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瞳晶是墨
監工？
礦場的監工怎麼會來最底層的礦工洞穴？
灰紅色的光一閃，抓住七夜肩膀的五根手指幾乎捏透了他的肩骨。
七夜就像被戳穿身體的羔羊，來不及尖叫就被甩砸了牆壁上。
「嘔——」
他艱難的搖搖頭，但是頭腦卻因為供血不足而開始發昏，並且喉頭感覺到一絲甘甜。石頭嘩嘩的砸落在他顫抖的身子上，將他的後背埋了一堆灰。
「小子，如果不是我今天來還真不知道，你傢伙藏了這麼多好東西呦。」
高大的身影望向這些烏鴉的目光之中充滿貪婪。
而七夜這才看清楚對方的臉。
他內心一涼，這是自己最不可能遇上的人之一。
盧恩是礦場的七個負責人之一，原本應該負責的是晶石運輸方面的事宜，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盧恩捏著一枚冰冷的墨晶石，他深呼吸，右手顫抖著。
「我就說奇怪！」
「運貨的時候我就看到這群烏鴉在貨車上怎麼趕都趕不走！原來是有人用原晶驅使著！」
逐漸，他的臉開始憋紅，他咬著牙，明明洞穴里陰冷潮濕，從他的身體內卻流淌出一股火熱的奔流，似乎想要融化手中的晶石。
「好，好，這還不是末等的殘次品，這些晶石的純度連我都融化不了！起碼應該有下等原晶的程度！」
晶石是擁有自己純度的，其最直接的體現就是熔煉的難度和蘊含能量的深度。
永黯大陸是人族擁有大陸的末層，這裡是光明生物和黑暗生物交戰的主戰場之一，大多數能夠修鍊原力的強者都需要具備一手提純原力的本事。
自然而成的原晶被稱為自然原晶，而藏在生物體內的原晶則是本源原晶。
對於修鍊出原力的人來說，原晶是他們的第二條命，同樣是不能碰觸的龍之逆鱗。
盧恩已經是四級的原力使用者，在帝國，這樣的人才已經可以成為高等戰士，擁有軍銜。
擁有原力就擁有一切，這句話在現在的帝國所言非虛。
七夜喘了很久才慢慢緩和過氣息，他從地上爬起來，二話不說拔腿就朝外跑。
「跑？」
盧恩冰冷的聲音在七夜的背後響起。
七夜僅僅跑了三步，就被身高有兩米多的盧恩提溜了起來。
「告訴我，你還藏著什麼！」
盧恩將他摔回了山洞裡，但是這次，七夜並沒有摔傷。
他輕巧的利用翻滾卸力，只讓自己本就破爛的衣服更加破爛。
「嚯？還有兩下子？跟誰偷學的？該不會住在這兒的那個老頭吧？」盧恩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意。
「我都不記得他叫什麼，我對老傢伙沒有一點興趣，倒是他孫女倒是不錯，只不過上面有人喜歡這一口的，可還不能碰，該死。」
七夜沒有說話，沉默是這個男孩保護自己的最好武器。
誰都知道，在這個鬼地方，擁有一副美麗容顏的女人但卻沒有保護自己的實力的話，下場會有多麼悲慘。
七夜見過珍微微打扮過的樣子，不得不承認，那對於男人很有魅力。
見七夜一直沉默，盧恩漸漸失去了耐心：
「不說？不說的話，你就去死吧。」
「你不能殺我。」
「為什麼！」盧恩愣了一下，奇極反笑，這個男孩有什麼可以如此篤定的證據？
「這些礦石的主人不是我，但是只要我死了，你肯定不會好過。」
七夜站起身子，面不改色的繼續說道：「很多人都看見你進來了。」
是的，很多人都看到盧恩進來了。
底層的礦工世界實在是太擁擠了，像盧恩這樣的傢伙，走到哪裡都會被礦工們所注意，所以只要稍微一打聽，幾乎就可以判斷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盧恩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手中的幾十顆墨晶石是自己不能放棄的存在。
只要能夠熔煉這些晶石，其中的原力說不定可以幫助自己再進一層！
再進一層！自己就多十年的命！
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待久了，盧恩在能體會到自己的渺小，才能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你在威脅我？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誰？威脅我？」
