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入夢迷失 君臣離心

第164章 入夢迷失 君臣離心

——

夜幕下的紫禁城,宮殿綿延重重,一派肅穆森嚴。

沿途不讓太監通傳,也沒有驚動侍衛。

雍正雙手背後,目光高抬,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太和殿。

薄涼的月光籠罩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泛起一層層刀鋒般的冷意。

空蕩蕩的大殿之上,燭光冉冉,有一個身著囚衣的高大人影在走來走去,時不時仰頭大笑著,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身旁有幾個侍衛團團包圍著他,不敢動武,也不敢阻止他瘋癲的行為,只是不停地小聲規勸著什麼。

雍正的腳步頓在門外,慢慢地,他眯起了眼帘,定定地審視著殿中的人。

侍衛們一看到雍正,立馬跑上前稟報:「啟稟萬歲爺,此人夜闖太和殿,意圖不明,還請萬歲爺示下!」

雍正低了低眼睛,沒有說什麼,撩起龍袍的一角,孤身走進了大殿。

大殿之上寂靜如斯,恍若有風從不知名的角落吹進來,燭火搖曳紛紛。

胤礽張開雙臂,原地轉圈,瘋瘋癲癲的走來走去。

遠遠地看著他的身影。

雍正的眉心緊緊皺起。

他想起小時候,胤礽總是趁沒人的時候帶著他偷偷溜來太和殿玩,有一次,胤礽甚至大膽的坐到了前方的龍椅上,他登時嚇得要死,連忙喊著:「二哥,那是龍椅,不能隨便坐的,會被殺頭的。」

胤礽傲嬌地揚起頭,歡聲道:「怕什麼,我是皇太子,這把龍椅遲早也是我的,我坐坐又何妨?」他甚至友好地沖他招手,喊道:「四弟,你過來呀,陪我一起坐這把龍椅。」

他哪裡敢?那時的他哪裡敢,他只能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胤礽在上面耀武揚威,威風凜凜。

可是現在,這把龍椅是他的,是屬於他胤禛一個人的。

大殿之上,燭火幢幢。

雍正悄無聲息的走到了胤礽跟前。

胤礽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嗤地笑了笑,問:「你,你是誰?你身上的袍子真好看,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袍子?」

雍正負手而立,不動聲色地道:「我是胤禛啊,二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胤禛……」胤礽喃喃低語著,腦袋歪了歪,似乎在仔細地分辨什麼,半響,詫異地道:「你不是被皇阿瑪圈在我隔壁了嗎?」

「皇阿瑪仁慈,我早就出來了。」雍正低下頭,走向一旁,眼神複雜難辨。

「不可能!」胤礽率真地一擺手,緊跟上前,彎下腰來,從下往上注視著雍正閃避的表情,有些懷疑的嘟囔著:「只要是皇子,一圈那就是一輩子啊!甭想出來的。你快說,你到底怎麼出來的?」

雍正抿了抿嘴,雙眸閃爍著,思忖了一下,看住了他:「其實,圈在你隔壁的另有其人,不是我。」

胤礽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圈在我隔壁的是胤褆啊,他真是活該呀!」頓了頓,又好奇地道:「四弟,你身上這袍子真好,金光閃閃的,為什麼我沒有你這麼好看的袍子,我喜歡你這件袍子。」

雍正微提口氣,抬起手解開了龍袍的襟扣,很利索的將龍袍脫了下來。

他笑容平靜,將龍袍遞給了神志不清的胤礽:「二哥喜歡的話,可以穿上一試。」

殿門外不遠處的胤祥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

胤礽目光波動,雙手接過了龍袍,獃獃地看了看,臉上的笑容忽然徹底消失了。

他定定地看著龍袍,著魔了一般,兩眼獃滯不動。

雍正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抬起一隻手來,輕聲道:「二哥,我幫你穿上。」

胤礽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龍袍,臉色煞白,眼睛里卻沒有一絲反應。

雍正輕輕在耳旁喚道:「二哥。」

就這一聲,眼前的胤礽忽然徹底崩潰了,雙腿猛地彎曲,他重重地跪在了雍正面前。

雍正張開嘴,默默後退了兩步,一時間有些難以自處。

胤礽伏地痛哭不止,瘦弱嶙峋的肩膀深深地埋下去,在燭光中輕輕晃動,甚至悲戚。

「皇阿瑪,孩兒不孝!」他怔怔地哭喊出聲。

漸漸地,似是有所觸動,雍正眉心深鎖,慢慢上前一步,一隻手輕輕拍在胤礽的肩上:「二哥,你受苦了。」

胤礽跪在地上,抱著龍袍痛哭流涕,像一個孤立無援的孩子。

雍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漸漸地,揚了揚頭,悲憫的表情又轉為冷靜克制。他回頭望向殿外,那裡,十三弟胤祥雙目含淚,正若有所思地望向這邊。

