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安撫群臣 母子離心

第162章 安撫群臣 母子離心

——

康熙駕崩,諸皇子及文武大臣進宮奔喪。隆科多當庭宣讀了康熙的遺詔。

「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乾清宮,「大成仁皇帝」康熙的梓宮擺放在靈堂正中央,黃龍帳幔在兩側搖動,白綾圍幔一重又一重,繁複而隆重。

上置銀縛山爐和香合的花梨木供桌前,胤禛身著孝服,頭戴髮辮,靜靜地跪立。

王公大臣一前一後進入乾清門瞻仰梓宮,皇子皇孫在丹樨上行禮哀悼。

案上的香燭搖曳紛紛。

「新帝有旨——」內廷太監忽然高聲宣讀。

眾皇子紛紛抬起頭來。

雍正緩緩轉過身來,正對著乾清門裡裡外外的所有王公貴胄、文武大臣。

眾人無不屏息凝神,只聽得新帝龍吟般的聲音在正前方肅然響起。

「先皇龍馭上賓,朕初登帝位,政事還需仰賴諸臣,今特此設立總理事務大臣四人,眾卿凡有奏章,俱交四位大臣轉呈,朕凡有御旨硃批,必須經四大臣頒放,頭一位總理事務大臣者隆科多。」

隆科多聞言,快速走出班列,跪下領旨。

「臣隆科多蒙恩謝上。」

一旁的九皇子胤禟及阿布蘭等人紛紛怒目而視。

雍正又不動聲色地宣道:「次一位總理大臣者胤祥。」

十三阿哥胤祥此時正跪立在眾人身後,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恍惚,轉瞬間,眼裡有了感激之意,拖著患有腿疾的身體一步一瘸,來到雍正面前,跪下謝恩。

雍正沖他點頭頷首,胤祥孤瘦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笑紋。

九阿哥胤禟在一旁咬牙切齒:「這個殘廢終於衣食無憂了,奴顏婢膝,無恥之尤。」

雍正全然不以為意,繼續宣道:「次一位總理大臣者,馬齊!」

馬齊原本是八爺黨的成員,此刻,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站著沒動,直到一旁俯首而立的八阿哥胤禩沖他投來質疑的眼神,他才猛地回神,黯然搖搖頭,走出班列,上前接旨。

「臣馬齊蒙恩謝上!」

雍正淡淡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又字字鏗鏘地道:「朕最後一位要頒布的是首席總理大臣,首席總理大臣者胤禩!」

四下里猛地一陣詭譎的騷動,片刻后,又回歸於死靜。

八爺胤禩冷定地站在人群中,低垂的眉眼轉瞬間抬起,一動不動地盯著正前方的雍正。

雍正也平靜地看著他,見他許久沒動靜,又沉聲一遍:「首席總理大臣者八阿哥胤禩!」

胤禩和身後的胤禟交換了一下眼神,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走過諸臣,走到雍正面前,跪地叩首。

雍正上前,雙手攙扶起胤禩:「八弟,朕的大事可都交給你了。」

胤禩沒有抬頭,雙手接過詔書,低聲道:「臣帝胤禩領旨謝恩!」

雍正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又環視群臣道:「昨日忠於聖祖的,日後必忠於朕,昨日負於聖祖者,日後也必負於朕,但聖祖待人寬厚,不予追究,朕卻只知律法不知人情,負於朕者便是自尋死路,爾等切記!」

諸文武大臣紛紛跪地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時,身著孝服的十四阿哥胤禵從大殿外奔進了靈堂。

看到眼前大行皇帝的梓宮,他的面上褪盡血色,幾乎愣在了當場。

「皇阿瑪。」喃喃低語著,眼底竟是愕然之色。

一旁的大臣小聲示意胤禵行禮,胤禵卻充耳不聞,直直地往前走了兩步,眾人目瞪口呆。

「皇阿瑪!」胤禵痛哭出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至梓宮跟前,撫著棺槨,黯然哭悼。

雍正看到眼前的情景,默默上前兩步,想要攙扶起胤禵,拉了兩下,胤禵卻脖子一梗,拒不動彈。一旁的侍衛拉錫眼見新帝臉上掛不住,心裡替十四阿哥著急,便上前幫忙想要攙扶起胤禵,沒成想胤禵卻頃刻間爆發了。

