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通天道人
李媗之因給楊宗謹卧室的擺設換了位置,擔心他睡眠不好,第二天清晨一起床就過來看望他。
她轉身進屋,跟在後面的丫鬟手裡托著一些茶點和一壺茶。
看到楊宗謹坐在床上,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她有些意外,看著他問:「夫君,你一夜沒睡好嗎?」
楊宗謹擺了擺手道:「不是睡不好,而是壓根沒睡著。」
「啊!」李媗之一聽,心疼壞了:「你吃東西嗎?」
「不吃。」楊宗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李媗之沖丫鬟揮了揮手,丫鬟退了出去。
她掃了一眼桌上寫滿字的紙張,漫不經心的問道:「你一晚上寫這麼多?」拿起一看,滿篇都是各種箭頭和字。
這顯然是楊宗謹把自己的思路,全寫在上面。
楊宗謹穿上鞋,走到李媗之身旁,說道:「這些東西是我瞎寫的,完全沒有任何的聯繫。」
李媗之看完,卻不真的認為純粹是瞎寫。尤其是圍繞王縉的分析,最是符合楊宗謹一貫的風格,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你馬上出門嗎?」李媗之放下紙張,問道。
「肯定。我今天要詢問王縉的家人,說不定能夠得到線索。」楊宗謹伸了個懶腰。
「王縉的家人倒是小事,王飈要是回來,你打算怎麼應付他。」
「實事求是唄。我一定要儘快破案,絕對不能等到王飈從外地趕回來。」
「那就祝夫君馬到功成!」
楊宗謹笑嘻嘻的應下,轉身離開了屋子。
李媗之微笑著目送楊宗謹離開,環顧四周,也覺得自己昨天做的不妥。
「還是把這裡換回來,不然夫君肯定又是一晚不睡。」李媗之心裡一合計,吩咐家裡的僕人和丫鬟把卧室恢復原樣。
王縉的府邸在潁州城外,規模宏大。名氣之大,幾乎到了只要隨便問一個人,就可以問到地址的程度。
而這座規模宏大的府邸,也因為它的主人去世而蒙上了一層悲傷的色彩。
門口的燈籠也變白,守門的門子、進出的僕役等腰間都繫上了白腰帶。
人人面容哀戚,只是分不清是真是假。
楊宗謹到了門口,還沒請門子通報。
門子就主動上前:「大人,我家夫人已經在正堂等候大人多時。」
楊宗謹感到略微吃驚,便道:「夫人這麼有心,就請你在前為我帶路吧。」
「大人,請。」門子恭敬的在前引路。
楊宗謹緊隨其後。
在正堂,見到了王縉夫人謝氏。
謝氏見到楊宗謹,泣道:「未亡人王謝氏,見過府尹大人。未亡人有重孝在身,不能向大人見禮,還請大人見諒。」
楊宗謹抱拳道:「發生這樣的不幸,還請夫人節哀。」
入屋,雙方坐定,詹俊站在楊宗謹的身後。
「夫人,請問你最後見你夫君是在什麼時候?」楊宗謹開門見山的問道。
「他昨天因應酬各大鹽商,很晚才回來。接著就很匆忙的換衣服,出去了。」謝氏特彆強調道,「當時,大概是寅時。」
寅時,就是凌晨三點鐘到凌晨五點鐘。古代一個時辰是現在的兩個小時,這時間也和王縉大概的死亡時間高度吻合。
「夫人知不知道他去哪裡?」楊宗謹又問。
「他上山去埋東西,」謝氏面容哀戚的答道,「亡夫生前相信風水,之前因為有通天道觀的聖女說他大禍臨頭,不得善終。」
楊宗謹眉頭一皺,覺得此事果然和通天道觀有關。
只聽謝氏繼續道:「於是,他就去找通天道人求救,通天道人就叫他在山上一顆萬年青的樹下,挖一個洞,埋上精心挑選的珠寶。」
楊宗謹立刻想到了那把洛陽鏟,又問道:「你昨晚一直在家等著嗎?」
謝氏點頭:「哎,有道是世事無常,誰又能知道亡夫與我最後一番話,竟然成了最後的遺言。」
「最後的一番話?」
「他說要去山上趨吉避凶,未亡人覺得深更半夜太危險,還是不去為好。他說,我們做生意的不分紅道白道,應該以事情為要。我只好勸他,路上小心一點。他說,不用擔心。」
楊宗謹聽完,心裡也是頗為感慨。
誰也沒有前後眼,不可能知道立馬有不幸發生。一些平常的話語,現在回想起來讓人不由得落淚。
這時,一個道士打扮、氣質彬彬的中年男子從外面進來。
那人見到楊宗謹的時候,臉上露出不太自然的表情。
謝氏為楊宗謹介紹道:「他是亡夫的風水大師曹國棟,專門負責解讀風水命理,很受亡夫的喜愛和信任。」
楊宗謹和曹國棟互相見禮。
曹國棟看著謝氏,急道:「貧道剛剛得到消息,夫人請節哀順變。」
「謝謝關心。」謝氏被提到傷心事,瞬間淚如雨下。
「如果夫人有需要貧道幫忙找墓地,儘管開口。風水福地,有利於家宅子孫,福澤後世。」
「這些外在,現在還有什麼用呢?」
楊宗謹和身後的詹俊對視一眼,心裡都不好受。
