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敬酒

「如果將軍想在這件事上偏向劉莽，那麼你我二人就分道揚鑣吧。」荀彧對著曹操行禮，說完轉身走出偏房。

曹操坐到椅子上，虛弱一般地看著油燈，他怔怔出神，腦子裡面全都是有關荀彧的過往。

「文若啊，你要如何才能理解我的苦心啊。」曹操嘆息說道。

門外傳來窸窣聲。

曹操猛地回頭，他把臉上的悲愴瞬間收斂起來。

「父親，我看到文若先生出門去了，你們是吵架了嗎？」曹丕端著兩杯酒走進來。

曹操抬頭看著曹丕，眯著眼睛看著他，看著曹丕臉上的每一道細紋，彷彿是在看著一副讓他很厭惡的工藝品，他低頭在裡面找出來他不喜歡的點。

「夏侯惇在幹什麼？」曹操看著曹丕，問道。

曹丕想了想，說道:「夏侯將軍現在在門外喝酒。」

曹操看著曹丕，笑了起來，說道:「你何時見過夏侯將軍這樣喜歡飲酒？現在明明是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變動，他為何不進來與我和文若一起議事？」

曹丕端著酒停在原地，抖個不停。

「因為他聰明，他知道我沒有叫他，那麼這裡就不需要他。」曹操眯起眼睛，他看著曹丕，緩慢說道：「也因為他信任我知道我和文若一定能拿出一個讓他信服的說法來。」

「可是我的兒子啊。」曹操看著曹丕，問道：「你現在到底是不聰明，還是不信任我，還是兩者都是呢？」

曹丕端著的酒摔到地上，他猛地跪下來。

「兒子，兒子只是想給父親送酒。」曹丕哆哆嗦嗦地說道。

曹操冷笑一聲，他看著曹丕，說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回來的時候會問你子健的信，不問你嗎？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會沉不住氣。」

「你就這麼認為你不如子健嗎？」曹操笑了起來，但是這個笑容很冰冷，曹丕抬著頭看，如何都看不到溫暖，「你除了在你認為你自己不如子健這件事上，你所有一切都不如子健，如果剛剛是子健，那麼他一定知道在門外與夏侯惇飲酒。」

曹丕看著酒杯上激蕩的酒水，瞪起自己的眼睛，如何都不能拔開自己的眼神。

「出去！」曹操指著偏房的門，怒聲大喝。

曹丕看著曹操到那根手指，彷彿那是已經伸到他的心臟之中，冰冷他全身的手指一樣。

「父親……」曹丕慢慢張開自己的嘴。

「出去！」曹操再次指著門口，再次怒聲。

曹丕轉身，怔怔看著自己的腿，然後艱難邁開步子，從房門走了出去。

自始至終，這杯在曹操還沒有回來之前，就已經在桌案上準備好的酒，到現在還沒有送到曹操的面前。

甚至上面已經結出了一層淡淡的灰。

曹丕空洞地看著酒杯，緩慢走著。

夏侯惇坐在地上，他遙遙看著曹丕的眼睛，只是深深地嘆息。

「父親，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把子健已經殺了……」曹丕怔怔說道。

……

「這件事……劉虞大人不會同意的。」

司馬懿寫完了信，像是一個被抽了魂魄的人一樣，躺在地上，怔怔看著牢房的天花板。

陳琳坐在他對面，拿出自己帶來的酒杯，給自己和司馬懿都到了一杯。

「這件事能不能做，不是你我說了算，是他劉冀州說了算。」陳琳把酒杯遞給司馬懿，說道：「還是不要頹弱下去，畢竟州牧大人之前對於仲達你很看重。」

「州牧？」司馬懿微微皺眉，「哪個州牧？」

「劉莽大人。」陳琳看著司馬懿的臉，溫和地解釋說道。

司馬懿挑眉問道:「為什麼劉莽會注意我？我只是一個聲名不顯的小人罷了。」

「是一個小人啊，在下也是這樣認為，可是之前大人就是和我提到過你，他說過，你應該是一個有安世才能的人物。」陳琳說道。

「安世才能？」司馬懿拿起關住自己手腳的枷鎖，自嘲說道：「就像現在這樣的安世才能？」

陳琳搖著腦袋，說道:「救你是我的判斷，你和劉虞大人之間需要失去一個人，我選擇你，僅僅只是這樣一個選擇而已。」

司馬懿皺著眉頭，說道:「我侍奉劉虞大人。」

「侍奉劉虞大人只是短短一段時間，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一開始我不也寫文章罵劉莽大人嗎？」陳琳喝了一口酒，說道。

司馬懿慘淡地笑了笑，說道:「為什麼他總能想到這麼深遠的事？」

陳琳笑了笑，說道:「此前我跟隨劉莽大人隨軍出行的時候，劉莽大人曾經告訴我，他害怕我們所有人。」

「害怕所有人？」

「他說他害怕我們，他想不明白我們在想什麼，總是認為他無法跟上我們的思維，於是他總是很謹慎。」陳琳說道。

他很認真地看著司馬懿，微笑著地眼神裡面露出寒風一樣的寒光，說道:「所以劉莽大人這樣成長起來，他只會成為一個很謹慎的梟雄，他能夠放棄任何他不在乎的人。」

「劉虞大人就是這樣？」司馬懿挑眉問道。

陳琳搖著頭說道:「為什麼你會認為被拋棄的人是陛下呢？」

司馬懿沉默了一段時間，說道:「陛下瘋了，曹丕也瘋了，我看曹操也隔著不遠了。」

「這麼想的你是不是也是瘋癲的呢？」陳琳看著他，深深吸一口氣，問道。

司馬懿怔怔看著地板，猛然從自己的思想裡面抽身回來。

他看著陳琳，心想這些人物真是好生危險，那個平日里看上去就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劉虞是那麼危險的一個人物。

這個平日里看上去只會寫文章的陳琳也不簡單，鍾繇也不簡單。

所有位居高位的人全都是這個樣子，自己在他們面前，總是認為他自己找到了很多可以改變現狀的方法，可是這些方法全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一直走到了今天。

看著司馬懿終於理會了所有事，他欣慰地看了一眼他，站起來，轉身說道:「人都是會改變的，如果放在以前，我也不會選擇做我現在這樣的轉變，我只是一個寫文章的人，但現在看起來，做這樣的事也不會太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