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荒野中的墳塋
肖戰雲聽的毛骨悚然,即便是出自紅燭鎮,少年心境依舊有所波動。鎮子里雖然有祭鬼的傳統,可肖戰雲從未見過真正的鬼怪,因此對於鬼怪一類,最多只能算是敬畏,並無多少懼怕。記得今年七月十四,少年郎頂著夜色,在街道晃動的燈火影動中,沿街飛奔跑回家中,給父母送壓勝錢,當時少年心中並無任何懼意,只想著趕緊把老掌柜給的古舊壓勝錢送到父母靈牌之下。
可是此時聽說這樁秘聞后,他心裡翻動著駭然,一座宗門,旁邊河底就是累累白骨,這就跟抱著死人睡覺差不多,而且其中不少白骨還是枉死在擲龍堂修士手中,就不怕這些白骨索命?就在肖戰雲沉思間,劉峰突然站了起來,伸手指向遠方,「前方就是此行目的地,南山柳溝。」
他又笑著說道:「這塊地域,人傑地靈,潑婦刁民扎堆,是個極好的地方。」
肖戰雲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遠方有一座小山包,草木青綠,隱約能看到山巔有一座寺廟輪廓懸浮於半空中。山包腳邊,是如蟻群密布的房屋建築,正午時分,萬家炊煙。
不過遠遠看去,那座小山像極了一座紮根在荒野中的墳塋。
那裡繚繞的低矮山頭是不可能扼守住這片地勢的,照擅觀氣運術士的話說,就是山勢在與水勢爭奪地利時,肯定會是落敗的一方,畢竟此方地域,水運遠遠勝過山勢靈韻。莫名其妙,這座靈韻並不充沛,也未曾孕育出山根的南山。
竟然生生的擋住了這條浩渺水脈的奔流勢頭。由於此處僻遠,極少有外人到來,且南山柳溝多是凡夫俗子,自然也就看不出什麼門道。所以南山柳溝雖然名義上不是與世隔絕,可實際上又能算是與世隔絕的局面。
劉峰當初剛開脈那會兒,也是來此地打磨經脈線,鞏固修為。後來修為提升的劉峰已經無敵於南山柳溝,把當地地痞流氓收拾的服服帖帖,雙方只要一打照面,必是一口一個大老爺、小仙師的稱呼。
不過後來劉峰出門遊歷后,便很少有時間在南山柳溝內遊盪。那批一口一個大老爺、小神仙稱呼自己的小地痞,如今應該都已經結婚生子了吧。不過無妨,一年春雨一茬筍,年年都有新人出,在這個「傳承有序」的鎮子里,孩子們的血氣生髮總是那麼旺盛,老人的銳氣又消磨的厲害,好像整個鎮子都是如此,年輕時那會兒,血氣方剛,年齡一大,便如珠玉埋塵,收斂一身光彩。
其實只要劉峰遊歷返回摩雷觀,或多或少都會來這裡幾次,不過他不再會大搖大擺的在街道上吆五喝六了,彷彿見過外面的天地后,這個以往樂趣無限的鎮子格局就小了。鯉魚躍過龍門,乘沐風雨化龍,再回到以往寄居的小池塘后,連個身都翻不下。
他來南山柳溝,並不是走親訪友,也不是找什麼樂子,純粹是為了偷采些瓜果蔬菜,穿山過水慣了,野果野味滋味膩了,這些味道寡淡的時令果蔬就會格外爽口。
昨日他酣睡水中,像浮屍一樣順水漂流,身後跟隨著一群保駕護航的游鱗。劉峰似乎喜歡水流之勢的變幻莫測,時而綿軟,時而洶洶,沖刷身子而過時,就像拿捏技巧精湛的女子敲捶身子骨一般舒坦。所以才沒有敕令游鱗集舟。
游鱗集結的小舟快是快,可沒有順水飄蕩舒適。不過他依舊帶領這群靈性十足的游鱗出門,純粹是他太過憊懶,不想操控術法做那逆水游,因此這些游鱗負責集結成彩帶,將劉峰帶回道觀。
兩人都是站了起來,劉峰雙手附后,像是年邁老官歸鄉一般,虛眯起眼,不過下一刻他就破功了,甩了甩袖子,弔兒郎當的說道:「偷瓜大計,提上日程。祖師爺保佑這次能夠滿載而歸。回頭定然向祖師爺爺貢獻些新鮮的瓜果作貢品,給您老打打牙祭嘗嘗鮮,吃一口人間煙火,只吃香火,有仙氣沒人味可不行。」
肖戰雲聽的一頭黑線,這劉峰也是一個人才,偷瓜果還要講究一番,拜拜祖師爺,關鍵是還攀交情,說的振振有詞,好像他偷瓜果是為了孝敬心中的祖師爺似的。
更搞笑的是,這漢子竟然從袖筒中摸出三炷信香來,往香炷上隨意哈一口氣,信香被點燃,抖滅火焰,香煙裊裊,他彎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祖師爺爺,您老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打瞌睡。咱這一脈如今香火凋零,也就我劉峰緊追祖師爺爺的步伐,發揚這優秀的傳統,您這要再不庇佑一下,這門絕活可真就失傳了,到時候別說煙火氣,你這龜兒子連灰都吃不成了。」
肖戰雲看著劉峰走完流程,說道:「劉老大,講究。有你在,這一脈香火只會蒸蒸日上,人才輩出。」
劉峰祭拜完畢,隨手把香炷往水裡一丟,謙遜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劉峰可不是一人能肩挑一脈興衰的天縱奇才,這擔子太重了,有心無力!」
他蹲下身,洗了洗手,解釋道:「這一脈門道頗多,更是講究禮儀與誠心,不然容易失手。」
晃晃手掌上的水漬,他又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這一行,全靠一雙手,天賦不天賦不重要,關鍵是吃祖師爺狀態,只要祖師爺不打盹,都好說。不過有個小訣竅,就算祖師爺打盹兒也不耽誤事。」
肖戰雲湊近了些,看到劉峰賊兮兮的樣子,就有些好笑,不過還是豎起耳朵聽著。
同樣,劉峰也湊上一步,說道:「這一行,技術再好,也有失手的時候,所以為了討個吉祥,也可以說是規避冥冥之中的羈絆吧。在出手前,先濕手,這叫巧騙術,就是為了契合冥冥之中的那縷氣運,營造出『失手』的假象。這樣再出手,就會順利很多。」
好嘛,又是一番鬼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