「日後,你打算怎麼做?」安撫好胤礽后,長廊前,胤祥低聲問雍正。

雍正搖搖頭,有些百無聊奈的樣子:「如今,宮裡是不能留他了,他畢竟是廢太子,圈養在宮中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那皇上的意思是——?」胤祥不解地皺眉。

「朕已在山西祁縣為他安置了一處居所,明天,就送他出宮養老吧!」

胤祥一時啞然。雍正回頭看著他,笑了:「怎麼?你覺得朕這麼做不妥?!」

「皇上心思細膩,處事周全,如此安排自然有皇上的考量,臣弟不敢質疑。」胤祥低下頭,似是認同的樣子。

雍正卻挑了挑眉,有些不自在,半響,定定地道:「無論如何,只要有你在,朕就安心了。」

胤祥笑了笑,不置可否。

——

深夜,永寧宮內,宮女們跪了一地,竊竊私語著。

一襲白衣的青鸞在樹下焚香燒紙,火盆里的的火舌上下跳躍著,貪婪地吞噬著她臉上孤寂黯淡的神情。

蓮香在旁勸道:「娘娘,宮中嚴禁私下焚香冥祭,你快些收了吧!被其他人看到恐怕會招來禍端!」

青鸞一言不發,將手裡的一沓紙錢輕輕丟進了火盆里。

橘黃色的火光一閃一閃,照耀在她的眼底眉梢,那裡是出奇的冷靜。

蓮香正要再說些什麼,目光一撇,卻看到萬歲爺一腳踏進了永寧宮,頓時噤了聲。

胤禛更換了一身明黃色的袞服,威風凜凜地走了進來,宮女們大驚失色,紛紛上前施禮,只見萬歲爺目不斜視,腳下也不停,直直地走到了年妃身旁。

青鸞依舊在燒紙,似乎對身側的變化置若罔聞。

胤禛緩緩蹲下身來,看著她安靜美好的側臉,他心底一動,幽幽地問:「青鸞,你在幹什麼?」

青鸞很小聲地回答:「我在燒紙啊!」

胤禛皺眉,猛地抓住她往火盆里丟錢兩的手。

青鸞回過頭來,獃獃地看著他,突地微微一笑。

「皇上,你怎麼了?」

胤禛面色悲涼,卻一瞬不瞬地瞅著她,有些不安的樣子,半響后,認真地說:「你要相信朕,朕沒有傷害他們,是底下的人曲解了朕的意思,朕對二哥,對藍齊兒從始至終都是懷著一份感念之情,他們二人如今一死一瘋,落得如此下場,朕何嘗不是心如刀割。」

青鸞又笑了笑,那笑容溫婉如初,卻隱藏著說不出的乾澀。

「皇上……」她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鎮定地說:「臣妾知道,皇上乃仁義之君,斷然不會做出殘害手足之事。」

胤禛鬆了一口氣,眼底糾葛的氣息卻難以消散,想了想,又說:「朕會以大清公主的身份厚葬藍齊兒,給她身後無限哀榮。」

青鸞聞言漠然搖頭,轉瞬間,又岔開了話題:「臣妾有一事相求,還望皇上恩允。」

「你說,別說是一件,就算是十件百件事,只要朕能辦到,朕都答應你。」雍正擁住了年妃的肩膀,輕輕瞅著她,態度溫柔又堅定。

「臣妾想護送藍齊兒的棺槨出宮,前往慈雲庵的後山下葬。」年妃清澈明亮的眼睛緊盯著前方的虛空,似乎看到了某處不知名的所在。

雍正的臉色倏地變了,擁住她身體的手臂也微微有些僵硬,低低地囁嚅:「你,你說什麼?」

「臣妾要送師姐回師門,求皇上恩允。」頓了頓,青鸞一字一句如是說。

「二哥不會答應的。」胤禛呼吸一緊,艱澀地說:「你應該知道他們的關係,藍齊兒不能離宮。」

「他會的,他愛藍齊兒,他知道藍齊兒身後最需要的是什麼。」青鸞安靜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

「不行,你不能離宮?」他很快抓住她的手,窒息而慌張的道:「青鸞,你這個樣子朕不放心。」

「我不走。」她回過頭來看著他,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安撫一個暴躁的孩子:「皇上,我不會離開你,只要將師姐的喪事安頓完畢,我會立刻回宮,決不食言。」

