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利用
聽到曹國棟充滿恨意的口氣,楊宗謹心裡一個咯噔。
這裡面肯定有故事。
曹國棟怒目圓睜:「我父母是本地第一鹽商,王縉為了取得壟斷,就在我出門遊歷的時候把他們殺害。一起被殺的還有我的兩個可憐的弟弟,最小的只有八歲啊。」
又是一出復仇的故事。
「謝氏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夫君呢?」楊宗謹問道。
「那是我的功勞。我告訴王縉,柳青姑娘是有福之人,讓他將來娶她。王縉這個笨蛋信以為真,長期和柳青廝混在一起。說也奇怪,從此之後,他和他的兄長王飈皆是步步高升。」曹國棟的笑聲中摻雜著大仇得報的快意。
楊宗謹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件事情。
不過,案情還是需要問明白。
楊宗謹繼續問道:「你是怎麼殺害王縉的?」
「謝氏告訴我,王縉會在凌晨時分上山用趨吉避凶的法子。在得知其行蹤后,我便一早就到山上躲起來,終於把王縉等來了。」曹國棟答道。
隨後,曹國棟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他在草叢裡躲著的時候,瞅見王縉一個人擰著袋子走上山來。他本來是等王縉從他旁邊經過,再從背後偷襲,將他砸死。
沒想到王縉因為長年累月處在危險之中,養出了機警的習慣。在曹國棟靠近他的時候,就被他發現。
兩人扭打在一起,然後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王縉到底是榮華富貴享受慣了,體力不支,被曹國棟拿起石頭就在頭上拚命的敲。
殺害了王縉,曹國棟把石頭隨手一扔,慌忙逃離現場。
萬萬沒有想到,石頭劃破了他虎口的皮膚,導致他的手部出現潰爛。只好去找大夫醫治,然後就被詹俊發覺了。
這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楊宗謹對於有一件事,感覺很奇怪,問道:「王縉因為什麼突然回去拿東西,然後上山。你知道原因嗎?」
曹國棟搖了搖頭:「我也從柳青姑娘那裡得知此事,起初以為是他剛開始是忘記了上山的事。但是仔細一想又覺不對,王縉可是很怕死,不會忘記這件事。」
楊宗謹認為他分析的有理。
此時,有人進來道:「大人,王縉的夫人謝氏來了衙門,求見大人。」
謝氏在這個時候居然主動找上門,不論是楊宗謹,還是曹國棟都大吃一驚。
楊宗謹命衙役將曹國棟帶下去,關進監牢。
他自己則是起身,到前廳去見謝氏。
陪同謝氏一起來的,還有她和王縉的女兒王凝。
見到楊宗謹時,王凝道:「妾身是已遇害的王縉的女兒王凝,今日陪母親謝氏到潁州府衙協助調查王縉被殺的命案。」
聽王凝的語氣十分嚴肅,楊宗謹略感吃驚。
不能在氣勢上被王凝壓過去,楊宗謹沉聲問道:「你們主動到府衙有什麼想法?請說出來吧。」
王凝道:「為了儘早破案,我母親決定告訴大人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願聞其詳。」
「我母親一早就發現曹國棟這位風水大師有問題,但是礙於我父親一直對曹國棟信任有加,所以沒有說出來。」
「他有什麼問題?」
「第一,他的名字讓人聯想到涉嫌謀反的鹽商曹鐸的兒子。第二,這位風水大師故意說一個青樓女子是有福之人,完全是利用我父親的信任,圖謀不軌。」
「這些事情,你們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我母親無意中聽到了曹國棟要殺害我父親的話,但是我母親不敢說,生怕被認為是同謀。」
聽到這裡,楊宗謹意識到王凝的確很厲害。
這一招「先入為主」,在時機方面找的很到位。
「夫人知道曹國棟要殺害你的丈夫,為什麼不告訴他?」楊宗謹問道。
「我有說過的。」謝氏淡淡地說道,「在他出去應酬之前,就告訴過他。請他小心曹國棟,不要半夜的時候出去。」
「我記得,那天在家裡,你沒有跟我說。」
「當時,只是一時沒有想起來。大人,這不會也是問題吧。」
楊宗謹心說,好傢夥!把自己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不過,沒有實際的證據在手,單憑曹國棟的口供,是不足以構成重要證據。
有鑒於此,楊宗謹便大方的說道:「感謝王夫人和王姑娘的配合,在捉到真正的兇手后,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謝氏應了聲「好的。」,便和王凝離開了。
