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洗澡遇險
天色漸暗,各自散去。
楊宗謹和李迪同乘一輛馬車,回去李府。
「明天你有什麼計劃嗎?」李迪問道。
「上午去勘驗寇珠的屍身,下午去秦懷志的家查看。」楊宗謹回道。
「聽說你上午在江邊遇到刺客,抓住了嗎?」李迪又問道。
「沒有。小婿還沒來得及和凌寵他們溝通此事,一直在忙秦懷志的事情。」
「那你真的打算一邊救八賢王,一邊救秦祈?」
「這是當然的事情。」
李迪看楊宗謹的態度堅決,也不再問了。
翁婿此後一路無話,到了李府門口。
李迪先下了車,楊宗謹隨後下車。
「今夜好好的休息,明天還要忙很多事。」李迪說完,徑自去了內院。
楊宗謹目送著李迪的離開,心靜如水。
「公子,你回來了。」李興見到楊宗謹,立馬迎了過來。
「給我打盆水,我要好好的洗個澡。」楊宗謹吩咐道。
「是。」李興應了一聲。
一間房子里,大木桶里冒著熱氣,使得整個房間雲霧繚繞。
楊宗謹坐在浴桶里,心思已經飛去千里之外,想起了秦懷志本身的疑點。
秦懷志作為大順珠寶行的大老闆,卻為何堅持過清貧的生活。
這背後難道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還有殺人的針。
在檢查秦懷志心臟的時候發現,這根針是插在逝者骨頭上。如果是用內力發出的銀針,那麼很可能震傷內臟。然而事實是秦懷志因心臟血管破裂而亡,而破裂的地方只是那根針造成。
難道真如江湖傳聞那樣,唐門的暴雨梨花針之類的暗器,利用機關發射,一針斃命?
楊宗謹正在思考,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人的腳步聲。
「誰呀?」楊宗謹問道。
「小的是李府下人,想問公子需不需要添水?」外面人回道。
楊宗謹此刻心思全在推理,沒做多想,只道:「不用了。我洗的很舒服,你先下去吧。」
那人應了一聲「是」,卻沒有傳來剛才那樣的腳步聲。
楊宗謹眼睛一睜,心叫不好。正要起身,忽然被人摁住頭部,然後往熱水裡摁。
咕嚕嚕……咕嚕嚕……
楊宗謹只覺得自己口耳眼鼻都被熱水擠壓著,更重要的是喘不過氣來。四周的熱水,彷彿是蒸籠一樣要把他蒸熟。
「救命……」楊宗謹拚命往上擠,剛露出水面叫了一聲,又被摁了下去。
楊宗謹雙手胡亂抓著浴桶邊緣,全力反抗。
全然沒有用。
一雙大手彷彿是一座山壓在楊宗謹的頭頂,讓他根本抬不起頭。
救命……救命……
楊宗謹在心裡叫著,感覺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
這下徹底的玩完了。
麻蛋,好不甘心。
就在危急時刻,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公子!」就被人從熱水裡拎了出來,睜眼一看是李興。再看好像有人被抓住,隨後昏了過去。
醒來時,外面漆黑一片。
楊宗謹發現自己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床邊凳子上坐著李迪。
「你終於醒了。」李迪鬆了口氣道,「如果李興再發現晚一點點,你就被人害死在浴桶里。」
「抓住他了嗎?」楊宗謹忙問道。
李迪冷聲道:「抓住了。不過對方聲稱是為了自己老婆,要找你算賬。」
「老婆?算賬?」楊宗謹此刻腦子一片漿糊,不懂岳父話里的意思。
李迪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問!要害你的人叫王二,是汴梁城外五十里泗水村的村民,他說你……欺負他老婆!他終於找了個機會溜進李府,想要找你報仇。」
楊宗謹此刻腦子清醒不少,為自己申辯道:「李府戒備森嚴,他一個庄稼人怎麼可能輕易進的來。」
「我也是這樣想,否則你不會躺在這裡,而是睡在地上。」李迪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楊宗謹忙問道。
「據說是一個月前。」李迪笑道。
「一個月前啊,岳父大人是最了解小婿,對不對?」楊宗謹也笑了。
「確實,不然你就該睡在外面,而不是裡面。」李迪笑道。
李迪豈是愚笨之輩,那可是從狀元混到宰相的老狐狸。王二的兩句話,不僅沒有說明問題,反而露出了諸多破綻。
次日一早,楊宗謹終於緩過勁兒,在李興的伺候下早早的起床。
穿戴整齊后,來到前廳。
見到李迪以及被押在正中的王二,忙上前向李迪行禮問安,然後坐在廳內一側。
李迪道:「王二,楊宗謹現在就在你面前,你們可以當庭對質。」
王二沒好氣道:「哼!楊宗謹是你女婿,你自然偏袒與他。我請求中間人來評判此事,而不是你們這樣私自審問。」
思維清晰,有來歷!
