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了賊船

不出意外的話，蘇凌柔的這幅《王蜀宮妓圖》極大可能是贗品。

真正的《王蜀宮妓圖》幾經周轉，早已被收納進故宮博物院。

如果蘇凌柔這幅圖是真的話，那事情可就大發了啊。

真正的《王蜀宮妓圖》經由張伯駒先生髮掘出來的，再捐贈給國家的。

再由國家文物局審核入冊以後，撥交於故宮博物院保管的。

這其中大大小小，陸陸續續經手過的行業專家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蘇凌柔如今發現的這幅是真跡，那麼，顯而易見，之前發掘出來的那幅，就是贗品。

唐寅不可能作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王蜀宮妓圖》的。

所以，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前後幾十年來為那幅圖奔走過的行業專家，不知道會被打死多少人。

名滿近現代的收藏鑒賞家張伯駒先生的盛名只怕得被顛覆。

國家文物局的權威性也會遭受打擊。

故宮博物院的那些老古董的臉面也會被狠狠地踐踏。

這麼多行內專家經手，都沒有鑒別出一件贗品。

誰還有臉繼續在這個行業混下去？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可能性。

這個可能就是，故宮博物院的那幅《王蜀宮妓圖》已經失竊。

然後幾經周轉，落到了蘇凌柔的手中。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故宮博物院為什麼沒有消息傳出來？

是在封鎖消息，私下立案而秘密追查？

還是管理人員的失職，至今沒有發現？

無論是哪種，其中牽涉的影響，都將會在行業內引起軒然大波。

故宮博物院作為中國境內聲名最大、底蘊最深、收藏最豐的歷史文物收藏館，出現這種失竊案。

合適嗎？

合理嗎？

尋常的小賊，有那個本事嗎？

因此，得知這個消息，唐彥才會倍感震驚，駭然失聲。

震撼之後，唐彥也猛然醒悟，為什麼蘇凌柔一再強調，這次的物件兒會有些特別。

「蘇小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驚疑了好一會兒，唐彥才平復下內心的波動，看向開車的蘇凌柔鄭重問道。

他突然有些後悔，不該提前接納蘇凌柔的人情。

如果這事兒往壞的方向發展，那他極大可能會被牽涉進去，落個涉嫌參與倒賣走私以及盜竊文物的罪名。

「唐先生覺得，我會這麼不知輕重，拿這麼貴重的東西出來開玩笑嗎？」蘇凌柔悵然一嘆。

媽耶！

現在跳車還來得及嗎？

唐彥臉色僵硬，陰晴不定。

似乎感受到了唐彥的彷徨心情，蘇凌柔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隨即問道：「唐先生也不看好這幅畫嗎？」

這是看好和不看好的問題嗎？

唐彥搓了搓消瘦得稜角分明的臉頰，心情一陣沉重。

如果蘇凌柔這幅《王蜀宮妓圖》是贗品的話，那一切都安然無恙。

如果是真跡的話，影響真的太大了。

可是，蘇凌柔這麼信誓旦旦，不惜耗費重資邀請行里人鑒定。

那麼，極大可能，蘇凌柔對這幅畫是看真的。

蘇凌柔敢開店，有底氣混跡這個行業，手底下必然是有屬於自己的掌眼班底的。

唐彥如今只希望，蘇凌柔手底下的班底都是些繡花枕頭，徒有虛名。

那樣，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只是，可能性……大嗎？

唐彥悵然一嘆，看向蘇凌柔問道：「蘇小姐了解《王蜀宮妓圖》嗎？」

「如果不了解，我也不會說這件事情比較特別了……」蘇凌柔淡然道。

果然！

她是知道故宮博物院珍藏著《王蜀宮妓圖》真跡的。

「蘇小姐，這麼明顯的事情，還有必要這麼堅持嗎？」唐彥嘆道。

「有必要！」

蘇凌柔通過車內後視鏡看了唐彥一眼，肅然道：「唐先生有所不知，在我們店收到這幅畫時，就曾送去過文物局鑒定科做過碳-14檢測的。」

「呃……」

唐彥的臉色一僵，心中驟沉。

原本還殘留著的一絲希冀，都被碾得粉碎。

碳14是碳的一種具放射性的同位素，於1940年首次被發現。

1940年，美國科學家馬丁·卡門與同事塞繆爾·魯賓在美國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室發現碳14。

而後時任芝加哥大學教授、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化學博士威拉得·利比應用碳14發明了碳-14年代測定法，並獲得1960年諾貝爾化學獎。

碳元素在自然界的各個同位素的比例一直都很穩定，人們可透過傾測一件古物的碳14含量，來估計它的大概年齡。

而這種測量方法，被稱之為碳定年法。

雖然這種碳定年法的測量數據並不完全準確，存在著部分誤差。

但是，其成功率依舊不小，具有極大的可參考性。

蘇凌柔既然將那幅《王蜀宮妓圖》送去做過了碳十四檢測，卻依舊不肯罷休。

那麼，毫無疑問，這幅圖畫經過檢測，是符合《王蜀宮妓圖》真跡的相關年代的。

完了！

上了賊船！

唐彥搓著臉頰，心中一陣哀嚎。

「哎……」

沉默好久，唐彥才嘆道：「既然你們都做過了科學檢測，那又何必再大費周章邀請旁人來鑒賞呢？」

「依據！」

蘇凌柔解釋道：「雖然通過科學檢測，證明了這幅圖符合真跡年限。但是，我們卻沒有找到可以佐證的歷史依據。」

古玩文物，其珍貴的價值在哪裡？

除了其自身的可欣賞性，更多的還是其物件本身兼具的歷史人文背景。

所謂的歷史人文背景，簡而言之就是物件本身承載著的歷史故事。

其承載的歷史故事越豐富，其收藏的價值就會越高。

如果沒有豐富的歷史人文背景，誰會花高價去收藏啊？

如今美工文學的技巧，培養出來的當代畫家的著作，可欣賞性會比古代差嗎？

因此，如果找不到可以佐證的歷史依據，那麼即便科學技術證實蘇凌柔那幅《王蜀宮妓圖》符合年代，其價值也會大打折扣的。

畢竟，故宮博物院裡面還珍藏著一幅真跡呢。

你解釋不清楚這其中的問題，那就沒誰會相信你這玩意兒是真的。

所以，蘇凌柔需要邀請懂行的人，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個解釋，必須站得住跟腳，有理可據，忽悠得了行里人。

果然，天上掉下來的，永遠不會是餡餅。

唐彥暗暗嘆息，上了賊船的感慨，越來越強烈。

「唐先生，您說……唐寅大師當年會不會是做了兩幅《王蜀宮妓圖啊》啊？」

這時候，蘇凌柔的試探聲傳了過來，引得唐彥一陣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