等她們走遠,詹俊不由得發出「哇」的一聲,吃驚道:「王夫人和他女兒這次表現得這麼好,感覺背後是有軍師啊。」
「我也這樣覺得。」楊宗謹長吁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笑道:「如果曹國棟知道這件事,會是什麼反應呢?」
詹俊也笑了:「屬下也想知道。」
他們倆一起來到監牢,提審曹國棟。
當曹國棟聽完楊宗謹轉述的謝氏的話,激動地道:「好個陰險的女人,居然想出這麼個辦法。把髒水都往我身上潑,把她自己摘得乾淨。」
楊宗謹頗有深意的道:「你不是恨不得王縉早死嗎?既然大仇得報,為什麼不幹脆擔下所有的責任?」
曹國棟雙手抱胸,笑道:「大人,你莫非是在說笑!我雖然不熟悉大宋刑律,但是像我這種為父母報仇的孝子,只要不是『主謀』,是不會被判死刑。」
楊宗謹是真的沒想到曹國棟存在這份心思,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曹國棟。
古代以孝治天下,以盡孝的名義殺仇,朝廷是會找個理由免其一死。這本是一種鼓勵的舉動,居然被有心人利用,讓人像吃了蒼蠅一樣覺得噁心。
看到楊宗謹難看的臉色,曹國棟道:「大人清廉公正,斷不會因為我的話,而認為我別有用心,從而放過『主謀』謝氏和她的女兒吧。」
楊宗謹從座位上緩緩地站起來,瞪了一眼,轉身離開。
這種噁心的人,楊宗謹覺得還是遠一點比較好。別影響自己的心情,不值得。
詹俊尾隨著出來,追上楊宗謹,安慰道:「大人不必和這種人計較,雖然噁心,但是說的也是實話。」
「我知道。只是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大人指的是王縉突然離開的舉動?會不會是柳青沒對我們說實話?」
「不會。柳青的態度很明顯,想要置身事外。何況她的確與這件事無關,旁邊又有人證,無法否認她說的事情。」
「那咱們該怎麼辦?」
楊宗謹仔細一想,轉身又回監牢。
詹俊吃了一驚,還是跟著楊宗謹回去了。
而曹國棟似乎早知道楊宗謹會來,從他所在的牢里出來到問詢室,臉上露出的是賤賤的笑容。
楊宗謹也跟著笑了起來。
「大人,你終於肯聽我說最重要事情嗎?」曹國棟主動開口。
「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大約是三天前,謝氏暗中找到了我,告知我一件驚人的決定。她說,王縉實在是太絕情,居然要娶那個叫柳青的女人,這簡直不是人乾的事。她還說,王縉有一次告訴她,早點把正室讓出來,這樣省得夫妻鬧得不愉快。」
「你們是在哪裡說的?」
「潁州城外的西南十里的荒山野嶺,那裡四周空曠,應該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很適合密謀這種殺人的事情。」
楊宗謹發現曹國棟真有意思,好像是專門給他出難題。
當然,這只是一種感覺,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最後一個問題,王縉的夫人謝氏明知道還是你把柳青引薦給王縉,為什麼還要找你商量。」楊宗謹突然問道。
「因為謝氏其實是我的表妹,只不過王縉在娶妻的時候,並沒有查清楚。」曹國棟狂笑不止。
楊宗謹聽著他的笑聲,心裡泛起種種疑問,都得不到合適的答案。
首先,曹國棟和謝氏的關係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嗎?如果是至親,王縉為什麼沒有發現呢!而謝氏又為什麼賣曹國棟賣的這麼果斷。
第二個問題,謝氏的突然出現,篤定了楊宗謹找不到確鑿的證據,完全是一招先發制人的招數,這背後是誰在出謀劃策,難道是王凝?
第三個問題,柳青的身份,似乎並不單純。
這些問題,讓楊宗謹感到有些頭痛。坐在書房裡,一言不發。
李媗之看到了,進屋問道:「又碰到難題了?」
「豈止是難題,根本是大麻煩。」楊宗謹揉了揉太陽穴。
「曹國棟被抓了,還有麻煩?」李媗之有些不解。
「他是兇手沒有錯,但是他供認王縉的夫人謝氏和女兒王凝是主謀。更巧的是謝氏和王凝都來衙門,主動提供了一些『沒用』的線索。其中就提到曹國棟有殺心,但是沒想到曹國棟會真的殺人,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你覺得誰說的真的?」
「當然是曹國棟,因為謝氏和王凝親自來一趟,反而說明她們是做賊心虛。但是她們和曹國棟密謀的地方是野外,沒有人證和物證。」
「為什麼一口咬定野外就一定沒有人證和物證呢?」
楊宗謹「嗯」了一聲,眼中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