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少夫人
頓了頓，許溫嵐繼續說道：「你從小有娘生沒爹教的，這次舅母就好好教教你，我們慈寧醫院是從來都不收這種身份低等人的，身份低等的人是進不了我們慈寧醫院的。」
「就算他們是你的下人，你就算是體恤你的下人，對你的下人好，也不能好到把他們帶到自己醫院來，我們歐陽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規矩。」
「下人就是下人，我們做主子的，千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的身份降低到下人的層次。」
「自古以來，沒有哪個主子會負責下人的生死。」
「你現在還把這些下人送到我們慈寧醫院來，讓人家知道了會笑話我們的，會笑話我們歐陽家的表小姐不識規矩，會笑話我們歐陽家的表小姐沒有教養的，會笑話我們歐陽家的表小姐連尊卑都不分，自甘墮落到跟下人結伴。」
許溫嵐說完，又很嘲諷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歐陽念慈一番，那語氣凈是挖苦：「小念啊，你該不會是去了一趟南洋回來，就真得是尊卑不分了吧？那該怎麼是好啊？你自己丟人就算了，還會連累到我們歐陽家的，你這樣會大大地敗壞我們歐陽家的家風的。」
「那個歐陽……」周琅的話還沒有說完，歐陽念慈的話又生生地打斷了他的話。
周琅很無奈地微張著嘴巴看向了一而再搶在他前面說話的歐陽念慈，只見她並沒有因為剛才許溫嵐的話急，不但不急，也沒有生氣，神情還很恬靜，仍然是溫婉地開口：「舅母，你怎麼不認為我這是在光耀我們歐陽家的家風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舅母不會沒聽說過吧？」
「我倒是覺得，歐陽家的列祖列宗會為我感到自豪呢。」
「況且，慈寧醫院是我娘名下的醫院，我這個當女兒的沒問題就行。舅母有什麼好為難的？舅父又有什麼可置氣的呢？我娘親的醫院，我這個做女兒的同意就行。」
歐陽念慈溫溫和和的一句話，卻說出了要害。
這慈寧醫院又不是她許溫嵐的，她歐陽念慈都沒意見，她這個做舅母的又有什麼意見呢？
皇帝都不急，你這個太監急啥急呢？
許溫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變青，青了又變白。
她被歐陽念慈說得啞口無言，張開著嘴卻說不出半句話，心裡更是咯噔了一下：這臭丫頭，怎麼知道慈寧醫院是她娘的？莫非她這次回上海，是要回來跟他們搶家產的？
她當年就說了，這個臭丫頭留不得，不對她斬草除根的話，將來必定是個禍患。
現在真真應了她當年這句話！
悔啊！恨啊！以前對付她這麼一個小不點般的丫頭，簡直就是踩死一隻螞蟻這麼簡單，現在好了，大姑娘一個了，就不是那麼容易除掉了。
許溫嵐的臉色十分難看，冷笑著看著歐陽念慈，那雙圓潤的手緊緊地拽著帕子，手背上的青筋卻凸凸地嚇人。
許溫嵐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好不容易才把衝天的怒火咽下，這才短笑了出聲：「你這孩子，小姑娘家家的，說什麼你的，我的。大人的事你就別管那麼多了，安安心心當歐陽家的表小姐就好了。」
許溫嵐特意在「歐陽家的表小姐」這幾個字加了重音，就是讓歐陽念慈知道她自己是什麼身份。
「讓楊大哥來看病，那只是小念小姑娘家的事，舅母是大人，就別管小姑娘家的事了。」
歐陽念慈聲音輕柔，眼睛澄澈，卻帶著堅定，把許溫嵐剛才說的話幾乎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許溫嵐氣得不輕，她剛才就領教過歐陽念慈這個臭丫頭的牙尖嘴利，卻不曾想，牙尖嘴利到這個程度，學著她剛才的話回慫她。
真是不得了了。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當年就該弄死她，免得給自己留下禍患。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小姑娘家的事？那可是關係到醫院聲譽的大事！關係到歐陽家族聲譽的大事！可別說你只是我們歐陽家表小姐這樣的身份了，就是你舅父，歐陽家的長子，歐陽家的當家的，這樣的責任他也擔不起！」
許溫嵐再也不裝了，冷著臉，那口氣很明顯就是對歐陽念慈的斥責，還帶著一種輕視。
「是嗎？那敢問歐陽夫人，周家四少夫人這樣的身份擔不擔得起？」
周琅終於是逮到機會說話了，而且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歐陽念慈訝然地看向周琅，她當然不會把這句話當真，權當他是幫她解圍的。
但是，周琅的這句話是真的觸動了她的心。
確切來說應該是，他的這一舉動讓她很是感動。
她歐陽念慈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除穆叔叔一家人以外的其他人維護過，那種感覺，讓她覺得特別的溫暖，一直暖入到她的心扉。
而且，還有一種，嗯，對，還有一種安全感。
就是那種被人欺負卻有人保護著自己的那種感覺。
一種心安的感覺，那種底氣，就算被人欺負了也不再感到無助和害怕的感覺。
歐陽念慈突然覺得，這個人販子在不人販子的時候，看起來還挺順眼的。
許溫嵐則是一愣再愣，眼睛是眨了又眨，生怕是自己聽錯，更怕自己看錯。
這個不是富得潑天的周家四少嗎？
周家四少竟然親臨他們慈寧醫院了？
周家四少是什麼人？那是整個大上海的財神爺，他掌控著可是上海三大銀行之一，而且是這三大銀行中最大的洲際銀行，那可是跺一跺腳就可以讓整個上海震一震的人物。
等等，四少夫人？周家四少說的可是歐陽念慈那個臭丫頭嗎？這……這怎麼可能？
不是才剛回來的上海嗎？這個臭丫頭什麼時候跟周家四少勾搭上的？
許溫嵐暗暗咬牙，還真是跟她娘一個德性，長得一副狐媚樣子不說，小小年紀勾搭男人就那麼有一手，竟然把大上海最權貴的周家四少給勾搭上了，手段了得啊！還真是不能小看這個臭丫頭。
不過，男人嘛，都是貪圖新鮮的，像歐陽念慈這種嫩得可以掐出水來的小姑娘開始的時候新新鮮，男人當然喜歡得緊，等玩厭了，看周家四少還會不會稀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