雍正怔怔地瞧著她,明滅不定的眼神里隱藏著一絲濃郁的擔憂,訥訥道:「青鸞,你不可以欺騙朕,朕可以放你離宮,但你要記得,朕,還有我們的福惠都在宮裡等你。」

青鸞目光波動,恍惚了半響才鄭重地點頭:「好!」

「朕這就安排下去,你何時動身都隨你。」雍正站起身來,滿腹惆悵。

「謝皇上恩典。」青鸞膝行後退,磕頭謝恩。

雍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下巴緊繃著,眼底的暗涌漸漸變得深沉無力。

——

第二日清晨,青鸞看到,前來護送她壓著靈柩出宮的不是別人,卻是哥哥年羹堯,她微微有些詫異,不明白胤禛的安排所謂何意?

宮門外,年羹堯翻身下馬,迎面走來。

見到了青鸞,他清俊的臉上有著綳不住的欣喜,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

「皇上命我回京述職,沒想到還能見你一面。」跟她並肩走著的時候,他在她的耳畔高興地說,顫抖的語氣里夾雜著掩不住的喜悅和激動。

青鸞一隻手撫著棺木,目視前方,語氣悠悠:「我也沒想到,皇上會派你護送我出宮。」

「青鸞,他對你好嗎」年羹堯忍不住問。

「皇上他待我很好,請哥哥放心。」青鸞回答得很快,不假思索。

年羹堯怔了怔,錯后了兩步,失神地凝望著青鸞冷清的背影。

不遠處,高高的城樓上,雍正負手而立,翹首觀望著這邊的情景。

年羹堯緊幾步上前,追上了青鸞,兩人並肩而行。

城樓上的雍正忽然閉下了眼睛。

然後,他冷冷地吩咐一旁的侍衛:「將永寧宮那名叫蓮香的侍女押到宮中長街上,當眾杖斃。」

「是。」侍衛頷首領命后,急急去了。

雍正回過身,雙目眺望著遠方,一動不動地站著。

——

三日後。

鬱鬱蔥蔥的後山,凄迷如火的陽光灑在藍齊兒的墓碑上。

微風徐來,香燭在案前滋滋作響。

青鸞將手裡的一杯清酒灑在墓前,跪地磕拜。

不遠處有幾名暗衛在隱蔽處把守。

年羹堯守候在青鸞身側,默默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青鸞在墳前守了三天,才選擇了離去。

半山腰上的慈雲庵。

推開了那扇朱漆脫落的木門,目之所及只剩下一派頹敗荒涼。

院子里落葉成堆,枯草叢生,只有間歇的蟲鳴鳥叫聲啁啾響起。

「師傅,徒兒回來了。」青鸞環視四下,哀聲低語。

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屋檐下蛛絲縈繞,雜陳堆砌。

青鸞獃獃地站在院子中央。

她很快想到了白衣飄零的大師姐呂四娘,她總是手握寶劍,目光堅定的說著什麼,還有那個手握臘梅花,鼻尖清秀的活潑潑藍色身影,如今她們都已離她遠去,她曾經想珍視的東西都在一一失去,不知不覺間,她看淡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藍齊兒死了,師傅和大師姐下落不明。而她,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連開口質問胤禛的勇氣都沒有。她一直自我安慰著,胤禛已經放了她們,師傅他們都活得好好的,是的,只要活著就好。

青鸞的雙手在山間的晨風中微微哆嗦起來,有一片落葉從頭頂飄落,滑過她迷濛的視野。

青鸞忽然無比想念胤禛。

這不是她本來的樣子,在他瘋狂一般掠奪的愛情中,她徹底迷失了自我,失去了一切,心心念念,滿腦子都想著這一個男人。

青鸞的神情漸漸恍惚了。

年羹堯從身後走來,佇立在她的身側,陪她一起站在寂靜的歲月光影中。

青鸞默默閉下了眼睛,失去了言語,眼角卻慢慢滑下兩行淚來。

「你在為誰傷心?」身後的男子擰緊了眉心,痛心地問。

青鸞搖搖頭,很快清醒過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事?一時觸景傷情而已。」

「你若是不願意回宮,我們就在這山上多呆兩日吧!」年羹堯低著頭上前一步,慢慢靠近了她,柔聲說:「青鸞,我不希望看到你難過。」

「我要回去。」青鸞深吸口氣,淚光閃爍的雙眸卻變得堅定下來,怔怔地坦白:「哥,皇上還在宮裡等我。」

年羹堯斜著眸子,獃獃地瞅著她,片刻后,別開臉,失笑一聲,道:「看來,是我多慮了,既然你想回去,那我們就回去吧。」冷靜的話語淡漠地沁出唇角,說完,徑直轉身向院子外走去。

