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斷劍，劍不銹身不死

劍墓。

夏淵雙手直垂在了身側，抬著眼眸環顧四周。

眼前，風過沙起后，便是一座座的小土包，而在小土包上插著一柄柄的長劍，數之不盡，且劍身全部都是銹跡斑斑。

在夏淵看來，那一個個的小土包，則更像了墳墓，埋葬了劍的鋒芒。

「呼…………」

風沙掩不盡的是一股悲涼，也正如了那一句話，劍，是我的身，同時也是我的棺。

唯此生，有劍做伴，死在哪裡，便就葬在哪裡，地上的黃土都一樣。

夏淵的一襲衣衫，被風吹的獵獵直響，迎著風沙，眯著眼往前走了十來步。

在近前，有著一顆枯樹盤根交錯著，枯樹的樹枝上，掛著一面血色的旗幟，而旗幟卻是早已破爛成了布條，迎風飛舞著。

旗上面烙印的幾個金色大字，已經看不清楚了。

夏淵站在了枯樹下，在他的腳下，一條古道曲徑通幽，眼前倒也有著一些房屋的殘壁斷恆，不過都是已經風化過半的木樁了。

被風一吹，滾動在了古道上，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這裡當真一副破敗不堪的景象，此地若不是劍墓，來人看上一眼就會離開。」

夏淵抬頭，在天空的盡頭，有四根粗如手臂大小的烏黑鐵鏈，從左右兩邊的虛空中延伸而出，鐵鏈橫在空中，把一塊碩大的牌匾，鎖在了虛空懸挂著。

風吹不動，它自巍然而立。

「拜劍山莊！」

夏淵緊皺著眉，擲地有聲的念出了牌匾上的四個燙金大字。

玄天真解上，對拜劍山莊有過一段這樣的註解。

走江湖，只要是劍客，便會前往拜劍山莊拜劍。

且論，天下風雲出我輩，即使劍氣縱橫三萬道，你為劍中仙，也要來此拜劍！

當真是不凡。

「很響亮的名頭，很輝煌的過往，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如今的這裡是劍墓，而不是拜劍山莊。我用劍，要為爺爺舞出一場人間劍雨，卻不需要在此地拜劍。」

