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蘇凌柔的橄欖枝

會議室，一陣寂靜。

除了呼吸聲，都沒了其他聲音。

高俊達蹙著眉頭，緊緊地凝視著唐彥，心中有些憤懣。

他可是高材生，從小更受爺爺熏陶指點，同齡人中對歷史人文的了解，鮮少有人比得及他。

現在，他居然輸給了一個無名之輩。

這讓得素來驕傲的他，有些難以承受。

可是，唐彥的講解，卻讓他無處反駁。

這口惡氣，只能憋著。

唐彥卻是神色平靜，絲毫沒有變化。

徹底脫掉手套的他，將妞妞抱了起來，然後推開椅子，準備離開。

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該還的情，也算還了。

「蘇小姐，告辭了！」

唐彥看向蘇凌柔笑了笑，隨即囑咐妞妞，道：「妞妞，給姐姐說再見。」

「姐姐再見！」

妞妞有些怯怯地揮揮手。

唐彥抱著妞妞，越過高俊達，動身欲走。

「唐先生！」

蘇凌柔反應過來，急忙叫住了他。

唐彥剎那止步，疑惑回頭，看向蘇凌柔問道：「蘇小姐還有什麼疑惑嗎？」

蘇凌柔見狀，沉默了下，隨即笑問道：「唐先生怎麼如此肯定，這幅畫是臨摹，而不是故宮那幅呢？」

這是要搞事情啊？

唐彥眉頭微挑，看向蘇凌柔的目光多了幾分訝然。

這話也真是敢說！

故宮那幅《王蜀宮妓圖》聞名於世已經數十年，經手過的大人物數不勝數。

蘇凌柔現在想要用眼前的臨摹本取而代之，豈不是將那些大人物的臉，摁在地上踩嗎？

這事兒自己哪能參與？

故宮那幅真跡背後還牽扯著國家文物局呢。

自己前世好歹也是文物局的人，如今哪裡能去打自己的臉？

意識到這些，唐彥洒然一笑：「蘇小姐，剛才我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絹本質量問題，足以說明一切。」

「不夠！」

然而，蘇凌柔卻是寸步不讓，上前一步，盈盈一笑，看著唐彥道：「雖然先生所說，不無道理。但是，唐寅作為名滿天下的大才子，身邊豈會沒有貴人交集？」

「如他的知交好友祝允明，文徵明等，豈會拿不出區區一張上好絹本？」

祝允明、文徵明皆和唐寅並稱為吳中四才子。

祝允明曾也中舉人，官至應天府通判，他的兒子更是科中進士。

論家境，無疑是不差的。

文徵明更是出身士族，父親官職不低，自身後來也官至翰林。

所以，蘇凌柔故意提出這點，質疑唐寅當初作《王蜀宮妓圖》時，未必不能採用上好絹本。

唐寅拿不出來上好絹本，但文徵明和祝允明卻可以啊。

嘶！

唐寅吸了口氣，深深地看了蘇凌柔一眼。

這姑娘是鐵了心想要踩著故宮揚名嗎？

如果蘇凌柔真的將這幅畫推出去，以假亂真，高踩故宮。

無論最終這幅畫到底是真是假，都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到時候，萬寶軒拍賣行便可以從中獲利，一舉得名。