他一甩手,掙開束縛,起身咆哮道:「我本恭敬盡禮,你這樣下賤的奴才也敢對我拉拉扯扯,若我有不是,請皇上將我就地正法,若我沒有不是處,請皇上將這狗奴才處死,以正國體。」

雍正緊抿著嘴,氣得雙手發抖,面上卻強忍著不好發作。一旁的胤禩見狀,忙上前規勸胤禵:「新皇登基,你理應跪拜才是,怎可在先帝靈前失了分寸。」

胤禵轉過頭來,獃獃地看著胤禩,怒火中燒的眼底漸漸瀰漫起清晰的水霧,歪了歪頭,有些悲愴泯然地站著。

胤禩神情鄭重,沖他點頭,連番示意著。

十四阿哥胤禵臉上的倔強有所鬆動,半響,才徐徐轉過頭,寂靜無聲地跪下身去,沖雍正叩首施禮。

雍正閉下了眼睛,沒有看他。

——

乾清宮外的殿前廣場上,進宮奔喪的大臣們逐漸散去,三三兩兩地朝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胤禩和胤禟並肩走著,兩個人都目光凝重,死氣沉沉。

總理事務大臣馬齊小跑了兩步,從後面追趕上來。

胤禩回頭看了看他,卻沒有說什麼。一旁的胤禟不屑地冷笑道:「原來是一個吃裡扒外的主,難怪你三天兩頭的往八爺府上跑,原來是刺探消息,給老四通風報信的。」

馬齊搖搖頭,不亢不卑地道:「老臣深知忠臣不事二主,但老臣捫心自問,輔佐八爺之時,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無愧於心,如今皇上既恩待於我,老臣也自當為皇上盡忠效死,請八爺恕罪!」

胤禟冷哼一聲:「我和八哥的把柄都在你手上,你現在應該很得意吧,可以去新帝面前論功邀賞了。」

馬齊拱了拱手,不以為意地道:「容老臣最後一次勸諫二位王爺,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你們也該有所收斂,稍有不慎,惹得新皇猜忌,性命庶幾難保,凡事三思而後行吶!」

胤禩不為所動,胤禟俯首咬牙。

馬齊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胤禟又是憤怒又是不甘,轉頭又沖胤禩道:「我現在才明白所謂軟骨頭者何也,若是我寧可一頭撞死,也不會過去下跪謝這個恩的。」說完,也氣呼呼地走了。

八爺胤禩一人滯留在原地,慢慢地,他轉過身,獃獃地望著不遠處的乾清宮。

——

乾清宮養心殿。

雍正原地走了幾步,忽然怒道:「隆科多,朕要你即刻替朕擬旨,軟禁胤禵。」

隆科多不解:「為何?如今先帝喪期未滿,軟禁了十四,只怕會引起群臣非議。」

「你今天也看到了,十四為人放蕩不羈,桀驁不馴,絲毫不把朕的一片好心放在眼裡,如此大不敬之人,朕留他何用?!」

隆科多欲言又止,有些為難的道:「還請皇上三思!這樣一來,皇太后那邊恐怕不好交待!」

「不必了,朕心意已決,削去胤禵宗籍,圈禁起來,念在他對皇阿瑪一片孝心的份上,待皇阿瑪下葬皇陵,讓他去景山守陵吧。」雍正態度強硬,不容置喙。

隆科多啞了啞,片刻后,黯然道:「臣遵旨。」

——

乾清宮的偏殿內,伊蘭撩起帳子,靜靜地端詳著不遠處的胤禛。

青鸞坐在身後的圈椅上,若有所思著。

伊蘭定定地道:「真沒想到,皇上會讓八爺總領朝政事務,還加封他為和碩廉親王!」

青鸞捶了捶腿,內心不安的嘆道:「是啊,今天算是八爺最風光的一天了,皇上這是恩威並施,明升暗抑,憑著一個總領事務大臣和廉親王的封號,便把八爺收拾得規規矩矩,服服帖帖,甚至把他的爪牙都切斷了,這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皇上真是高明啊,看起來是引狼入室,實則是瓮中捉鱉,八爺和馬齊都入了閣,整天都在皇上眼皮底下辦事,這樣還有機會在外面惹是生非嗎?!」

