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

沈葉從一個『基因駁雜』『血脈低等』的普通小姑娘,被段沫顏一口氣奶成了名初級凈化師。

這個跨度，絕對比發現一名大凈化者還要令人激動，是絕對的全球級爆炸性新聞。

想想看吧,就算成功率只有10%,可當基數大到一定的程度,女性們都有升級的可能,這是足以改寫歷史的可怕力量。

段沫顏卻覺得昨天對沈葉的『凈化』,與其叫凈化,不如叫『激活』。

通俗來說,就如同打通一口深井,引流一條小溪,激發出的是她本源的力量。

她們倆在進行共鳴的時候，她隱約摸索到了這個世界的規則，但她還需要從更多人身上找到規律，以驗證這個方法是否具有地球普適性。

將其放在一邊,目前他們的首要目標,還是救出人口拐賣團伙手中的大批兒童。

*

賀南又去上工了，他從工廠打探回消息,那條貨輪會在今天晚上19點重新起航,目的地未知。而盧卡的死，顯然讓工廠長漢森和所有領班都更為警惕。

段沫顏戴著面罩走在街上，她在採購路上要用的裝備和生活用品,她有些心不在焉。

想想也知道明天又是一場艱巨的硬仗要打。

如果只有她自己和賀南兩人,那還不要緊。

可現在他們帶著沈葉，或許還有拐賣團伙里其餘的受害者孩子們,那麼多的人,單靠一己之力是不能完全保護的。

要怎麼樣才能尋求軍隊援助,同時又不打草驚蛇呢？

她的終端還是宕機狀態，靖軼、裴績等人的職級太高，賀南的終端只是[平民]許可權，無法跨級和高級軍官取得聯絡，就像老百姓不能聯絡到總統一樣，但如果溝通當地駐軍，那些人又可能是壞人的幫凶。

段沫顏想了半天，一籌莫展。

她買了一些壓縮餅乾營養液之類的東西，一轉頭，忽然看到了遠方一棟高樓。那是寧吳坨城裡最大的一家娛樂性質百貨大樓，寧吳坨又小又窮，這地方她從來都沒有來過。

從集市上正好可以看到大樓的上沿，牆上掛著面巨大的電子屏幕，正循環播放著一張信紙樣的東西。段沫顏福臨心至，她往前走了幾步，希望能看得更清楚。

屏幕上只有幾行小字，是手寫字體，黑色中文楷書。

「堅持住；活下去；」

「直面恐懼；學會勇敢；」

「不要讓別人淹沒了你。」

沒有開頭，沒有結尾，沒有稱謂，沒有署名。大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全城最高的大樓要循環播放這麼則東西，大家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們也不知道是誰放出來，又是給什麼人看的。

但段沫顏幾乎是瞬間就知道了這信是誰的手筆。

是白奕星……

就像他說的，投放了那麼多的城市，但凡能有一則消息讓她看見了，那就值了。

段沫顏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莫名的激動，她默默記下了那張信紙末端的聯繫方式。

*

秋天太陽落山的早，晚上六點多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碼頭上亮著點點燈火，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照亮貨輪邊來來去去的人影。

從碼頭上岸點，一直到工廠大門口，一路都有許多不斷攢動的光點，那是領班們手裡的照明棒。

段沫顏和賀南、沈葉三人就蹲在黑漆漆的灌木叢里，和黑暗融為一體，靜靜地觀察他們。

段沫顏壓低聲音：「其實你不用來的，小新他們需要照顧。」

「我怎麼可能放心你自己。」身邊的賀南嚴肅道，對上她的目光，他馬上又別開視線，「你別擔心，我讓波利爺爺暫時照看小新他們，他們很謹慎，不會有事的。」

段沫顏沒法，她的目光掃過來來回回裝卸的工人隊伍：「我們怎麼上船？守衛這麼森嚴，很難混進去。」

混成工人？全是熟面孔，那根本不可能。

賀南想了想：「其實除了人工通道，還有一個地方。」

「？」

「機械貨運通道。」

就算鋼廠與人口拐賣組織沆瀣一氣，他們的本質還是逐利的商人。商人的本性，不會讓一趟生意白跑，就算是貨輪駛回進貨點，也絕不可能是空船回港，能利用的資源都要利用上。

三人從領班們的視線死角翻.牆進入工廠，像黑夜裡的潛行者，悄無聲息地滲入建築內部。

賀南對裡頭的路線了如指掌，他帶著兩個女孩，七拐八拐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在這裡，流水線操作台徐徐滾動，機械臂不斷上下運轉著，將那些已經打包好的箱子送入循環皮帶。

