個小黑點的時候,所有的話都歸於腹中,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完了,現在忍也來不及了。」
小木魚嘆了口氣,很惶恐。
並不需要唐未濟上化廣峰,便已經有人遠遠迎了出來。這是一種態度,同樣也是一種挑釁,是對唐未濟的輕視,認為他連上化廣峰的資格都沒有。
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弟子胖胖的,一張臉就像是一團粉,眼睛藏在肥肉裡面,雖然小,卻閃著精光。
山風順著山道上往上爬,只有一丁點微風,連頭髮絲都掀不起來,所以便讓人覺得有點懶。
今天一大早陽光便不錯,晨雲鋪開金光,紀宇心情不錯,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開始說話。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吧,說完來得及的話我還著急回去吃早飯呢。」
唐未濟看著這個胖子,還有他身後站著的三個人,把木魚扯到自己並排站著,「是你們動的手打的他?」
紀宇笑得開心,目光卻是寒冷一片。他們打小木魚自然是受人指使,早就料到唐未濟會找上門來,所以一丁點也不慌,四個人饒有興趣地看著唐未濟,臉上帶著笑。
唐未濟看著他,心想要不是大師兄強烈建議封鎖了那天在雲台上有關他的戰鬥消息,你一個區區馭氣境也敢在我面前笑這麼開心?
他們不說話,唐未濟便也不強求,只是扭頭問木魚,「是他們幾個么。」
事到臨頭了,再說什麼已經遲了,這會兒要說什麼忍一忍,那就是在給自己找笑話,自己把自己臉皮撕下來給人踩。小木魚咬著牙,極為硬氣道:「沒錯,就是他們!」
他一個個點了過去,「那個胖子每次都是第一個動手的,那個乾瘦的砸的我的眼睛,我的腿是那個人打斷的。」
紀宇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嘴裡罵道:「低賤的奴婢,你說誰是胖子呢?真當攀上了方寸山便一步登天了?爺讓你死,你就得死,讓你活,你就得生不如死,懂不懂!」
小木魚蒼白著臉,硬頂著吹過來的那陣微風站直,雙腿卻在微微顫抖。
買劍在找到他之前,他不過是酒樓里端茶倒水的小夥計而已,所以在照料買劍生活的時候才會如此順手。
正因為紀宇說的話不錯,小木魚才會越發害怕。
唐未濟嘆了口氣,揉了揉小木魚的腦袋,他分明不比小木魚大到哪裡去,說的話卻像是大人教訓小孩,「你這膽子可真是太小了,這樣可不行。」
他把小木魚撥弄到自己身後,看著紀宇說道:「你不行,讓你身後的人出來吧。」
紀宇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捧腹大笑,「你在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唐未濟皺著眉頭,心想這些蠢人為什麼總是在浪費時間?多簡單的一句話,聽不懂么。
紀宇罵罵咧咧地捲起袖子,往唐未濟這邊走過來。
唐未濟突然覺得心情越發煩躁,陽光曬在身上,實在是太熱了。
他扯開胸口的衣服,任憑冷風灌了進來,這才好了一些。
紀宇開始往前沖,每一步都連接山根,與此地山巒呼應,轟隆作響,聲勢驚人。
地面上的石子隨著他邁步而開始有節奏地跳動,像是鼓面上的砂礫在每一次擊鼓的時候被彈起在半空中。
化廣峰上有人讚歎道:「紀宇的血脈之力控制得越發精深了啊,看樣子用不了多久便能踏足化氣境了。」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紀宇便衝到了唐未濟的面前。他的話還沒說完,紀宇便用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被人砸了回去。
「轟!」
平地炸響了一道驚雷,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卻是什麼都發生完了,只是因為時間太短,看見的人太少,所以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
唐未濟收回自己的拳頭,輕輕搖了搖頭,「都跟你說了,你不行。」
紀宇撞在地面上,把堅硬的岩石撞出一個大窟窿,窟窿周圍儘是蛛網一般的裂紋。
他「哇」地一口吐出紫黑色的鮮血,扒著岩石裂縫站了起來,眼中滿是驚駭。
在他胸口處,有一枚清晰的拳印,到現在還沒有消散。
紀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劇痛無比,他知道是骨頭斷了,萬幸沒死。
他的眼中有些后怕,怎麼會有這麼快的拳頭!
「剛才發生了什麼?」
有人茫然,還沒有來得及回過神來,說的話就像是在夢囈。他環顧左右,發現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馭氣境!」紀宇終於說話了。
「馭氣境?」有人難以置信,「不是說他進天都之前還是養氣境么!那消息可是千真萬確的,他在這幾天就突破了?」
議論聲不斷,他們看向唐未濟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驚詫。
難道這便是天階血脈的恐怖之處么?
唐未濟沒理會這些人的閑言碎語,昨天中午的時候,他和小木魚說自己忍不住了,既是說他忍不住想要出手了,也是說他忍不住想要突破了。
在他體內的三股力量被買劍幫著打散之後,九長老精心修復的金鏡便完美地將這些力量的好處顯現了出來。
他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根本便不需要刻意去修行,時時刻刻便是在修行。
當他燒飯的時候是在修行,挑水的時候也是在修行,就連睡覺都是在修行。
能被妖祖九淵看上,都覺得很滿意的天賦,那該是怎樣的恐怖。
若要真說出一個具體,那麼大概便是唐未濟之前修行了十五年,也抵不過他現在這十五天。
四神珠帶給唐未濟的不僅僅是一種血脈之力,四種天階血脈相輔相成,甚至發生了許多九長老不能理解的玄妙,它們彼此遙相呼應,在潛移默化地改造著唐未濟的身體。
真羽則是潛藏在唐未濟的心臟中,坐鎮四方,隱隱與四神獸血脈相互克制砥礪,以免唐未濟的身軀難以承受那四種三千份血脈而爆炸。
至於九長老的神魂卻化作了一枚晶瑩剔透的圓珠,往上走,走到了唐未濟的泥丸宮,在泥丸宮定居下來,目前看不出有什麼作用,但卻是氣息最為深遠的一等。
有如此之多的神物在身,唐未濟閉關了半天一夜,便突破到馭氣境有什麼好值得驚訝的。
若是九長老還活著,只怕早早便借著這身軀突破到了三元境也說不定。
唐未濟扯著小木魚往化廣峰上走,餘下的那三人連攔都不敢再攔他。他們之中最強的便是紀宇,紀宇在眼前人手裡連輸都輸不明白,還有誰敢攔他。
他們走到紀宇的面前,唐未濟突然頓住了腳步,他停住腳步,小木魚便也跟著停住腳步,只是有些倉促,便顯得可可愛愛的。
唐未濟低頭瞥了紀宇一眼,淡淡道:「我都說了,你不行。」
他輕聲道:「你可以回去吃早飯了。」
紀宇一張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這是他方才說的話,卻被唐未濟原封不動還了回來。話還是同樣的話,但意義卻是截然相反。
一個是說自己儘快贏,一個是說對方輸得快,強烈的對比之下便是更為強烈的羞辱。
紀宇低吼了一聲,正要起身,唐未濟一腳踩在了他的腦門上,就這麼帶著小木魚從他的身上走了過去。
化廣峰一片寂靜,人們看著那個少年,心中難以置信。
這人的殺意怎麼如此之重?手段怎麼如此之決絕?
已經勝了還要如此折辱別人,他不怕影響方寸山與紀宇所在宗門的關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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