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原現場(上)
楊宗謹的思維被一重又一重的不解包圍,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處突圍。
在外面待了半個時辰,楊宗謹終於決定做一件事。
那就是干自己法醫的老本行,從死者身上找到問題的答案。
次日,楊宗謹穿上許久不穿的雪白色罩衣,雙手戴上手套,臉上蒙上白布。全副武裝的來到仵作房,親自檢查那些死者的死亡原因及其他情況。
第一個,死在了桌子底下的佟國疇。
佟國疇的腹部右下側,肋骨以下受到了暗器的攻擊。導致大量流血,但是傷痕沒有任何的毒素,而且內臟沒有受到比較重的損害。
「這裡並非致命傷!」楊宗謹嘀咕完,忽然想到佟國疇是待在桌子底下。
於是,他伸手到佟國疇的後腦勺。白色的手套都是血,仔細撥開頭髮,原來頭部受了很重的傷。
楊宗謹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副使佟國疇在遇到襲擊的時候,倉皇失措的往後退,驚慌失措的鑽到桌子底下,然後頭部受了傷,導致死亡。
但是,這麼碰一下就會死嗎?
楊宗謹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外伺候的詹俊,吩咐道:「詹捕頭,你派人到佟國疇家裡問一聲,佟國疇生前是不是頭部偶爾有劇痛?」
「這和本案有什麼關係嗎?」詹俊好奇地問道。
「你去吧。等問清楚,我會告訴你原因。」楊宗謹轉過身,看向第二個遺體。
詹俊退下去,安排此事去了。
第二具遺體是新郎,白鼎。
白鼎的死因,楊宗謹在犯罪現場就查清楚。後來仵作也查驗過,死因和楊宗謹得出的結論一樣。但是還有再查一遍的必要,說不定有漏掉的細節。
銀制葉子暗器,只要沒有傷到致命的部位是不會導致人的死亡。但是葉子暗器上有劇毒,那就不一樣了。
再次看到白鼎的遺體,楊宗謹發現他身上的血竟全部變成黑色。「百花殺」的劇毒果然狠毒,都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毒性還在。
一旁的仵作吳仲秋問道:「大人,此人身上有問題嗎?」
「我曾經見識過『百花殺』,但是毒性並沒有這麼強。這點真是奇怪……」楊宗謹答道。
「中毒太深唄,這有什麼問題?」吳仲秋不解。
楊宗謹沒有解釋,因為這是現代醫學的部分。
人在心臟停止跳動后,血液循環就會停止。按道理講,不可能全身的血都變黑,除非毒性遠比百花殺還要強很多。
「大人……」吳仲秋看楊宗謹在發獃。
「沒事。」楊宗謹回過神來,「咱們看下一具屍體,應該是匪徒的遺體。」
「是的,站在門口的匪徒的遺體。」吳仲秋說著,掀開了白布。
那匪徒死去多時,身上已經出現了屍斑。
檢查傷痕時,楊宗謹發現他的腰部有淤青。
「你為什麼沒在屍檢報告里提到這個?」楊宗謹指著淤青,問吳仲秋。
吳仲秋看了眼,皺眉道:「不對呀。老朽當時屍檢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淤青。」
「嗯?真的是這樣?」楊宗謹不信。
吳仲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拳道:「大人,老朽敢以性命擔保,當時的確沒有發現這個淤青。」
「難道不是淤青?」楊宗謹在心裡琢磨了一下,命吳仲秋起身,然後問道:「你有沒有看過他的腰部?」
「肯定是有的,老朽看的時候,哪裡好像是一幅圖。但是老朽去取紙筆的時候,就發現圖不見了。」
吳仲秋的話里有矛盾之處,楊宗謹沒有說破。
楊宗謹猜測,那裡肯定是紋身。作為某個組織的一員,紋身是常有的事。估計是有人給了吳仲秋的錢,請他代為掩飾這件事。
只是吳仲秋沒有想到,楊宗謹會親自驗屍。
果然,來了驗屍房看一眼,有不小的收穫。
不過楊宗謹還是天真了一點,他滿以為中年匪徒的腰部也會有淤青,但是沒想到完全沒有。
「難道他們不是一路人?」楊宗謹想到這裡,連忙快步到被暗箭殺死的壯漢躺著的床前,一把拉開白布。
看向壯漢的腰部,上面竟然也是沒有痕迹。
「這就奇了怪,怎麼會沒有呢?」楊宗謹覺得極有可能,那個青年匪徒是唯一最有價值的人。
吳仲秋惴惴不安的站在楊宗謹面前,生怕他再問什麼。
楊宗謹看見只當沒看見,轉身離開了仵作房。
這裡有股陰森的氣息,讓楊宗謹不適應。
