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激戰
牢獄門前。
史阿蒙著面,頭扎黃巾,臉上忽現惱怒。他手中寶劍高舉過頭,回過身去,怒氣沖沖對著麾下武士們喊道:「兄弟們,這杜老大不識抬舉,沒把咱們左髭丈八大王放在眼裡,不給他點兒顏色瞧瞧,想必他也不知道咱們羽山黃巾的厲害!」
馬侯知道史阿正在按計劃撈一票就走,立刻跟著武士們一起聒噪起來:「三當家說得有理,給他點厲害瞧瞧!」
杜鈞手下的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道:「各位好漢稍安勿躁,已經有兄弟進去通稟了,咱們杜老大馬上就出來!」
「去你娘的吧!」史阿冷冷一笑,劍往前遞,將那漢子戳了一個透心涼!
馬侯等人見狀,也各自拎了武器就近向著杜鈞手下一陣劈砍,招招不留情面。那些閑漢無賴們雖然不是毫無防備,但是身手上跟這些刀頭舐血的武士們差了何止一點兒,一時之間被砍的雞飛狗跳。
杜鈞手提朴刀,帶著一干亡命之徒怒氣沖衝出了牢獄之時,見到的場景就是十幾個無賴倒在地上哀嚎,其他人慾追不敢追,在原地跳著腳向著史阿等人遠去的方向大聲怒罵。
杜鈞幾乎眼裡冒出火來,大吼一聲:「怎麼回事?」
一個無賴跌跌撞撞的衝上來:「老大,那伙兒羽山黃巾說您老人家對他們什麼大王不敬,忽然就惱了起來,砍翻了咱們十幾個兄弟,向著縣衙方向逃走了!」
「哪來的黃巾賊?那都是皇甫小兒的手下,你們這些蠢貨,竟然還煞有其事進去給老子稟報?」杜鈞一巴掌將那無賴抽飛了出去,「上百個人被人家幾十個人砍得人仰馬翻,養你們有什麼用?」
「老大!你聽!這是什麼聲音?」一個亡命徒定定地望著縣衙的方向,臉色忽然大變。
杜鈞瞪大眼睛,望向縣衙方向。茫茫夜色之中,一陣一陣的「殺賊」之聲,此起伏彼。那聲音起初極弱,彷彿無數人在遠處呼喝,但是僅僅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那聲音便到了近處,如同山呼海嘯一般,響徹了整個夜空。
道路的盡頭,湧出了一群人來。幾十個方才還一身黑色緊身衣冒充黃巾賊的漢子,此時去了頭巾,摘了面罩,手持著利刃,群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一個鮮衣怒馬的年輕人,殺氣騰騰的沖了過來。在他們的身後,還緊跟著無數持戈的騎兵和手拿各式武器的百姓。眾騎兵之前,一個銀盔銀甲,騎著白色駿馬的傢伙,顯眼無比。
「大膽杜鈞,你可知罪……」皇甫酈本欲先停下馬來,厲聲數落杜鈞的罪名,然後讓糜芳帶領著糜府的家丁,將眼前的通匪亂賊盡數擒拿。誰料不諳騎術的他緊張之下抖了幾下韁繩,那駿馬便自以為領會了主人的意圖,,一路撒了歡的直奔杜鈞。
皇甫藏鋒和史阿均嚇了一跳,催馬想要追上,卻是來不及了。一直盼望著大大的露一回臉的糜芳卻是將皇甫酈此舉當成爭風頭,一邊心中暗惱,一邊於電光火石之間取下了背上的樺木大弓,搭上一支鐵箭,也未仔細瞄準,嗖的一聲就射了出去。
杜鈞見到眼前形勢,知道今日自己凶多吉少。他被皇甫酈反覆算計,早就紅了眼睛,見他不知死活沖了上來,立刻悲憤的嘶吼了一聲,沖著他撲了過去。
皇甫酈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連馬都控制不住了,見杜鈞勢如瘋虎撲過來,更是嚇得渾身發軟。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別的,勉強將手中丈長的鐵槍端平了,直直的向著杜鈞刺了過去。
杜鈞斜了身子,躲過那軟綿綿的一槍,朴刀反手揮去,帶著一道凜凜寒光,惡狠狠向著皇甫酈的後背劈了過去。
「大人!」
「公子!」
史阿眼見皇甫酈避不過去,渾身血都冷了。皇甫藏鋒目眥欲裂,隔著七八步的距離,拚命地將手中寶劍擲了過去。明知道寶劍還沒有到達,皇甫酈已經被一刀兩斷了,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使。
眼看著朴刀即將砍在皇甫酈後背之上,一支羽翎鐵箭卻在此時撕破了空氣,穩穩地穿透了杜鈞執刀的手腕。
杜鈞放聲痛叫,朴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上。皇甫酈逃過了性命,引馬回頭就跑。皇甫酈和史阿心情大起大落,一左一右的衝上去,護住他慢慢退回了隊伍之中。
皇甫酈在生死之中打了一個來回,臉色煞白,心中的血性卻是隱隱的被激了出來,他端起鐵槍指著杜鈞,大聲道,「大膽杜鈞,你私通黃巾,意圖謀我朐縣百姓財產,殺害朝廷命官,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復有何言?」
杜鈞捂著受傷的手腕,眼中都是狠厲之色:「成王敗寇而已,說那麼多廢話何益?你既然口口聲說我是黃巾,那我逃了性命后前去投奔黃巾便是。日後相見之時,再來取你的狗頭。」
說到此處,他扭過頭去,望著那一百餘名手下,嘶吼道:「我縣城外藏了黃金財帛逾千萬,替我攔住追兵一炷香的時間,千萬資財任爾等取之!」