盧恩並不認為在這裡有誰能夠大過自己，自己是帝國監工，在這裡幾乎就是天王老子。
七夜的心一咯噔，心想對方怕是不聽唬的，他下意識的彎著腰，做出動物撲食時的動作，渾身的肌肉都準備好發力一搏。
可是忽然，盧恩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手……結冰了？
怎麼可能？
結冰？自己的手怎麼會結冰？
他沒有看覺到冰冷，但是能夠看到已經蔓延上自己手腕的冰霜。
這些冰霜像是勾魂攝魄的地獄之鎖。
它鬼鬼祟祟，它偷偷摸摸，它沒有讓盧恩有任何的注意就鑽進了他的血肉。
這些冰霜來自於原力，而這原力，則是從剛剛盧恩沒有徹底煉化的墨晶石中泄漏出來的。
這個時候，盧恩才恍然大悟，自己手握的墨晶，也許比自己想象的……不，是自己見過的所有晶石都要珍貴？
「怎麼可能？下等？不……上等？這是上等原晶？」
當盧恩想要擺脫這些冰霜的時候，七夜意識到，這也許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血液在他大腦中沸騰，黑色的匣子是藏著潘多拉的盒子。
忽然間，他彷彿看到了白天清理的屍堆中，有著自己的一張臉！
如果不把握機會，那麼自己就會死！
他的身體不知為何動了起來，他整個人撞向盧恩的懷裡，已經碎裂的肩骨因為身體內激素的分泌沒有讓他感覺到更多的疼痛。
他打了個滾，轉身的時候抽出自己的腰帶。
他雙腳蹬在盧恩的肩膀上。
腰帶鎖喉，向上猛的提拉，交叉過後的布料深陷進盧恩的頸肉。
「唔——唔——」
盧恩怎麼也沒想到，七夜竟有如此狠辣的心。
他粗如虎爪般的手臂朝七夜的腿錘擊著。
此刻，原力桎梏，那該死的墨晶竟然已經將自己的魔力稀釋得一乾二淨。
但再怎麼說，盧恩也是個兩米多的壯漢，而七夜僅僅才十五六歲的年紀，二人的體型差距太大。
來不及勒斷盧恩的脖子，七夜的膝蓋就被盧恩捶碎。
內外交加的疼痛感讓七夜的手鬆了一瞬間，盧恩在生死之間抓住這個機會！
七夜變形的小腿被他的手抓著，整個人被推打出去五米。
「嘔——該死，特爺爺的，你特娘的敢殺我？呸，老子不要你命！」
這個時候，一口氣的鬆懈讓七夜感受到了劇烈的腹痛，他趴在地上，抬著眼皮，那是比幽冷的地面更要冰冷的目光。
盧恩愣了一下。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七夜的眼睛似乎不是單純的黑色，黑色之中似乎又一抹淡藍？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這個小子竟然想殺死自己！那麼就要用命來償！
掛在盧恩脖子上的布條他也不摘，壯漢搖搖晃晃的走向已經動彈不得的少年。
忽然，礦洞之外，聲音有些吵。
一個接著一個，住在周圍的礦工們聽到了什麼，他們排著隊，將門口的位置圍了個水泄不通。
「幹什麼！滾！都給我滾！」
盧恩氣惱，這群混蛋自己早就看得不爽了！等回去，全給你殺了！
可是片刻之後，盧恩愣住了，這群從來沒有骨氣的軟蛋竟然無視了自己的命令，甚至在逼迫自己後退。
七夜的位置被單獨空了出來，有人拿起什麼開始幫七夜包紮。
「該死！你們聽不到我說的話嗎！不知道我是誰嗎！都想死嗎！好，成全你們！」
他是帝國監工，手握這群礦工的生死大權！
盧恩暴怒著，他一個箭步向前，但是下一刻，身體就無法再往前一步。
有人抵住了他。
有人用一把匕首抵住了他。
那把匕首已經像是刺破酒囊飯袋般刺進了他身體內本源原晶的位置。
先是一聲「啪」，那是匕首刺進了盧恩的身體，后是細沙從耳邊流過的聲音，那是自己破碎的原晶。
「你們……」
他望向自己的身前，不知何時，一個形如枯槁的老人用手肘抵住自己的身體，輕鬆的將一把匕首送進了自己的身體。
盧恩顫抖著，自己無法抗拒，只能感受生命的流逝。
這個時候，他的頭腦反而是最清醒的。
他看到了老人的眼睛，他看到了所有礦工的眼睛。
他們都擁有如同那些烏鴉一般的眼睛，墨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