出了仵作房,深吸了一口氣,楊宗謹頓時覺得混濁的思維一下子變得開朗。
詹俊也迎了上來。
「幫我脫下身上的罩衣。」
「是。」
在詹俊的幫助下,楊宗謹脫下身上的罩衣和手套。然後,自己取下臉上的白布。
做完這一切,楊宗謹回頭告訴吳仲秋:「妥善保管遺體,等到家屬來認領的時候通知我。」
「遵命。」吳仲秋抱拳道。
離開了仵作房,楊宗謹和詹俊朝著書房走去。
楊宗謹邊走邊道:「這個仵作有問題,他恐怕是收了誰的錢。」
「此話怎講?」詹俊忙問。
「那個年輕一點的匪徒的腰部有明顯被破壞的痕迹,據吳仲秋所說,他發現那裡是某種圖案。」楊宗謹停下了腳步,「可是到底是什麼圖案,他卻不提。」
「聽大人這麼一說,這個仵作的確有問題。」
「幫我盯著點,一有事就通知我。」
「好的,沒問題。」
吩咐完,楊宗謹翻身上馬,前往下一處地方。
那就是佟家的婚宴現場,他要在那裡重新做一件事。
有些東西,光靠腦袋想是不行的,必須有現場的視覺衝擊,那樣反而會想明白一些事情。
楊宗謹這次到佟家,隨身帶了一大卷繩索,以及固定繩索所需要的的釘子和鐵塊。
佟延年和他的親家白滄然都被要求不在現場,除此之外,還有順昌軍節度使王飈和佟家的管家佟洪。
他們都作為當事人或者間接當事人只在府里待著,等候楊宗謹在還原現場后的相關詢問,合理的提出遺漏的細節。
隨楊宗謹一起來還原現場的人,只有詹俊一人而已。
這也是出於保密的需要,防止出現有人提前掐斷線索的情況。
但楊宗謹沒有立刻開始做,而是等了一會兒。
直到董秋荻和朱茜來了,她們是專程跑來幫忙的。
「人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楊宗謹說完,又問董秋荻:「我請你做好並帶來的東西,帶來了嗎?」
「放心吧,你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是全力完成。」董秋荻說罷,雙掌一擊,有人把幾個稻草人搬了進來。
在稻草人的底部用的是十字型的木架,使得稻草人能夠不倒。
詹俊好奇的看著,但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很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楊宗謹道:「匪徒衝進婚宴的時候,現場一片混亂。目前為止,死的人有四位,且死法不盡相同。所以我要還原現場,找出可能的兇手和線索。」說完,看了眼朱茜。
朱茜拿出自己帶來的文房四寶,找了個桌子坐下,鋪開紙張,接著磨墨,毛筆沾上墨水,準備寫字。
等她做完,楊宗謹繼續開口:「首先,中年匪徒帶著袋子衝進來。後面跟著青年匪徒和另一名匪徒,姑且叫他做無名。他們追進了廳堂,其中青年匪徒喝住中年匪徒,命其不要逃走。」
董秋荻和詹俊根據楊宗謹描述,以及兩名匪徒倒地的位置,把稻草人擺在了相應的位置。
門口擺著兩個稻草人,吊燈下擺著一個。
「此時,正在拜堂的新郎和新娘也做出了反應。」楊宗謹回憶道,「新郎迎向那名中年匪徒,而新娘則被其父親佟延年拉到了身後保護。」
董秋荻和詹俊各搬了一個稻草人,到當日拜高堂的位置,再根據新郎倒地和佟延年所在的位置擺放稻草人。
代表著新郎的稻草人與中年匪徒的稻草人距離很近,比較好的還原了當時的情形。
「這個時候,因為中年匪徒被新郎攔住了去路。想要痛下殺手,又害怕被身後追他的人傷害。情急之下,轉身發出一枚暗器。」楊宗謹走到代表著中年匪徒的稻草人的旁邊,吊燈的下面。
「他在這裡發出暗器,只打中了吊燈。」楊宗謹抬頭看著曾經掛吊燈的位置,剛好看到一枚銀制的葉子狀暗器。
董秋荻提出合理的質疑:「這有個問題,他抬手發出的暗器應該斜角度的,但是他死的位置卻是吊燈下面。」
楊宗謹點頭認可,然後解釋道:「咱們可以假設,這名匪徒實際站的位置應該比這裡靠前。不過根據現場多份口供來看,情況不成立。所以……」
「你的意思是其實……這枚暗器根本沒有打在吊燈上面,而是發到了對面。」詹俊猜測道。
而廳堂的外面,正是前院。那裡栽種著各種樹木和草,被走廊包圍著。
楊宗謹點了點頭。
詹俊備受鼓舞:「這麼說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去找一下,說不定能夠找到呢。」
楊宗謹卻搖了搖頭:「如果找到,那麼副使就不會輕易被殺。」
詹俊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