夏淵抬起了雙手，緊了緊背在身後的粗坯劍胎，在此地等待了許久，卻沒有見到身後有一人的出現。

或許是此地的禁制使然，所有的人由同一道門進入，卻出現在了不同的地方。

牌匾之下，矗立著一塊一人高的石碑，不過距離有些選了，石碑上的小字看不真切，即使夏淵探出了神識，在石碑上見到的也就只是一層雲霧。

石碑可以屏蔽神識的窺探。

「想要看清，還是需要上前才行，此地處處都透露著古怪，卻哪裡都顯露著平凡。」

夏淵搖了搖頭，抬腳踏在了古道上，走上前去后，這才看清了石碑的小字。

「斷劍不銹，屍身未死，杯酒莫停。」

石碑上只是雕刻了十二個古字。

夏淵看的有些出了神，身後的粗坯劍胎更是顫抖了一下，而後，夏淵便就大笑著，越過了石碑。「人未盡，杯莫停，劍不銹，身不死。」

刻上這一段話的人，又是何種的豪邁與世！

夏淵也並未理會粗坯劍胎的異常。

越過了石碑，身邊也就沒了風沙呼嘯而過，耳邊也落下了一個清凈。

在古道的兩旁，小土包林立不絕，越是往裡走，就會看見有的小土包上面懸挂著一面旗幟，旗面上印著姓氏，李，王，陳，郭…………等等等，

那些姓氏的旗幟，應該是來此拜劍的人所留。

「還是沒有看見一絲到終點的意思，這地方難道和鬼林一樣，有著一座迷陣？」

過了很久，一直走在古道上的夏淵，感覺到了不對勁，周圍的景物不曾變過，始終是小土包和一柄柄的銹劍。

隨後，夏淵就停下了身影，抬起了右手捏著下巴，皺眉望著眼前的古道。

「公子好眼力，這裡確實有一座迷陣，也很容易被破除，就是不知公子可否與小女子同行，直到出了劍墓？」

身後，一道空靈的聲音突然的傳來。

「誰？」

夏淵迅速的轉身，同時也抽出了身後的粗坯劍胎，右手持劍，嚴陣以待。

只不過眼前的人，倒是讓夏淵的眼中多了些詫異。「是你，幻天宮的聖女！」

那是一襲綵衣，綵衣包裹著的是一具婀娜多姿的身影，盈盈可握的腰肢，行走間如弱柳扶風，絕美的臉龐上，亦是掛著恬靜的笑容。

「是公子一來到此地，便就全神貫注著看著這裡的景象，並沒有注意到小女子的到來罷了。」

幻天宮聖女的雙手合放在了腰間，她的腳下生了蓮花，走動間沒有絲毫的聲音，也沒有一絲氣息的外露。

故此，夏淵才會一直以為這裡就他一個人。

「你來這裡多久了？」

眼前的女子，不管是美貌還是心智，都遠超了常人，猛虎嗅薔薇，也得小心翼翼。

「公子多久來的，小女子也就慢了公子一步，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其他人則是被傳送到了別處，處境亦是和我們一樣。這座迷陣對我來說很容易，不過，還需要公子的配合。」

聖女的雙膝微微一彎，施了一禮后說道。

一陣淡淡的清香撲鼻，夏淵向後退了幾步，緊緊了手中的粗坯劍胎，警惕的說了一句。「不知聖女需要我如何的配合？況且聖女的修為遠遠的勝於我，又何須假我之手來破除此地的迷陣？」

事出反常必有妖，還有最後一道護命的力量。

雖然對於眼前的女子靠近，夏淵倒也不懼，若是最後一道力量就這麼浪費了，那著實可惜了些，劍墓也就不能深入了。

「實不相瞞，我在修鍊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一身的修為被禁錮了，暫時運轉不了體內的靈力，這才被迫和聖絕心達成了一致，而那比武招親是聖絕心鼓搗出來的，他的目的是什麼，也就只有聖絕心知道。」

在昏昏沉沉的劍墓里，聖女的一襲綵衣倒也耀眼，不過她的一雙美眸流轉著，顧盼間，卻是看見了夏淵冷眼向望，沒有一絲的波動。

這背劍少年是不喜好女色，還是見慣了絕色？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聖女對她的容貌有著絕對的自信，天下的男人見了她，皆會短暫的失神片刻，而夏淵的模樣，讓聖女嘴邊的笑容更甚了。

是個有趣的人。

「我有如此誠意，不知公子能否和小女子聯袂共闖劍墓，奪了那本命靈晶？」

聖女不施粉黛的臉上，笑魘如花。

「不是敵人，做個朋友倒也不錯，不過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一點，你我都是心知肚明。況且本命靈晶也就只有一塊，單憑我們兩人，就是面對乞丐和師爺都夠嗆，更遑論還有書生和鬼魅客在一旁虎視眈眈。」

夏淵搖了搖頭，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以卵擊石，那是愚蠢的人所為，暫避鋒芒才是明智之選。

「所以，我需要你隱藏的那股力量。一直被小瞧的人，根本就沒有讓他們放在心上的資格，若是突然暴起，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說呢？」

聖女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夏淵，心裡的小算盤，也盤算著夏淵在他們的眼裡，是不堪一擊的。

「蜉蝣撼樹，米粒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聖女果真是好計謀。」

夏淵嘖嘖稱奇道。「好，若是沒有聖女，我或許會被困在這裡很長的時間，直到劍墓自動把我傳送出去。與其在這裡繞彎子，還不如攜美共闖劍墓，也是一件快活事。」

嬉皮笑臉的夏淵，把手中的粗坯劍胎放在了身後。

這聰慧的聖女，可莫要把所有人當成了傻瓜了才是。

「嗯？」

眼前的少年突然變了一副面孔，笑著搓手的模樣，倒是像了幾分市井無賴的模樣。

聖女多看幾眼夏淵后，便移開了目光，抬起了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說道。「那裡便是迷陣的陣心，你拿著這個，只需要一點靈力，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聖女的左手掌心，出現了一把降魔杵，她的話語一落，便抬手拋給了夏淵。