伊蘭獃獃地瞧著青鸞,驚嘆道:「妹妹真是冰雪聰明,看事通透啊!」

青鸞站起身來,有些悵然地望著窗外:「自古以來,帝王常有一顆捉摸不透的心。」

伊蘭柔聲道:「皇上出奇制勝,確實讓人捉摸不了,可在我看來,妹妹的心思比皇上還要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哦,姐姐此話何意?」青鸞有些不解。

「王爺榮登大寶,這是雍親王府的喜事,我們都很高興,可唯獨妹妹你一直悶悶不樂,難道妹妹不知皇上心思,還是妹妹在擔心什麼?」

青鸞皺了皺眉,低聲道:「皇上登基,我自然是替他高興的,可如今,他貴為一國之君,權傾天下,心思自然比以前更加縝密難測,我們想要與之親近,怕是難上加難了。」

伊蘭聞言也有些失落:「妹妹封后指日可待,我才是真正的走投無路啊!」

「姐姐千萬不要這樣說,姐姐是皇上髮妻,侍奉皇上多年,賢良溫厚,王府上下無不稱頌,皇上重情重義,絕不會辜負姐姐,姐姐切不可妄自菲薄,自降身價。」

「是我一時失言了。」伊蘭拉住青鸞的手,有些難過的道:「這些年來,我心裡一直煎熬著,我希望王爺儘早達成自己的心愿,可我也怕有朝一日,他成為九五至尊,會摒棄了我。」

「不會的。」青鸞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姐姐要相信皇上。」

伊蘭點點頭,笑了。

這時,有太監在殿外通傳:「皇上駕到!」

伊蘭忙整理了一下服飾,和青鸞一道上前施禮:「皇上吉祥!」

胤禛大步走了進來,笑道:「都起來吧!」說著,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身旁侍奉的太監總管小寇子笑著道:「皇上肚子餓了,這裡有吃甚麼吃的,快些給皇上端過來?」

青鸞和伊蘭相視一眼,走到桌前,端了幾盤糕點過來。

胤禛接過青鸞手上的一盤桂花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當心噎著。」青鸞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又轉身沏了杯熱茶端了過來。胤禛接過茶盞,揚起頭來,咕嚕咕嚕一飲而盡。

「總算可以喘口氣了。」他笑了笑,溫柔地看著青鸞,青鸞隨手接過茶盞,也沖他笑著。

一旁的伊蘭看到倆人親密無間的樣子,無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絲帕。

這時,偏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陣喧嘩聲。

胤禛站起身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德妃娘娘披麻戴孝,踉蹌著身子,直衝了過來,身後的宮女幾乎都拉不住她。

胤禛連忙上前攙扶:「額娘,你怎麼了?」

德妃咻咻地喘著氣,臉上忽然落下淚來:「你皇阿瑪還未下葬,你就這麼急不可耐的對你的弟弟下手,你告訴我,你把胤禵弄到哪裡去了,我要見我的胤禵。」

「皇額娘,你累了,快些回宮歇著吧!」胤禛面無表情地說。

德妃瞪圓了眼睛,伸出了雙手,幾乎要撲上前揪住胤禛的前襟,幸虧被身後的宮女們架住了。

「我要見胤禵,你讓我見見胤禵。」德妃還在哭喊著。

雍正冷漠地退後了兩步,敕令一旁的小寇子:「還愣著幹嘛,護送皇太后回宮。」

「奴才遵旨。」在小寇子的示意下,兩個內廷宮女上前攙扶起德妃,一左一右著,想要將她帶走,德妃卻固執地揪住胤禛的臂膀,死活不肯鬆手。

伊蘭見狀,上前勸道:「額娘,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皇上也有他的苦衷,你先回宮去,皇上自然會讓十四弟去看你的。」

德妃神情恍惚,一面搖頭,一面抬起手指著胤禛,含淚指控道:「先帝歿了,我恨不能隨他而去,如今,你卻罷免了你親弟弟的兵權,將他圈禁起來,你這是想逼死我,既然如此,你何不一刀殺了我,你殺了我啊!」

胤禛咬緊了牙根,半轉過身,一擺手:「帶下去,帶下去。」

宮女們不敢再耽擱,將情緒激動的德妃往外架去。德妃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殿外,歇斯底里的哭喊聲卻清晰地回蕩在大殿上空。