青鸞回過頭,望著年羹堯離去的背影,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悵然。

——

落日時分,青鸞回到了宮裡。

福惠在永寧宮的院子里等她。小小的身影站在樹下,懵懂地望著頭頂的綠葉。

青鸞一看到兒子,心裡的煩惱忽然徹底煙消雲散,走過去將兒子抱在懷裡,愛不釋手。

「福惠,你在看什麼?」青鸞順著孩子的目光看過去,有些好奇的樣子。

「皇額娘,我想要一根柱子。」孩子奶聲奶氣地嘟囔著。

「柱子,什麼柱子?」青鸞皺眉,不太明白。

這時,一個宮女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小聲道:「娘娘,小阿哥最近兩天老是對著這棵樹發獃,奴婢勸他他也不聽,有時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青鸞詫異地道:「出什麼事了嗎?」

宮女的頭埋得更低:「想來,跟蓮香脫不了關係。」

「蓮香,蓮香怎麼了?」青鸞越發的不明白了。

「娘娘有所不知,那日你離宮后,侍衛們就來宮裡拿人了,五花大綁著,將蓮香帶走了,蓮香走之前正帶著小阿哥在這兒樹下玩,她走了就再也沒回來,奴婢聽說……」小宮女忽然捂住嘴,有些驚惶的樣子。

「說啊,到底怎麼了?」青鸞厲聲問:「蓮香去哪兒了?」

「是萬歲爺下的旨,將蓮香拖到宮中長街上杖斃,還命所有內廷宮女太監前去觀刑。」

青鸞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小宮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泣聲道:「娘娘,奴婢心裡害怕,求娘娘不要再問了。」

青鸞皺眉,似信非信地搖頭。

——

入夜,乾清宮養心殿。

青鸞端著一杯參茶走到了御案前。

雍正正在批閱奏摺,一看到她,頓時笑了,起身道:「你回來了!」

青鸞點點頭,雙手奉上茶盞。

雍正接過茶,仰起頭咕咚咕咚全喝了,又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笑道:「醒目提神,好茶。」

青鸞眨了眨眼睛,鼓起勇氣道:「聽說皇上處置了蓮香。」

「是。」雍正回答地很快,理所應當的樣子:「朕早該處置了她,否則也不會連累到福惠。」

青鸞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我不明白?」

雍正嘆了口氣,從案邊拿起一沓陳舊的手稿,走了過來,遞給了青鸞。

青鸞接過來仔細地看了看。

這,這不是自己的筆跡嗎?為何會有這些手稿?

「你沒看錯。」發現了她眼底的困惑,雍正雙手負后,淡淡地道:「蓮香一直在模仿你的筆跡寫字,還記得那一張害你滑胎的藥方嗎?正是她所為,她就是想要離間你我二人的關係,她這麼處心積慮地接近你,加害於你,朕怎麼可能輕饒於她?更何況,這一次,她竟然在福惠面前亂嚼舌根,造謠皇額娘是撞柱而亡,如此居心叵測,陰險歹毒之人,朕豈能輕饒。」

青鸞的心口一片轟轟然,耳膜里也是轟隆隆的巨響,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為什麼要害我?」她猛然想起來,此番藍齊兒出事也是蓮香第一時間找到了自己,她何以知道自己和藍齊兒的關係,再回想起往日里,蓮香話語里有意無意的暗示和指引,青鸞這才驚覺自己是掉進了一個可怕的被人操控的陷阱里,這麼多年了,她竟然毫無察覺。

一想到這些,青鸞的手腳陣陣冰涼。

「青鸞,是朕沒有保護好你。」胤禛此時有些自責的樣子,快步走過來,擁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朕一直留著她,本是想揪出她幕後的主使之人,可惜了,朕查了這麼久,卻一無所獲!朕忍了她許久,但這一次絕不能再放任她加害於福惠!」

青鸞急喘了口氣,半轉過身,緊張地抱住了胤禛:「皇上,我知錯了,是我愚鈍,差點錯怪了你。」

胤禛笑了笑,用力抱緊了她,腳下顛晃著:「來,朕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

青鸞抬起頭來,滿目依戀地望著他。

胤禛拉過她一隻手,帶著她來到了殿外。

長廊的盡頭,有一個高高的木架子,架子上面還放著一個奇怪的長長的炮筒形的裝置。

「這是什麼?」青鸞有些好奇。

「番邦的貢品,是洋人的玩意兒,他們說這叫望遠鏡,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星球。」