「好沉！」

夏淵雙手接過降魔杵，入手一沉，也讓夏淵彎了一下腰。這看似不大的降魔杵倒也有些分量。

夏淵右手握著降魔杵，順著聖女所指方向看去。

那是一個插著一面郭姓旗幟的小土包，夏淵轉頭，疑惑的問道。「聖女，我需要如何做，才能破除了這個迷陣。」

久看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土包，插滿了生鏽的劍。

「拿著降魔杵，斬斷那面旗幟就行了。」

聖女放下了手，垂在了身側，轉頭一笑道。

「好，我去試一試。」

夏淵掂了掂手裡的降魔杵，大概走了二十來步的距離，便就停在插著郭姓旗幟的小土包旁。

他的腳下一點，身體就輕輕的躍上了小土包，夏淵的雙腳落在了劍柄之上，身影倒也平穩。

「破了迷陣，劍墓又會是何種模樣？斷劍不銹，屍身不腐，杯酒莫停，就是不知道能否遇見這位前輩的墳墓。」

夏淵抬起了手，把降魔杵橫在了胸前，同時運轉九世輪迴經文，只是度了一道靈力進了降魔杵后，卻不見降魔杵有任何的變化，那一番靈力就像是石沉了大海一般。

「我打。」

一聲大喝從口發出，夏淵隨即砸下了手中的降魔杵。

「咔嚓！」

郭姓旗幟便就如同一截枯枝般，被輕易的砸斷了。始料不及的夏淵，用力過猛，又是一個猛撲向前，險些掉落在了地上，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那小娘皮忽悠我，用手指就能折斷的東西，非要用降魔杵，看著一本正經的聖女，倒也有些頑皮了。」

夏淵突然掄圓了雙臂，使勁的站直了身體，不過腳下的銹劍卻是咯吱直響，劍身亦是在掉落著銹塊，眼看著快要支撐不住了，夏淵也就從容的躍起，落在了地上。

「錚………」

當夏淵一落地，一聲聲寶劍出鞘的聲音頓時在耳邊響徹。

夏淵東張西望的後退著，直到退在了聖女的身旁，這才止住了身體。

聖女看了一眼夏淵，口中說了一個字。「等。」

抬眼望去，周圍小土包上的所有銹劍都在輕輕的顫抖著，它們在爭鳴著，一塊塊的銹跡在脫落，像是要回歸了本來的模樣，再顯露一次鋒芒。

「鏗鏘………」

霎時間，所有的劍拔地而起，褪去了銹跡的它們，似一顆顆的星辰破空。

無數柄劍，在虛空中凝聚成了一柄巨劍，巨劍當空而立，鋒芒可擎天，劍尖指地，猛然而落。

這一劍，沒有氣貫長虹，就這麼隨意的落下，不見任何的劍氣迸發，卻是斬碎了眼前的一切。

地面在崩塌，天亦是被滑開了一道口子，一輪大日顯露而出，耀耀生輝。

「小心！」

一塊巨石崩射而來，夏淵的神色一冷，手中握著粗坯劍胎，瞬間劈出了一道虛無的劍氣，而他雙手握劍的身影，分開了雙腿，橫檔在了聖女的身前。

「公子無需如此，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若是怕了，閉上眼睛即可。」

聖女抬起手，輕輕的放在了夏淵的肩膀上，若巨石是真，眼前的少年此舉，便就是舍了命，倒是很率真的一個人。

「公子放心，現在你護我，之後的劍墓一行，我便保下你的周全。」

一開始只是相互利用，而現在，聖女才定下了心和夏淵相互合作，奪了本命靈晶才是真。

眼看著劍氣透體而過，聖女所言不假，夏淵凝重的神色這才緩和了許多，他收回了步伐，卻並未轉身，手中握劍，站在了聖女的身前。

「所有的景象都是虛幻的，卻也讓人感覺那麼的真實，哈哈哈………我初出茅廬，倒是讓聖女看了笑話。」

夏淵大笑道，掩飾了幾分的尷尬，只不過令夏淵不知道的是，本就是無心的舉動，卻讓聖女真待了他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