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第二天,也先又指揮全軍向京城發起了猛攻,全城軍民奮死抵抗,蒙古各部傷亡慘重,卻依然沒有突破城垣。
就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于謙的兵馬出動了,攻擊蒙古軍側后,眼看攻城無望,又遭受兩面夾擊,也先暴怒之下,極不甘心,也只能下令全軍撤退。
回營之後,也先心中怒火無處發泄,遷怒於阿剌知院,要親手將其斬殺,被眾將苦勸才不得不罷手,儘管如此他余怒未消,抽了阿剌知院五十鞭子方把他放了。
阿剌知院被抽得遍身都是血痕,回到自己營帳后,正讓人給自己敷藥時,禿哥帖兒和阿麻火者來到了他的營帳。
「你們來幹什麼?」阿剌知院臉上的肌肉因疼痛而不住的抽搐。
「知院大人......」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禿哥帖兒說道:「您傷得重不重?」
「還好,死不了,」阿剌知院咬著牙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明日一早還得繼續和明人作戰,大汗說了,明日務必要攻下大都!」
「知院大人,」阿麻火者說道:「要是攻不下來大都呢?」
「你說什麼?」阿剌知院眉毛一挑。
「知院大人,此時此刻,您還認為我們能夠攻下大都嗎?」禿哥帖兒說道。
「打不下來也得打,大不了我們都死在大都城下!」阿剌知院沉著臉說道。
「知院大人,」兩人跪在他的面前,「求您給我們巴圖特部一條生路吧......」
阿麻火者已然泣不成聲,「兩日來,我們巴圖特部已經折損了一萬勇士,再這樣打下去,我們所有人都不會再見到草原上升起的太陽。」
「是呀,知院大人,」禿哥帖兒嚎啕道:「您忍心我們巴圖特部所有的女人都變成寡婦,所有的孩子都成為孤兒嗎?」
阿剌知院沉默了下去,半晌方道:「不拿下大都,你們以為大汗會放過我們嗎?」
「他是什麼大汗?分明是黃金家族的叛逆,」禿哥帖兒道:「草原上的人都認孛兒只斤家族,什麼時候輪到他們綽羅斯氏稱汗了?」
「住口,你們不要命了?」阿剌知院驚恐萬狀的喝止他再說下去,「要是被大汗知道了,立刻讓你人頭落地!」
「知院大人,就算他不殺我們,難道就能活過明天嗎?」禿哥帖兒道:「很多明人的援軍正在朝這邊靠近,而我們的戰馬,始終也越不過大都的城頭!」
「那你們想怎樣?想違抗大汗的命令嗎?」
阿麻火者湊到他跟前低聲道:「知院大人,我們不如殺了他吧?」
「什麼?」阿剌知院大驚,「你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活下去,」阿麻火者咬著牙說道:「只要也先一死,我們才能活著回到草原。」
「你們......你們瘋了嗎?」阿剌知院瞪大了眼睛。
「我們只想活下去,」禿哥帖兒也道:「也先為了一己之私讓我們送死,我們不得不如此。」
「你們這是找死!」阿剌知院咆哮道。
「知院大人,」阿麻火者說道:「現在私下裡反對也先的人很多,薩布赫和索諾布他們願與我們聯手除掉也先,我們......」
「你不怕我把你們現在就綁起來交給大汗?」阿剌知院吼道。
「如果這樣,知院大人還不如將我們殺了,」兩人毫無懼色,「我們決不怨恨知院大人。」
「你們......你們這是置我於不忠不義!」阿剌知院臉現痛苦之色。
「我們是為知院大人好,」兩人一齊說道:「我們寧可跟也先同歸於盡,也不願巴圖特部的勇士們全部葬送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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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此刻的心情極為不佳,他自己也明白,在第一天襲取德勝門失敗后,拿下大明京師的希望就很渺茫了。但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一定得攻下眼前這座城,不然他的地位將會動搖。
