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真

二十幾分鐘的車程，何家安等調查員再次來到了張海平的住宅處。

何家安坐在張海平的電腦前，中指滑動著滑鼠滑輪，瀏覽著對方的上網記錄。

乾淨，十分乾淨！

看來那個刪去張海平記憶的遺漏者是相當謹慎的人啊。

但是……你以為這就能洗去你的犯罪記錄了？太天真了。

何家安壓了壓自己的帽子，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通話名為「老馬」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溫厚的嗓音。

「老馬，請你幫忙辦件事，有個案子需要用到你家公司的瀏覽器上網記錄和聊天記錄，你給幫一下？賬號是3456789.」

「行，你等等。」對方很爽快的就答應了，然後那邊就傳來了他和另一個人的對話，似乎是在說「小劉，你去讓人查一下3456789賬號的聊天記錄和上網記錄。」

何家安微微一笑，聽到對方回了一聲「喂」，才說道：「好。這是件大案子，案子一破，我就請你吃飯。」

「好啊，那我就等你的大餐啦，哈哈。」老馬笑著答應，接著他「哦」了一聲，就說，「查出來了，我就發你微信上了，你自己慢慢看哈，我還有事，先掛了。」

「好嘞，你忙。」何家安笑著掛斷了電話，然後面無表情的打開了微信，翻看起了「老馬」發來的聊天記錄和上網記錄。

記錄很多，但何家安還是從張海平最近最常聯繫的已刪除好友的聊天記錄里，發現了真相。

2072529下午8:03

孤獨：你真的能讓我擁有復仇的力量嗎？

天涯：當然！錢到帳，我就能讓你成為擁有隱身能力的異人，我就是專門干這行的。

孤獨：除了錢，你肯定還有別的條件吧。

天涯：呵呵，這是自然。我就是專門提供普通人復仇力量的商人罷了，我也不想惹麻煩，等你事成之後，我會刪除你有關我們之間聯繫的記憶。

天涯：相信我吧，除非心理變態，每個人殺人後的感覺都不好受，而且萬一異能調查局的人查到你頭上，你也有理由反駁，畢竟你沒有殺人記憶，本身還是普通人，刪除記憶對你有益無害。

孤獨：我知道了，你告訴我交易地點吧。

天涯：告訴我地址，我會送到你那。

孤獨：你要快遞？會不會太草率了一些。

天涯：呵呵，我當然有我自己的方法，這你就不需要擔心了。

……

「呵呵，你最大的失誤就是你沒有使用更加謹慎的通訊渠道啊。」何家安歪嘴一笑，劃出自信的弧度。

確認發現有用的信息后，何家安在手機上啪啪打字，「謝謝你老馬，信息很有價值，順便給我發一下對方最近的IP地址定位出現在哪。」

老馬：OK。

老馬向你發出了定位，[高得地圖導航]。

何家安打開導航看了看，手機顯示定位地點位於金雞大廈，他眯了眯眼，很快便叫上其他還在四處翻找有用證物的調查員們，又一次驅車出發，前往地圖導航的目的地。

車上，何家安看著一路的風景，心裡想道：「目前差的就是那個遺漏者的樣貌了。」

淺川市異能調查局……

目前，張海平承認了自己有殺林又川的衝動和想法，但對於自己是否真的殺過人，他仍是沒有給出定論和答覆。

在與陸小空交談完之後，張海平便陷入了永久的沉默，任憑如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不會做出任何錶情和任何回復，就像是個被縫住了嘴巴的殭屍一樣。

眾調查員也明白，想要給張海平做絕對性的定罪，還得等何隊長把那個神秘的遺漏者逮捕歸案。

審訊張海平的工作暫告一段落，張海平被關在了空無一物的審訊室里，陸小空和莫英俊與李瑩琪兩位前輩來到食堂的自動販賣機前，買了飲料，站在走廊盡頭休息。

「沒想到你還挺有一套啊，陸小空。」莫英俊對陸小空大為改觀，原本以為只是個靠關係進來的愣頭青，但這次的事件卻讓他明白，陸小空並非一無是處，甚至可以說很有一套。

陸小空搖搖頭，謙虛道：「哪裡，主要還是沾了看過對方記憶的光，張海平心裡會想什麼，我多少也能感同身受，他會相信我，也只是因為他下意識的認為我能理解他。」

李瑩琪看著他，「可惜你是個實習生，不然這次事件若能解決，你功勞能佔到大頭。」

「唉，實習真就沒人權唄。」陸小空不勝唏噓。

「雖然待遇不可能等同於正式調查員，但你獲得的獎勵絕對不差。」莫英俊重重拍了一下陸小空的後背，笑道。

陸小空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三人人手一杯咖啡，陷入短暫的沉默。

李瑩琪看著走廊的白牆，有些神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陸小空嫌站得累，走進食堂里，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李瑩琪突然轉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陸小空，那眼神就像野獸侵襲。