拍賣行靠什麼吃飯？

一是人脈，二是名氣。

名聲起來了，還怕沒有顧客登門？

嘿，不愧是能夠將蜀綉蘇家發揚光大的女人，不容小覷啊。

唐彥心中唏噓，但表面卻是不動聲色，淡然一笑，隨即說道：「既然蘇小姐問了，那我便再說一點。」

他可不敢讓蘇凌柔去高踩故宮！

這要是鬧起來，現在的他可受不起牽累。

「請先生指教！」蘇凌柔抬手示意。

唐彥神色從容，抱著妞妞折返回來，來到會議桌邊，抬手指著桌面鋪展開來還沒收起來的畫軸，道：「唐彥的仕女圖，行里人基本都知曉，善用三白設色。」

所謂『三白』，即畫中美女前額一點白，鼻尖一點白，下頜一點白。

『三白』設色乃唐寅獨創，人稱『唐三白』。

這個特點，一直都是用來鑒定唐寅仕女圖的標準。

唐彥手指著三白處，淡然道：「這幅圖的『三白』設色，顏色晦暗，遠不及真跡清晰明朗。我想，這應該是唐寅想要避嫌而故意為之。」

「旁人臨摹，其他細節都做得以假亂真，便絕不可能會在這麼富有特色的地方留下這麼明顯的漏洞。」

竟有此事？

蘇凌柔訝然了下，看向了高俊達。

高俊達沒做聲，而是拿起放大鏡，湊上前去仔細觀摩了下。

片刻后，他又掏出手機，調出一張圖片，不斷放大，仔細觀摩。

緊接著，高俊達臉色劇變，駭然失聲。

這幅表情，落在蘇凌柔眼中，後者的黛眉，頓時跳動了下。

一雙秋水般的明眸，緊緊地收縮了下。

再看向唐彥的眼神，少了許多疑慮，多了幾分驚喜。

「蘇小姐，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告辭！」

唐彥淡然一笑，不再多言，抱著妞妞，大步離去。

不一會兒，走出了會議室。

蘇凌柔猶疑了一會兒，唇齒緊抿，最終追了出去。

「柔柔？」

高俊達臉色一僵，快步跟了出來。

「唐先生！」

蘇凌柔大步流星，追上了唐彥，再次叫住了唐彥。

眼看著就要走出拍賣行的大門，唐彥再次停了下來，抱著妞妞的他回頭看向了蘇凌柔。

「蘇小姐還有事嗎？」唐彥很疑惑。

蘇凌柔捋了捋鬢髮，看著唐彥嫣然一笑：「唐先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

唐彥狐疑了下，隨即笑道：「先解決溫飽，再圖謀其他吧。」

這樣的嗎？

蘇凌柔目光一閃，遲疑了下，隨即笑道：「唐先生如果暫時沒有想法的話，不如先來我們萬寶軒，再慢慢考慮嘛。」

蘇凌柔話音落下，高俊達臉色驟變。

這是要拉攏唐彥啊！

以唐彥的才華，如果加入了萬寶軒，那他這個首席鑒定師的地位，豈不是很尷尬？

這……

唐彥的笑容也是僵硬了下，沒想到蘇凌柔居然如此直接，想拉攏他加入萬寶軒拍賣行。

有點難為情啊……

畢竟自己剛剛受了人家二十多萬的人情呢。

如果拒絕，未免太不近人情，有些忘恩負義。

可如果答應吧，萬寶軒這畝地，能不能容得下他？

微微沉默，唐彥看向蘇凌柔，輕笑道：「蘇小姐是以朋友的身份跟我談嗎？」

朋友么？

蘇凌柔目光一閃，隨即笑道：「如果唐先生不介意的話，凌柔很願意交您這個朋友。」

「既然是朋友，蘇小姐應該不會讓朋友為難吧？」唐彥微微一笑。

呃……

蘇凌柔笑容凝滯了下，唐彥這是委婉的拒絕了她。

意識到唐彥的話外弦音，蘇凌柔坦然一笑：「當然，凌柔從來都很重視友情的。所以，唐先生以後沒事的話，還請多來萬寶軒坐坐。萬寶軒的大門，隨時為先生打開。」

這是暗示唐彥，即便不來萬寶軒入職，以後萬寶軒有需要，也請唐彥能夠幫忙。

同時也告訴了唐彥，只要他願意，萬寶軒隨時都可以供他入職。

「蘇小姐放心，唐某也很喜歡交朋友的。」

唐彥洒然一笑，沒有回絕蘇凌柔的好意。

同時也在告訴蘇凌柔，只要蘇凌柔有需求，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欠的人情，終歸得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