而那些皮帶，就連通著貨輪的倉儲內部，直達，且沒有人監視。

段沫顏隔著玻璃窗看了眼，夜風呼嘯而過，唯一的安全隱患就是，這個貨運皮帶是懸空的，大約離地有近三十米，非常嚇人。

三人凝滯片刻，段沫顏回頭問道，「小葉，你可以嗎？」

沈葉也把頭剃了，打扮得像個男孩子，她緊了緊身上的背包，堅定點頭。

此刻賀南已經打開了一個空箱子，他在裡頭鋪了幾塊墊子防止撞擊：「快，距離開船還有十分鐘，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兩人幫助沈葉先行爬進去，然後蓋上蓋子，段沫顏看著那隻小箱子混入其他貨堆里，徐徐往船上運去，一切都很平安順利，就在他們也打算進入貨箱的時候。

「別動。」

一道涼涼的聲音自身後出現。

段沫顏心頭一跳猛地回頭，站在門口的肥胖身影赫然就是白天的領班。

麥克臉上帶著獰笑，手裡舉著一把黑色手.槍：「我就知道是你，賀南。白天就感覺你們倆奇奇怪怪的，你這個表弟看著也不像個男人，原來是個女孩啊。」

「是從哪裡來的女孩呢？」麥克肥胖的臉扭曲，「呵呵，投降吧，不然我就把你從這裡丟下去摔成肉餅。」

段沫顏悄悄握住了口袋裡的槍，可一旦開槍，子彈的動靜一定會驚動其他人。

她正在飛速思考的時候，賀南往前一步擋住她，他低聲道，「你快走，我拖住他。」

段沫顏一愣，少年已經朝男人走去了。

「麥克領班，我投降，別打我。」賀南舉起了雙手，「其實我們只是想來偷點東西賣錢。」

胖子看似也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他晃了晃手裡的槍，臃腫的小眼眯起：「你來真的？你可真是蠢，這兒的貨全是三等品，根本賣不了幾個錢，倒是你那個假表弟，她到底長什麼樣……」

話音未落，麥克忽然看見站在賀南身後的那名女孩舉起了手。

而她掌心，一把銀色的小手.槍對準了他——

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麥克倒抽一口氣：「你也有槍！！！」

兩人黑洞洞的槍口面對彼此，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秒鐘時間裡，段沫顏意外的心如止水。

她耳邊迴響起了靖軼的教導。

【通常你只有速射兩槍的機會，兩槍結束，不是敵人被你打倒，就是你身中數刀】

【呼吸，找到自己的頻率】

【你的對手只會比你更怕】

段沫顏面色平靜，她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手下扣動扳機，一槍正中胖子的肩膀，一槍正中他的腹部。