在草原上很多人的反對下他強行登上了汗位,就是以攻下明京,恢復大元為口號,如果鎩羽而歸的話,所有人將會質疑他的地位,而一些擁護孛兒只斤的部落將會起來反叛他,那時他就會失去切,成為眾矢之的。一句話,他已經不能回頭了。
「難道長生天不再眷顧我了嗎?」他長嘆一聲。
這時,帳外忽然火光大起,人喊馬嘶。
「怎麼回事?」也先從床上一躍而起,拔刀沖了出去。
帳外一片亂象。
「大汗,是明人偷襲!」一個部下對他道。
「哦?」也先一驚,這時一群人跑了過來,當先一人喊著:「保護大汗!」
也先見他們面生,便問道:「你們是誰的部下?」
那些人沒有吭聲,徑直向他衝來。
「攔住他們!」也先揮刀大喊,護衛們跟那群人交戰在一起。
也先不敢再待下去了,在幾名護衛的保護下離開了自己的大帳。
「父汗!」在奔跑的路上,元興裕帶著一些人迎面趕來。
「您受驚了!」
「快,傳本汗的命令,集合兵馬,」也先對元興裕道:「把敢來偷襲的明人統統殺光!」
「父汗,好像不是明人,是我們自己人作亂!」元興裕道:「您還是跟我避一避。」
「什麼人這麼大膽?是那些察哈爾人嗎?」也先大怒,「一定是他們,快把他們抓起來......」
元興裕見他情緒激動,似乎失去了理智,便勸道:「父汗,您先去我那裡,我會把他們抓來見您。」
......
也先被元興裕的手下帶到了一個隱蔽的居處,就在也先在營帳內焦躁不安時,外面的亂象似乎漸漸平息了。
一個侍女端著酒菜掀簾走了進來。
「外面現在情況如何?」也先開口問道。
「大殿下已抓住叛逆,內亂已經平息,請大汗安心,」那侍女欠了欠身道:「一會兒大殿下就會把他們押過來讓大汗處治。」
那侍女放下酒菜,斟滿一杯酒端至也先面前,「大汗先喝杯酒壓壓驚。」
「好。」也先剛接過酒杯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那侍女秀眉輕輕挑起,一道寒光自他喉嚨劃過。
也先瞪大了雙眼,嘴巴大張,手一顫,酒杯掉在了地上。他雙手捂著喉嚨退後幾步,嘴裡嗬嗬連聲,身子晃動了幾下便倒在了地上。
那侍女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再也沒有動彈的也先,掀開帳簾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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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城牆上的明軍將士便緊張的握緊了刀槍,城頭上的斑斑血跡告訴他們,今日迎接他們的將是又一場惡戰,或許比之昨日更加血腥。
但出人意料的是,蒙古軍並沒有發動攻擊。整整一天,蒙古軍營沒有任何動靜。
儘管如此,吳寧和徐永寧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夜色來臨時依然嚴陣以待,生怕蒙古兵會趁夜色偷襲。奇怪的是,一整夜在安靜中度過,當天邊再次露出一絲晨曦時,眼尖的士兵發現,遠處的蒙軍大營消失了。
「韃子撤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整個京城的人都開始歡呼起來,人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韃子怎麼撤了呢?」朱祁鈺聽到這個消息時也難以置信。
可蒙古兵確實是真的撤了。
消息傳到于謙大營,眾將要求出營追殺,可這位於大人卻淡淡的說了一句,「窮寇莫追,違令者斬!」
派出哨探偵查蒙古軍的去向。
......
