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搖錢樹
穆雲笙本是午時前後才到穆府，這半天內被趙錦拉著鎮西鎮東折騰了一圈，等從仙客來的大門出來，已經圓月高懸。
按規矩趙家馬車早就侯在街邊，趙錦與穆雲笙從仙客來出來，馬夫便一個利利索索箭步上來等著吩咐：「少爺，還要去哪？」
趙錦自顧自掀開帘子跨進車內：「回府。」
馬夫為難的瞧一眼穆雲笙，掀開馬車帘子小聲探問：「少爺，這位姑娘……」
趙錦似乎沉醉於剛才的烤魚，完全沒心思搭理馬夫：「她是今兒棉棉新買的丫鬟。」
馬夫立刻心領神會，放下帘子轉頭面對穆雲笙時便換了一幅臉孔：「新來的不懂規矩，自己坐車轍上，還要教你上去？」
穆雲笙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初來乍到，既是規矩只有照做，她不言不語坐上車轍。
哪料馬夫剛掄起鞭子，趙大少爺的聲音突然隔著帘子響起：「讓你照做你就照做？進來，我有話問你。」
……自然不是對他說，是對穆雲笙說。
穆雲笙與趙錦相處也不過半天時間，雖然之前在趙棉嘴裡聽了大堆對她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的溢美之詞，也對趙錦的脾氣性格沒什麼把握。何況她現在身在賤籍，不過是趙家的丫鬟，趙錦雖不是她的主子，也不能對他的命令充耳不聞。
穆雲笙無法，只得掀開帘子坐進馬車裡去。
等馬車走起來，趙錦才緩緩開口：「你方才在屋裡說，『你的酒樓』？」
他這話問的突然，穆雲笙卻毫不費力聽懂了，當即回道：「是。」
趙錦直視穆雲笙的眼睛，馬車內空間狹小，躲藏閃避也不是她的作風，她索性也直勾勾看回去。
趙錦臉上看不出喜怒：「你倒是信心十足。」
「我若不把自己當做酒樓的主人，殫精竭慮盡心儘力的為酒樓考慮，就沒有贏過仙客來的機會。」穆雲笙說完不忘補充一句，「況且王大廚的湯，是真心出色。」
趙錦冷哼一聲：「你還在為我刻薄了他那句話抱不平？」
穆雲笙低頭：「不敢。」
時候不早，馬車為抄近道走得是石子小路，略有顛簸，穆雲笙身子還未好全，多少有些不適。
這句不敢說了形同沒說，趙錦扭頭掀起馬車窗帘，月光便傾斜進來：「打量我不天天盯著他，就不知道他那些鬼把戲？今日做的好吃有什麼用，平日拿熬濃的湯頭磨粉兌料熬煮糊弄酒客！也幸虧他有幾分真本事，若不是知道他還有幾分真本事，你以為我會留著他在仙客來，看利潤一月不如一月？」
穆雲笙依舊垂首：「公子是聰明人。」
趙錦目光轉回來，牢牢釘在穆雲笙臉上：「以後少說這句話，我不喜歡聽，你也不喜歡說。」
趙錦這是在逼著她把今日的所看所感全說出來，不肯被她幾句客套話輕飄飄哄過，真是糟糕……來到這個世界后她還是第一次乘坐馬車，這陌生的感覺並不好受，一路顛得她越發難過。
偏偏趙錦還不是個輕易可以糊弄過去的主，穆雲笙只得勉力抬起頭回答他：「公子有的是辦法找到能替代王大廚的掌勺師傅，這麼些年，他的手藝應該也被其他人學了個七八分，對仙客來來說，不至於重要到這個地步。」
趙錦挑起眉梢，放鬆了靠在馬車壁上：「那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開新酒樓？」
「公子有公子的意圖。」
這句話，還真的不是客套。
她等了兩秒，不見趙錦繼續發難，正鬆了口氣，趙錦忽然挑起馬車車簾大聲沖馬夫吩咐：「走的是什麼小路？」
夜裡小道沒什麼人走，馬夫的殷勤回答便顯得越發殷勤，中氣十足：「少爺，按您的規矩，走近不走官，這是回府最快的路了！」
「不長眼的東西，不知道我車上帶了一棵值錢的搖錢樹么？」趙錦淡淡吩咐了一句，放下車簾，「下個路口拐回官道，走穩些，這搖錢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就麻煩了。」
等穆雲笙回到趙府，已是掌燈時分。
這時候若在穆家正是穆老太與穆老爺在大堂大擺酒肉的時候，穆雲笙腦海中浮現出周氏在廊下一個勁兒吸溜鼻子的模樣。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她甩甩腦袋將這影像從腦海中丟開。
她剛邁進趙小姐的院落，趙小姐便迎面撲過來：「穆姐姐！哥哥把你借去哪兒了，一去去這麼久？可叫我好找！」
英紅緊緊跟在後面：「小姐慢些，當心摔著！」
只是有人關心自己，看著這樣一張全心全意的溫潤笑顏，穆雲笙嘴角便不自覺溜出一抹笑意：「趙公子帶我去看了新酒樓，還見了王大廚。」
趙小姐執了她手，拉她進了閨房，兩人對面落座。穆雲笙剛要接英紅捧過來的茶便想起自己的身份，連忙收了手起身。
「姐姐在我房裡不必守那些規矩，況且穆姐姐你是我哥新尋到的搖錢樹，只怕這話不待明兒中午，就要滿院子傳遍了。」趙小姐打趣道。
穆雲笙倒是真被她這一句鬧得有些哭笑不得：「這是誰傳給你的話？」
「我們家下人的嘴是出了名的快，哥哥慣常在外面各處結交朋友，不常在家，身邊那些小廝一個兩個也不常跟著哥哥，嘴皮子一溜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就都說出來了。」
趙棉這話說得倒是毫無心機，穆雲笙倒看著英紅和幾個丫鬟的臉色都有幾分微僵。她扯開話題：「你剛剛說，他經常在外結交朋友？」
趙小姐毫無察覺：「對啊，就是為了替新酒樓找個掌勺的。哥哥說原來的酒樓里有些老人太過滑頭，不好管了，我看啊，那姓王的廚子就是第一個！」
基本和她在車上聽趙錦所說的一致。
不過以她剛才和王大廚的一面之緣，她倒覺得王大廚沒有這能力，她更傾向於相信仙客來里有人渾水摸魚玩得比王大廚更高明。
穆雲笙問道：「仙客來的管賬是誰？」
趙小姐不以為意：「穆姐姐你今天去沒有見到他么？也是個姓穆的，好像家不住在鎮子里，但不常見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