剎那間,胤禛忽然感覺到頭暈目眩,猛地伸出手扶住一旁的桌子。

青鸞關切地道:「皇上,皇上你千萬不要多想,皇額娘只是太過悲痛,才會出言不遜。」

胤禛的身體在不住地打擺子,眼眶紅紅的,布滿了血絲,他獃獃地看住她,澀聲道:「難道我就不是她的兒子?她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青鸞窒了窒,安慰道:「來日方長,只要我們盡心侍奉,總有一天,額娘會回心轉意的。」

胤禛啞然失笑,左右橫了一眼,有些無所謂的樣子。

「朕不強求,朕絕不強求!」

青鸞有些擔憂地望著他。

——

雍正元年,四月,康熙梓宮運往遵化景陵安葬后,雍正諭令十四阿哥允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湯泉,不許返回京師,並命馬蘭峪總兵范時繹監視他的行動。

皇宮裡,德妃卻開始絕食,不吃不喝,死扛著,他拒絕接受皇太后的冊封,也不願搬入慈寧宮居住。雍正每日前去問安,德妃卻惡言相向,拒不回禮,也不允許宮中其他人尊稱她為太后。

入夜,乾清宮養心殿,燈火通明。

御案前,正在翻看禮部封冊的雍正一隻手支住額頭,有些茫然地孤坐著。

隆科多上前道:「萬歲爺可是在憂心太后絕食之事?」

雍正抬起眼睛,忍不住喃喃:「為什麼?她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朕?朕也是她的兒子,朕當了皇帝,她就這麼不滿意,非要處處跟朕作對,到底是為什麼?」

「皇上,你幼時不在太后膝下承歡,母子感情疏遠也是在所難免,太后也是想不開啊,她一心向著十四爺,難免對你心生怨恨。」隆科多低低地感慨道。

「十四,又是十四,就是因為他,額娘才看不到朕的存在。」雍正雙手捧著頭,冷冷地笑著。

隆科多一時沒了主意,又淡淡地勸道:「皇上,請多給太后一些時日,她總會想通的!」

雍正搖搖頭,似笑非笑著,忽然有些煩躁的樣子,將手頭的冊子扔到了地上,大聲道:「立后的冊子在哪兒呢?拿來給朕看看。」

隆科多拿起一本剛剛擬好的金冊,走到御案前,雙手呈給了雍正。

雍正翻開冊子看了看,眉心越皺越緊,叱道:「不解朕意,你這寫的什麼?」

隆科多呆了呆,詫異地問:「有何不妥。」

雍正揚起手,將冊子扔到他身上,直言道:「你應該明白朕的心意,朕要冊立年青鸞為皇后。」

隆科多聞言大駭,撲通跪了下來,驚喊:「皇上,這萬萬使不得啊!」

「有何不可?」雍正雙臂一甩,不耐煩地站起身來。

「烏拉那拉氏是你的嫡妻,更是先帝欽點的王妃,她伴你多年,雖未有所出,可品性溫和,賢淑恭謹,美名早已在外,如今,你無端廢她正宮之位,恐會引起朝臣不滿,皇上以仁德治天下,怎可有此荒唐的想法。」隆科多正義凜然,字字擲地有聲。

雍正閉了閉眼睛,沉吟了片刻,堅定地道:「立后是朕自己的事,由不得其他人妄加非議。」

「皇上,且不說烏拉那拉氏如何,那年氏一族如今日益興旺,年羹堯駐守西北,屢建奇功,如今十四爺的兵權也盡數落於他手,可謂是雄霸一方,你若冊封年羹堯的妹妹年氏為後,任由年氏一脈不斷壯大,試問日後年羹堯起了異心,激起兵變,還有何人能夠彈壓?!」

雍正不說話了,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定定地注視著隆科多。

隆科多跪地叩首,又急切地道:「皇上乃英明之主,且不可因一己私慾,致使一家獨大,為患社稷啊!」

雍正點了點頭,深吸口氣,雙手重重地拍在御案上,恍惚地笑著,半響,頹然道:「國舅說的對,說的都對,是朕一時糊塗了。」

隆科多這才鬆了口氣,卻依然跪在地上。

雍正居高臨下地指了指他,模稜兩可地笑著:「國舅快快起身啊,還跪著幹什麼?朕聽你的就是了。」

隆科多抬頭,正對上雍正一雙深藏暗涌的冷眸,頓時覺得渾身一涼。

雍正從御案前走出,雙手扶起他,讚歎道:「國舅真乃股肱之臣啊,朕真是一時也離不得你啊!」

隆科多忙低下頭:「老臣惶恐。」

雍正笑了笑,俯身將地上的冊子撿起來拍到他懷裡,凜聲:「拿著,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