青鸞湊上前去,透過裝置細細地看了看,滿天的繁星一閃一閃的,甚至動人。

「你看到了什麼?」胤禛站在她的身後,撫著她的雙肩,柔聲笑問。

「我只看到了星星。」青鸞如實回答。

「你再仔細看看,裡面有嫦娥呢?」胤禛在身後笑著說,一本正經的樣子。

青鸞扶著筒鏡,瞪大了眼睛,仔細地瞧了瞧,卻依然只能看到繁星閃爍。

「沒有啊,我怎麼看不到。」

「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仔細看看,這裡面是不是有一位美嬌娥?」胤禛在身後鼓勵道。

青鸞抬手捂住一隻眼睛,很仔細地瞅了瞅,還是沒有看到,正待懊惱間。

胤禛湊在她耳邊說:「怎麼會沒有呢?你看她不是正彎著腰,一隻眼開一隻眼閉,穿著紫花衣服,在找你呢?」

青鸞恍然大悟,扭過身去,生氣地道:「原來皇上在捉弄我。」

胤禛爽朗地笑了起來,雙手摟住她的腰肢:「朕沒說錯,洋人告訴朕,月亮就是地球的影子,地球上有什麼,月亮亦有什麼,你在找嫦娥,嫦娥必然在找你。」

「那麼,你看望遠鏡亦會看到一個皇帝和你說笑話?」

「讓朕試試。」胤禛鬆開了她,彎下腰去,湊近望遠鏡瞧了瞧。

青鸞在旁邊打趣道:「說不定那人還會折下桂枝送給你。」

「唉喲。」突然間,胤禛猛地後退了一步,用手捂住左眼,很痛苦的樣子。

青鸞嚇了一跳:「怎麼了?」

胤禛嘶嘶地吸口氣,痛聲說:「他沒給我桂枝,反倒刺了我一劍。」

青鸞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拉扯他的手臂,焦急地說:「快讓我看看,有沒有流血?」

「瞎了。」胤禛俯下身,做哀嚎狀。

青鸞慌了神,扶住他的臂膀,一疊聲的說:「痛不痛啊,快讓我看看,你快讓我看看。」

雍正猛地放下手,大聲調侃道:「我逗你呢?瞧把你嚇的!」

青鸞愣了愣,半天沒反應過來,片刻后,哼一聲扭頭就走。

胤禛連忙拽住她一隻手,將她拖回來,寵溺地道:「朕跟你道歉,別生氣了。」

青鸞咬了咬嘴唇,沒好氣地捶了捶他的胸口。

胤禛笑得更大聲了,一個彎腰,將青鸞打橫抱起,往後殿走去。

——

深夜,一輪圓月掛在梧桐的樹梢。

年府的花園中,年羹堯坐在石桌前,一杯接著一杯,喝悶酒。

一想到青鸞對自己格外冷淡的樣子,他的心就揪在一起,生生地疼。

她何以如此絕情,將往日里的情分全然拋諸腦後,安心的守在宮裡當雍正的一隻金絲雀。

年羹堯的下巴緊繃著,眼睛里深藏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

這麼多年了,心愛的女人是他的,守護的疆土也是他的。

而他自己,盡忠職守多年,到底得到了什麼?

一想到雍正寫給自己的那些親筆信,他就越發得憤怒,雍正一直在試探他,懷疑他,那一封一封「年羹堯親啟」的信件中,除了表面的極盡歌功頌德,拉攏示好之意外,文字間也處處流露著雍正對青鸞的恩寵,對年家的器重。雍正一直在向他炫耀,向他示威,江山是他的,青鸞也是他的,而他年羹堯只是雍正得心應手的一個奴才罷了。

一想到這些,年羹堯的心又絕望地灼燒起來。

他猛地灌下一杯冷酒,嗓子眼一陣辛辣刺激,忽然止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觀察了他許久的明秀這時疾步走來,將褂子披在丈夫的肩膀上。年羹堯按住她的手,回過頭來,笑了笑,那苦澀的笑容有著說不盡的凄涼。

「夜深了,回屋吧!」明秀勸他。

年羹堯起身,擺了擺手:「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他獃獃地說了兩句明秀聽不懂的話,提著酒壺,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

明秀徐徐轉過身,怔忪地凝望著丈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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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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