謝氏哭了一下,扭頭看著楊宗謹,說道:「大人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未亡人也很想協助你們早點破案。」
楊宗謹感激的點頭。
不過,楊宗謹想要問的事情也問完了。起身,與詹俊一起離開。
再次來到通天道,比以前更熱鬧。虔誠的信徒是越來越多,幾乎把門都堵住了。
這次,楊宗謹可沒有耐心等他們。
「潁州府尹到了!」詹俊把內功用在嗓子上,整座山幾乎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這些信徒還不敢和朝廷對著干,紛紛讓出了上山的路。
楊宗謹和詹俊得以上了山,在正殿見到了通天道人和聖女。
通天道人顯得很淡定:「早知道大人會來,只是沒想到來這麼快。」
「足下還有不知道的事?」楊宗謹話裡有話。
「天道渺茫,難以完全捉摸。」通天道人回答的不卑不亢。
楊宗謹繼續故意找茬:「既然聖女如此厲害,為什麼救不了王縉?」
「聖女得神明啟示,能上接天堂,下接地獄,經過掐指一算,算到王縉大限將至,其實是時也命也。」通天道人語氣里滿是遺憾。
他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儘力幫他消災解厄。但是非常的可惜,他因錯過了時辰,導致魂歸天地。」
通天道人又道:「皆因惡業難消,前世因今世果,天意難違啊。」
楊宗謹聽到這番話,倒還好。
倒是附近的那些信徒聽了,無不「恍然大悟」,對聖女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們紛紛表示「這可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看著眾意難違,楊宗謹也不便當場反駁。
不過,就這樣輕易放過他,也是絕對不行的。
楊宗謹想到一個辦法,便道:「如果道長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單獨談一談。道長慈悲為懷,也希望能早點破案,捉拿殺害王縉的兇手吧。」
這句話佔據道德制高點,讓通天道人無法拒絕。
於是,他領著楊宗謹來到後院,在那裡接受楊宗謹的詢問。
楊宗謹也不客氣,開門見山的問道:「王縉去世的當天,寅時的這段時間內,道長在哪裡?」
「那天是大凶之日,貧道本著慈悲之心,從子時到辰時陪著我道聖女在神壇拜神祈福,希望能夠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心力。當時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大批信眾在那裡,都可以作證。」
「當時有很多人嗎?」
「當然,附近村落不少信眾來這裡。」
楊宗謹聽完這些,開始想問聖女關於王縉之死的一系列問題。
然而,無論楊宗謹如何詢問,聖女都不肯開口。
她眼神獃滯,甚至被楊宗謹問得急了,還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彷彿楊宗謹才是那個最吵的人。
「大人,你還想再繼續問下去嗎?」通天道人突然開口,且來勢洶洶:「難不成大人找不到殺害王縉的兇手,就來質問我們,甚至打算用我們來問罪?」
楊宗謹一聽,只好放棄詢問聖女的想法。
從通天道出來,楊宗謹滿肚子疑問,無從找到答案。
詹俊剛才一直在旁邊,聽完他們對話的全過程,開口問道:「大人,你說聖女是不是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楊宗謹問道。
「她眼神獃滯,應該是靈識閉塞所致,這種人真的會是所謂的聖女嗎?」
「或許這種人真的有特殊本領呢?」
「如果是其他人這麼說,我還能存疑。大人這麼說,純粹是在考驗屬下的智商。」
「哦?願聞其詳。」
「法眼宗的無天佛祖也是一代傳奇,可事實上他留下來的法眼宗,不過是招搖撞騙的邪派組織。所謂的『凈化』與『解封』都是無稽之談,由此可見,這個『聖女』多半也是假的。」
「很好,你開竅了。」
楊宗謹哈哈大笑。
詹俊這才知道其實楊宗謹早就看出問題,方才只是故意逗他而已。
兩人離開通天道,回頭看時,見到排著很長隊伍的信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許這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