而麥克的兩槍全部打偏，「砰砰——」兩聲砸碎了窗玻璃。

「啊！！」他嘶叫一聲，捂著自己的肩膀，血從指縫流出，麥克被疼痛徹底激發了凶性，臉上開始長出野豬的鬃毛，嘴角裂出長牙。

麥克怨毒地瞪著她，怒吼一聲想要撲過來，只是下一秒，一道人影不管不顧擋在他面前。

賀南兩隻手死死抓著麥克的胳膊，不讓他有瞄準的機會。

「莫莫，快走啊！」

賀南嘶喊著，牢牢牽制住比他高近乎一個頭、體重重三倍的麥克，他渾身的骨骼都發出嘎吱嘎吱的悲鳴，可賀南仍在咬牙死撐，他瘦弱的身體顫抖，卻始終沒有倒下。

麥克看著面前的少年，他有些許驚訝，被賀南抓住的手臂竟然動彈不得，力道之大，根本不像是他那副孱弱的身體能迸發出的力量。

「你這臭小子……」他怒意頓起。

然而賀南毫不畏懼，他眼中濃郁的紫色越來越盛，一股悄無聲息的力量順著二人相連的手臂，迅速蔓延到麥克身上。

賀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只知道：牽制住他，牽制住他！給莫莫爭取時間！

也許因為他強烈的意識作用，不過短短一秒，麥克肥胖的身體猛地一顫，他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瞪著賀南，嘩嘩的口水順著嘴角無意識地流淌，眼中紅血絲爆出，瞳孔恐懼地放大。

兩人挨得極近好像在打架，可段沫顏不清楚，她只知道此刻狀況危急。

飛速思考時，她視線一轉，發現了什麼。

牆上有一個紅色的、SOS標誌。

而麥克翻著白眼，他開始渾身抽搐喪失意識，就在差點被賀南寄生的時候，半空中飛來一腳，段沫顏一個利落的飛踢，一腳正中他的胸口，把胖子整個人踢的往後一個踉蹌。

她反手拽起賀南拔腿就跑，「快走！」

下一秒，消毒用的高溫蒸汽自天花板噴下，白茫茫的一片，瞬間遮蔽了視線。

段沫顏拽著賀南飛快躍入敞開的箱子，她一把蓋上箱蓋，機械臂很快將他們送入循環皮帶，透過縫隙，除了呼呼的風聲，他們就只能聽見麥克飄在夜空里，凄慘的痛叫。

終於安全了……

段沫顏長長吁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這才鬆懈下來。

清涼的夜風吹在箱子上，順著縫隙漏進來。

因為送貨皮帶是懸空的，離地三十米，所以這條通道是一個直角三角形的斜邊，傾斜弧度還挺大。兩個人擠在一起，勢必要緊緊靠著。

他們窩在一隻箱子里，賀南是坐著的，他背靠著箱子，兩條腿分開。因為這通道的斜度，段沫顏就只能跪坐在他雙腿.間，一隻手撐在他身邊的箱壁上，以保持平衡——順便確保二人的身體不會緊貼在一塊。

「抱歉，你忍忍。」狹窄黑暗的空間里，段沫顏低低開口。

而在她面前，賀南發出很輕的一聲：「嗯。」

他用手捂住嘴，儘力不讓自己的氣息噴到段沫顏，但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憋不住，賀南都能聽見自己壓抑的呼吸聲。他一張臉已經紅透了，雙眼淚汪汪的，像是被使勁欺負了。

*

箱子在傳送帶上搬運得很快，而工廠里發生的事情動靜如此之大，也很快被人發現。

一個小嘍啰快速衝到貨船甲板上，朝一個面目兇狠的男人彙報了幾句，他當下臉色大變。

「什麼？！」

那男人臉上有幾道虎皮紋，穿一身裘皮，是寧吳坨這座工廠的廠長，西伯利亞猛虎基因的漢森·加爾，他憤怒地一掌拍斷了船體欄杆，「可惡！」

漢森當即通過終端召集了船上所有的巡邏隊員，大聲道：「全體注意，有人混到了船上！」

人群發出窸窸窣窣的騷動。

「麥克被殺了。」漢森眼神陰鬱，「一定是殺死盧卡的那個人……」

等到有人飛快趕到機械貨倉的時候，噴發的高溫蒸汽已經消散，麥克的屍體躺在地上，除了體表的燙傷，致命的還屬身上的兩枚子彈。

雖然死法不一樣，但他就覺得兇手和殺死盧卡的是一個人。

漢森咬牙切齒：「皮爾科，起錨！馬上開船，你們仔仔細細檢查一下船艙，給我把這個人找出來大卸八塊，丟進湖裡餵魚。」

「是。」

在他面前，一個棕色頭髮，瞎了一隻眼的男人低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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