陸小空下意識的往後坐了一點，然後看著李瑩琪幾個快步走到他面前，這位姐姐兩手拍在桌子上，身子前傾，跨過飯桌，讓俏臉離他的雙眼僅有不足十公分的距離。

「陸小空，我問你一個問題，請你準確的回答我。」

「姐，你說。」

「你的能力具體是什麼？能力的極限又在哪裡？」

「私人問題恐怕我不能完全回答你。」陸小空坐到了旁邊的位置，遠離那張正對的臉，想了想，說，「我的能力是同調，能看到被我吸食過的血液的主人記憶。」

「你確定嗎？」

「雖然從小到大我使用異能的頻率不高，但我對自己能力的理解還是比較清晰的。」陸小空肯定說道。

「那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記憶有表層和深層的區別嗎？」李瑩琪直勾勾的盯著陸小空，說道。

陸小空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我聽說過，但具體區別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和潛意識有關嗎？」

「對，就是和潛意識有關。」李瑩琪從桌子上翻越到陸小空身邊，一邊解釋道，「其實理論上每個人都擁有超群的記憶，能過目不忘，甚至僅僅是一剎那的感覺和視物，那些細碎的細節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人想要時時刻刻做到這一點是不可能的，大腦無法承受這樣的負擔，於是大腦只會提取出模糊的或者當時主要的記憶感受，而完整的記憶感受則儲存到潛意識當中。

人們大多數時能記得的記憶，就是表層記憶，而深層記憶就是儲存在潛意識當中的完整記憶，那裡包含著從一個人的感知系統誕生以來就一直延續下來的所有記憶。我們精神系異人大多數能讀寫到的記憶也都是表層記憶，至於深層記憶那是什麼，我們至今都對它沒有個完整的概念，又談何對它刪改呢。」

「所以你是想問，我的能力讓我看到的究竟是一個人的表層記憶，還是深層記憶對嗎？」陸小空瞭然，明白了李瑩琪突然提問的用意。

李瑩琪認真的點點頭，「我們能確定的是直到今天早上九點前，張海平都還擁有殺人記憶，那他的記憶究竟什麼時候被刪除的呢？你的能力讓你看到的是會是一個人的深層記憶嗎？要知道你使用能力的時間已經是中午一點鐘左右，假如那時的張海平就已經失去表層記憶了呢？」

聞言，一旁的莫英俊猛地一拍手，面露欣喜之色，忍不住大叫道：「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再通過小陸的同調能力，再看幾遍張海平最近一周的記憶，或許就能找到那幕後的遺漏者了，對嘛！？」

李瑩琪也不禁嘴角上翹，點了點頭。

看這兩個人高興的樣子，陸小空卻是有些惆悵，他這「吸血鬼」工具人還真是派上大用了呢。

嘭！

不多時，慈眉善目的調查員們衝撞開了審訊室的大門，將正在思考人生的張海平下回了現實。

看著人多勢眾的架勢，張海平忍不住縮起了腦袋，忐忑不安的說道：「你們……你們還想幹嘛？我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為了進一步，更加準確的確認你和現場嫌犯的血液比對，不好意思了張先生，麻煩配合一下，我們需要為你采血。」李瑩琪鄭重其事的說道。

莫英俊一招手，就讓穿著白褂的分析科調查員小姐姐拿著二指粗、十五厘米長的大試管走向了張海平，看著那雙驚恐的眼睛，他一邊比著指甲蓋大小的尺寸，一邊微笑安慰道：「別怕，就抽一點點。」

……

提取到一試管的張海平的新鮮血液，當事人此時正面色發白的躺在醫護室床上，屈辱的打著葡萄糖吊瓶。

陸小空面無表情的拿著紅澄澄的試管，嘆息一聲，還是輕輕用舌頭往試管里舔了一口，然後躺在了沙發上。

同調發動，陸小空的腦海里再次出現其他的畫面，他就像做了一場糟糕的夢一般，在一陣不安的睡眠過後突然驚醒過來。

驚醒過後，他坐起身，恍恍惚惚中接過了李瑩琪遞來的紙筆。

緩過一陣，陸小空低下頭開始照著記憶畫出人像。

很快，白紙上就出現了一個戴著深綠色兜帽和墨鏡的口罩男，正當李瑩琪失落的以為這個幾乎看不出五官的素描即將完筆之時，陸小空又拿起桌上的橡皮擦去了墨鏡部分，重新為這張臉畫上了一對眼睛。

那雙眼，單眼皮，兩撇濃眉幾乎可以連在一起，左眼角下有著一道小小的「X」疤痕。

「大概就是這樣了。」陸小空把畫拿給李瑩琪，然後閉目捏了捏眉心，一副疲累的模樣。

李瑩琪見此，拍了拍陸小空的肩頭，「辛苦你了，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

陸小空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撫額躺了下來。

為了儘早抓捕到那遺漏者歸案，李瑩琪拿起素描就走出了休息室，一邊走一邊拍照，將最新的消息通知給了還在抓捕犯人路上的隊長何家安。

休息室大門被關上的剎那，鎖舌穿入門孔的清脆響聲就像鬧鐘一樣響起，躺在沙發上的陸小空移開了遮住眼睛的手掌，確認周圍沒外人在，他這才放鬆了下來，臉上也慢慢浮現出複雜之色。

和中午發動同調能力時一樣，在讀取完張海平的記憶之後，他這次又看到了其他的不屬於張海平的記憶，而且這次更加清晰，不光有聲音和感覺，還有十分清晰的視覺畫面。

他非常確認：是的，那個被不知名怪物給嘎嘣脆的陸小海，他，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