京城裡鞭炮齊鳴,人們出來歡慶勝利,京城的大街小巷一片歡騰。
有一個人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酒館里默默的喝著酒,跟外面的熱烈的氣氛毫不相容。
「寧公子,原來你在這裡。」一個相貌絕美的女子來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陳老闆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寧祖兒抬起眼問道。
紫蘇嫣然一笑,「我路過這裡,覺得有些眼熟,便進來了,果然是你!」目光一轉,「不如你跟我回蘿院,我找幾個漂亮的姑娘好好陪你喝?」
「謝了,不必,」寧祖兒擺擺手道:「我一個月的俸祿就那麼幾十兩銀子,可喝不起蘿院的花酒。」
「寧公子立了大功,拯救了全城百姓,挽救了大明的安危,我如何能收你的錢呢?」紫蘇笑道:「來吧,我請你!」
「陳老闆這話怎麼把我說糊塗了?」寧祖兒抿了一口酒道。
「你真糊塗也罷,裝糊塗也好,總之今晚我要請你,你可不要推辭!」
「楊兄不在,我可不敢去你那裡,」寧祖兒笑笑,「你還是回去吧!」
「那我就在這裡陪你喝幾杯,」紫蘇的纖纖玉手拈起酒壺為他斟了一杯酒,眸波一轉,輕聲問了句,「韃子撤了,是不是跟你有關?」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寧祖兒避開她的目光。
「你騙不了我,」紫蘇抿了抿嘴唇,「你能坐在這裡,說明你已經得手了。」
寧祖兒默然。
紫蘇端起酒杯,「寧公子,我敬你一杯。」
寧祖兒目光一閃,也舉起酒杯,輕輕一碰,兩人一飲而盡。
「要是牧雲在就好了,」紫蘇的玉頰升起兩抹淡淡的紅暈,「他可以好好陪你喝一頓。」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了,」寧祖兒淡淡說了句,「你們很快就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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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元琪兒為楊牧雲和玟玉、朱熙媛舉行了婚禮,他們穿著蒙古的新人服裝,接受草原牧民的祝福。
晚上,就在元琪兒在外散步時,意外的遇見了楊牧雲。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丟下新娘子跑出來了?」元琪兒打趣道。
「我是專門來感謝你的,」楊牧雲笑道:「要不你,我還真下不了決心娶她們。」
「你不用謝我,我不過是想報復一下林媚兒罷了,」元琪兒的秀眉挑了挑,「你說林媚兒會不會跟她們打起來?」
「不會,」楊牧雲搖搖頭,「她心裡最想打的人說不定就是你。」
元琪兒嗤的一笑,「那我就隨時恭候他。」眸波一轉,「怎麼?你還不走?」
「我......我想跟你打聽件事?」
「你不用問了,」元琪兒嘆道:「我現在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想打聽什麼?」
「你現在最關心的不就是南邊的戰況嗎?」元琪兒微搖螓首,「消息還沒有傳過來,我怎麼知道呢?」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關心的樣子?」
「我關心能如何?不關心又能怎樣?」元琪兒說道:「我現在已不是太后了,而我兒子也不再是大汗,外面的事與我何干?」
「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楊牧雲說道:「你可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哦?」元琪兒眨了眨眸子,「我就算不安分又能怎樣呢?」
「你心裡篤定了你父親此次南征一定不會贏吧?」楊牧雲道:「如果他敗了,從你這裡奪去的一切也會再還給你。」
「你心裡也是這樣認為的吧?」元琪兒睨了他一眼道:「那你還問我幹什麼?靜靜的等消息也就是了。」
「如果真那樣的話,到時你該如何面對你父親呢?」楊牧雲問道。
「我不知道,」元琪兒微搖螓首,「他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琪兒,」楊牧雲猶豫了一下,「你......會放我離開這裡嗎?」
「不會,」元琪兒瞥了他一眼,「你就安安心心待在這裡,不要想別的。」
「唔......」
「你回去吧,」元琪兒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不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和愛你的人。」
......
朱熙媛滿臉嬌羞的依偎在玟玉身邊,「姐姐,我怕!」
「你怕什麼?」說這句話時玟玉心裡也跳得厲害。
「你說他今晚會幹什麼?」朱熙媛抬起眼帘問道。
「我怎麼知道?」玟玉覺得臉燙燙的,自己也是第一次經歷這事。
「姐姐的臉紅了。」
「你不也是嗎?」玟玉推了她一下,「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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