一百餘名閑漢無賴,大多數人被杜鈞許下的金銀財寶迷花了眼睛,操持著武器就圍了上去。一些頭腦聰明的,見杜鈞豢養的三十幾名江湖好漢虎視眈眈,也去了逃走的念頭,瘋狂亂叫著向著皇甫酈等人撲了上去。
皇甫酈給糜芳使了眼色,迷迷糊糊中一箭立功的糜芳,見皇甫酈再一次將出風頭的機會留給了自己,頓時大喜。他一抖手中長戟,指揮著手下的五百家丁就撲了上去。
百姓們中頗有血勇的漢子見狀也要上前殺賊,卻被皇甫酈揮手制止了。
「平叛殺賊,乃本官義不容辭之事,豈能讓百姓前去涉險?諸位父老若是有心襄助朝廷,還請速速去各處城門值守,莫讓賊子僥倖逃了出去,若是有惡徒趁機在城內作姦犯科,一併給本官捆了!」
遣散了部分百姓,皇甫酈將心思都關注在戰局之上。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他還不曾親眼見過。如今雖然雙方不過六七百人,卻是他穿越以來見過的最大場面的戰鬥。
牢獄門前的長街之上,高聲呼喊的聲浪,和各式武器的碰撞之聲匯成了一團。杜鈞已經帶著十幾個心腹逃了,留下的百餘名手下卻幾乎人人都在拚命,平時的狠勁都在這生死相搏的時候爆發了出來。偶爾有那膽怯想跑的,往往跑不了幾步,就被杜鈞平日里喂熟的心腹一刀劈為兩段。
糜芳騎著白馬,銀盔銀甲,在隊伍中左突右沖,醒目的就像一輪茫茫夜空中的明月。兇徒們似乎是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又似乎是覬覦他一身豪奢的行頭,各式的武器拼了命的往他身上招呼。
糜芳雖然沒什麼腦子,總算有一身騎射的本領,仗著幾分勇武之力,頻頻從險境之中脫身出來。糜家的這五百騎兵都是簽了死契的家奴,本身就沒有退路可言,見自家主人如此不顧生死,也都拼了性命上前。
皇甫酈在戰場外看了一會兒,暗暗搖頭。糜芳帶來的五百家丁雖然個個盔甲齊全,武器精良,武藝卻比他們的主人糜芳更加稀鬆平常,非但不懂得包圍和迂迴等最簡單的戰陣變化,連最基本的配合都談不上。五百人幾乎是各自為戰,有時候一個人面對幾個兇徒,有時候卻十幾個人擁擠在一起施展不開。五百騎兵在人數上佔了幾乎五倍的優勢,武器鎧甲也佔優勢,卻和百餘名亡命徒戰成了膠著狀態。
騎兵如果不能遠距離發起衝擊,利用速度上的優勢克敵,那還不如訓練有素的步兵好用。棗祗也對五百家丁很失望,主動請求出戰。皇甫酈哪捨得把這個政治人才當士兵使用,搖搖頭只是不許。被他催得急了,只好吩咐史阿:「你帶著棗祗,一同去取杜鈞的人頭。人頭一日不見,縣尉的印綬文書一日不授。」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若是能勢如破竹沖踏敵陣,擊潰了他們的戰意,他們必然四散而逃。」眼看史阿等人都領命而去,護佑在皇甫酈身邊的皇甫藏鋒有點兒手癢,他分析完戰場形勢,和其他十幾個家將互相心意相通的望了一眼,同時將皇甫酈攜裹在戰馬群中,直奔著兇徒們的薄弱之處沖了過去。
皇甫酈雖然略有武藝的底子,這騎術卻是差的要命。若是步下作戰,他或許能和杜鈞戰上幾個回合,騎在馬上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眼下被皇甫嵩留給他的百戰老兵護在人群之中,心中雖然羞愧,卻也只好夾緊了馬腹,避免自己一時不慎落下馬去。
十幾個騎兵衝鋒,那勇往直前的氣勢卻不在數百人之下。馬蹄敲擊著堅硬的土地,噠噠噠震人心魄。皇甫藏鋒手持長槍,首當其衝,一路之上不論遇到了誰,俱都一槍挑飛出去,其餘家將緊緊護著皇甫酈,以他為首形成一個三角陣型,一邊護翼著他的左右兩側,一邊拚命衝殺。
十四個人,算上被夾在其中幾乎不能掉轉馬身的皇甫酈,一路直衝,就像是一輛啟動起來的沖城車,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混在百姓中的那些皇甫府邸的家奴面面相覷,自家的主人都殺敵去了,他們若是不表現一番,事後還好得了?他們也顧不得皇甫酈讓他們看住百姓的命令了,一邊振奮的高喊著「縣令大人威武」,一邊操起武器衝上前去。百姓們眼看著眾兇徒被殺的七零八落,個個都露出魂飛膽喪的樣子,也都鼓起勇氣去痛打落水狗。
杜鈞的手下們殺的渾身乏力,眼見敵人甲胄齊全基本上很難殺死,自己等人卻是被殺的越來越少,終於喪失了繼續作戰的勇氣。一個膽小的大叫一聲,丟下面前的對手,轉身便跑。有人帶頭,其他人想想自己等人抵抗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一炷香了,再看看身邊僅剩的四十幾個活人,俱都沒有勇氣再抵抗下去。也紛紛轉身逃跑。
皇甫酈知道有騎兵在,他們能夠逃掉的幾率很小,也就放棄了親身追敵的念頭。杜鈞授首是早晚的事,需要善後的事情卻是必須要在朐縣豪強反應不過來之時塵埃落定。
皇甫酈看著紛紛攘攘去追殺兇徒們的百姓,臉上露出了笑意。世家豪強也好,鄉紳商賈也好,終究不如這些平民百姓可靠。下一步自己迫切需要做的,首先就是收斂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