李迪和楊宗謹對視一眼,問道:「你要說來為你和楊宗謹這樁公案做裁判?」
王二道:「自然是朝廷里的丁相,他公正睿智,一定會為小人做主。」
口氣倒是不小。
李迪叫道:「不行。你身為一介草民,遇事只能找到開封府而不是我大宋堂堂一朝宰相。」
王二冷哼一聲,叫道:「誰人不知府尊是你的同年,恐怕難以公平行事。」
楊宗謹聽明白了,這個人是有備而來。
既然對方是有備而來,肯定有後手。
這時,府外下人來報說:「丁相到府拜望。」
丁謂到底是朝廷百官之首,如果不接待,有失禮數。如果接待,肯定是為王二之事出頭。
李迪拿捏不準,扭頭看向楊宗謹,徵求他的意見。
楊宗謹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點頭同意出去迎接丁相,了解這樁撲朔迷離的公案。
古代官宦人家在建築方面有很高的要求,特別講究尊卑有序。大門一般不開,只有在重大節日或場合才會選擇性打開。
丁謂已經到了李府前,在西角門落轎。
李迪和楊宗謹出門迎接,遠遠的看見丁謂如一棵蒼松挺拔佇立在門口,給人一種蒼勁的感覺。
「參見丁相。」
「李相多禮了。」
「卑職楊宗謹,參見丁相。」
「請起。」
地位不同,連回復的口氣都不同。
在李迪的引路下,丁謂從西角門走進李府。
楊宗謹隨行。
丁謂道:「本相突然到訪,沒有打擾到李相吧?」
李迪笑道:「哪裡的話,丁相來的正是時候。有件事本不想麻煩丁相,既然丁相來了,就請做個見證。」
「哦?」丁謂故作吃驚,「有什麼事情還需要本相出面呢?」
李迪便把王二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丁謂驚訝道:「竟有這等事!賢侄沒有受傷吧。」上下打量一番楊宗謹。
楊宗謹忙回道:「托丁相的福,要是再晚來一步,就見不到小侄。」
丁謂一本正經的說道:「賢侄啊,不是本相要說你,有的時候行為需要檢點。你看,這不就惹禍了嗎?」
好個丁謂,不聲不響給我扣了一頂大帽子。
楊宗謹苦笑道:「這事兒還有待調查,請丁相看在岳父面上替小侄做主。」說著話,跪拜在丁謂面前。
丁謂忙扶起楊宗謹,說道:「少不得老夫出面,為賢侄排憂解難。」
李迪道:「請。」眼神里閃爍著冷芒。
「請。」丁謂皮笑肉不笑。
楊宗謹笑而不語。
來到前廳,李迪和丁謂一左一右端坐在正位。
楊宗謹也沒陪座,而是跪在廳中,與王二並排。
丁謂先是看了眼李迪,在李迪的首肯之下,說道:「本相本是過府一敘,湊巧遇到此事。既然李相請本相做主,本相就要公正無私。」
先讓王二開口說話。
王二還是老一套說詞,楊宗謹在一個月前路過他家,瞅見他家老婆頗有姿色,於是登堂入室,意圖非禮。幸虧鄉里鄉親看見,這才沒讓楊宗謹得逞。但老婆因此得了失心瘋,人事不知。
既有人證,又有所謂的物證,一件楊宗謹曾經穿過的袍子的布料。
據說楊宗謹有件衣服的確是少了一塊,拿來比對果然一模一樣。
樁樁件件擺在丁謂面前,不容丁謂不信。
丁謂看過之後,又向楊宗謹道:「物證在此,人證可以隨時傳喚,楊宗謹你有什麼話說?」
楊宗謹道:「這個王二根本是在裝受害者!」
「何出此言?」丁謂問道。
「既然他說自己是莊稼漢,那麼為什麼手心沒有一點老繭?」楊宗謹早注意到這一點,這才有底氣。
當然底氣不止這一點。
王二辯解道:「俺是樵夫,用的是柴刀。」
「好,既然你說自己是樵夫。那麼請問你丁相腳下腳踏是什麼木料所做?」楊宗謹又問道。
王二楞了一下,瞥了眼丁謂腳下的腳踏,一時語塞。
半響后,王二瓮聲瓮氣的說道:「小人的山上沒有這麼名貴的木材,所以不認識這是什麼材料。」
「哈,牽強。」楊宗謹道,「我岳父一向節儉,他府上的腳踏全是尋常山木所制而成,不信你可以問。」
王二不敢開口了,多說多錯。
丁謂皺眉道:「王二你到底是什麼出身?」
王二結巴半天,說不出口。
楊宗謹笑道:「如果你自己覺得說不出口,我便替你回答好了。」
眾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投向楊宗謹,看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