夜幕下的紫禁城,肅穆又死寂,煞白的月光籠罩在連綿起伏的琉璃瓦上。

戌時已過,雍正不帶任何侍衛隨從,孤身一人挑著燈籠,來到了後宮。

永和宮裡,德妃趴在床邊拚命地咳嗽著,宮女們伏跪在地,暗暗流淚。

「娘娘,您就吃點東西吧,你要是熬壞了身子,奴婢們擔待不起啊!求求您開恩,給奴婢們一條活路吧!」宮女們端著食盤,膝行上前,哭著乞求。

德妃怔怔地喘著氣:「我不吃,我不吃,拿下去,都拿下去啊!」

宮女們哭得更大聲了。

雍正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帷帳外,眾人先是震驚,隨即紛紛施禮後退。

雍正接過宮女手上的粥碗,來到德妃的床畔,跪下身去。

德妃大睜著眼睛,氣恨不平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雍正舀起一勺熱粥,遞到了德妃的嘴邊,笑道:「額娘,皇兒來喂你,懇請額娘進食,保重身體。」

德妃不為所動,目光卻越來越兇狠,怔怔地罵道:「我沒有你這個不孝的兒子,你不是我兒子,你不是我的兒子!」

雍正的表情異常冷靜,將勺子放回粥碗,慢慢地垂下了眼睛,不動聲色地道:「額娘,你不是一直想見十四嗎?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就帶你去見十四弟。」

德妃似信非信,氣喘吁吁地望著他。

雍正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熱粥,再度遞到了德妃嘴邊,「額娘,請進食。」

德妃微微張開嘴,吃了一口,忽然又似想起什麼,嫌惡地一抬手,直將雍正手裡的粥碗打翻在地。

雍正雙手落了空,一時間有些茫然地跪在那裡。

德妃抬起手摁住心口,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怒叱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麼心,我不願入住慈寧宮,拒不接受禮部的冊封,不承認你這個皇子,你就坐不穩這個皇位,你想要討好我,好讓百官信服,我偏偏不會讓你如願,你死了這條心吧!」

雍正抬起頭來,撇了撇嘴,又點點頭,有些百無聊奈的樣子。

「額娘對我還真是恨之入骨啊!」笑了笑,又有些無辜的樣子:「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皇阿瑪是真的將皇位傳給了我,我繼承大統,不僅是天意,也是皇阿瑪的旨意。額娘為何如此偏心,就是不肯讓朕遂意。」

德妃驀地冷笑一聲,咬牙道:「皇上一直看中的是十四,又怎會臨了將皇位傳與你,分明是你居心叵測,謀權篡逆,搶了原本屬於你弟弟的皇位,就這樣你還不滿意,你還要囚禁他,絕了他的後路,你無情無義,不配為人。」

聽到德妃那話語里洶湧的恨意和責罵,雍正的表情卻一味的冷靜,有些不似常人的笑了笑:「額娘素來偏心,自然是看十四弟哪裡都好,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忤逆額娘了,這個皇位,朕已經坐穩,額娘不承認也沒關係,至於十四弟那邊,朕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請額娘放心。」說到最後,他刻意拖了長音,有些陰冽的樣子,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了。

德妃簌簌地發著抖,緊盯著他的背影,又道:「你要是敢傷害胤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雍正腳下的步子只停頓了一下,笑了笑,繼而大步離去。

德妃猛地從床上撲下來,一頭撞在旁邊的柱子上。宮女們嚇壞了,尖叫起來。

走到宮門口的雍正回頭,頓時震住了。

德妃倒在地上,額頭鮮血如瀑。

雍正大驚失色,折身撲過來,看著奄奄一息的德妃,張了張嘴,似乎想喊什麼,嗓子眼卻緊窒異常,發不出任何聲音。

德妃也不甘地注視著他,半響,腦袋一歪,咽了氣。

雍正面色慌張,雙手痙攣,將德妃從地上攬起來,緊緊抱在懷裡,眼睛四下亂瞧著,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額娘,額娘,你不要嚇我。」片刻后,他才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哀嘶。

身後,永和宮的宮女們跪了一地,嗚嗚嗚地哭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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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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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安撫群臣 母子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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