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Kiss

菲洛城裡安排的撤離密道,是一處位於地下的管廊，僅供兩人並排通過,旁邊就是縱橫交錯的下水管道，直接連接著城外森林。

七名凈主各自分散路線撤離，段沫顏跑在靖軼身後，身旁還護衛著許多隨行士兵，他們的靴子踩在地上，濺起片片水花。

等到跑出某一片區域，他們忽然覺得頭頂的聲音變大了，各種奇怪動物的嘶吼,行人的尖叫通過地表傳下來。

這說明墮落種並不是完全只向著防護罩攻擊，它們也攻擊平民百姓。鮮血濺在雪白的牆壁上，將平靜的城市染成死亡的顏色。

段沫顏心臟狂跳，她走過一處岔路時，看到幾縷光線從管廊的縫隙處投下來，一名士兵湊到光線處小心觀察了片刻，「敵人主要集中在城門附近,陸路無法出去。元帥,不如我們走水路。」

靖軼和幾名副官商議了片刻，又派人勘察了一下前方的安全,才點頭：「好。」

他們開始迅速作準備。

護城河全程結冰,要想從河水中離開城市，就必須在冰面之下游泳,而這底下不僅水溫刺骨,還是沒有空氣的。

士兵們各自從隨身皮夾里掏出一件小小的壓縮囊,通入空氣后瞬間就舒展成了一件貼身的鯊魚服潛水衣。

這個年代的潛水衣自然不是傳統款式,段沫顏將其披在身上,隨手在按鈕上一拍，光滑的布料就緊緊包裹住她的身體，連帶著她裡頭穿的棉襖和棉褲也緊緊裹住，讓她瞬間變成了一個黑溜溜的胖子。

段沫顏震驚地看著士兵一個個全副武裝：「你們連這些都準備了？」

「有備無患。」靖軼低聲道，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圓形的東西，模樣像個面罩，兩側有許多孔洞，內里還有一個口含的物件。

「啊——」他垂眸，示意她張嘴。

段沫顏乖乖開口，感覺到他微涼的手指貼近，很快就將那微型呼吸機替她戴上了。雖說這東西模樣小巧，卻可以在水下維持人一個小時的極限呼吸。

「我們從前方管廊的出口入水，沿著護城河繞開城門。將凈主安全送至城南的空軌站台，和等候在那裡的剩餘小隊成員匯合，然後即刻離開南卡文洲。」

「馬上行動！」

伴隨頭頂上方激烈的戰鬥聲響，他們一行人在地下靜悄悄地快速奔跑著。

尊貴的大凈化者出行，隨身護衛自然不一般，光是段沫顏身邊的這十個戰士，個個都是受過凈化的，人均天賦S+。並且在他們之中，陸地獸3個，水行獸3個，飛行獸3個，還有1個劇毒系蟲族，可以說種類齊全、考慮十分周到了，基本上可以應對各種突發事件。

此刻，3名水行獸特種兵打頭，以先鋒的姿態一頭扎入水中，身手敏捷地朝前方游去，替後面的眾人探路。而其餘士兵都呈半圓形圍繞在段沫顏周圍。

冰下水流速度很快，且有數股暗流涌動，經常會有各種小魚從他們身邊經過。段沫顏含著呼吸機，兩頰邊咕咚咕咚冒著小泡泡，她游泳技巧並不好，因此想要費力跟上各位特種兵，其實是很困難的。

在她又一次被水流帶偏之後，腰上忽然搭上一雙手，段沫顏抬頭一看，見靖軼浮在她上方，雙手握著她的腰往前游去，似乎多一個人也沒有多一點負擔。

雖然這些人當中有許多游泳健將，但是還是要數元帥大人最為出眾，他能護送她一路來到南卡文洲本就是武力的一大保障。

段沫顏被他帶著迅速往前，腰上的手穩妥有力，他彷彿不受水下暗流的影響，以極快的速度前行。並且因為兩個人一上一下的姿態，靖軼一頭銀色的長發在水中隨波漂流，像某種神秘美麗的深海生物。

有幾縷頭髮就落在了她的眼前，波光粼粼下格外好看，段沫顏下意識伸手勾了勾。

靖軼低頭看了她一眼，雖然沒說話，但段沫顏看懂了他的眼神。

他分明是在說：游泳，你該學學這門課了。

段沫顏：……

小隊一行人沿著護城河快速朝城外游去，因為冰層是半透明的，在河水上方，他們能清晰地看見交戰的雙方。

許多人影尖叫著跑來跑去，那是當地平民。而在房屋周圍，許多手持槍.械的武裝士兵列成一道防線，以鋼鐵身軀驅趕著到處亂躥的墮落種。

段沫顏模模糊糊看到一輛掛著某一洲洲旗的防彈軍卡迅速駛離，似乎是某位大凈化者，而然後就在她們剛通過護城河大橋一會，身後就跟上了一波墮落種，大有圍攻的架勢。

這些怪物似乎特別有目標，如果面前是士兵和平民，他們就會優先攻擊平民，躲避士兵。一旦看見某一凈主的行跡，他們就會像瘋了一樣衝上去，以肉.體阻擋她們離開。

段沫顏隔著不甚清晰的冰層觀察上方，而且她覺得這些怪物和以前見過的墮落種不太一樣。

它們竟然衣衫齊全。

像是剛剛才變異的！

段沫顏心中一沉，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幾乎可以確定，是有人故意趁著7人峰會的間隙，在菲洛城內散布『天使之吻』。

這種禁.葯過量使用會導致人類喪失理性，變成『智慧的』墮落種，且還能通過人體傳播……藉此想要擾亂這一座城的秩序，簡直再輕鬆不過了。

屆時被困在城中的七名大凈化者，就是瓮中之鱉。

可就是不知道……這究竟是誰做的呢？

此刻的內城和外城已經亂成一團，因為怕槍擊誤傷平民，直升機只能盤旋在半空一個一個的狙.擊，戰士們的熱武器無法使用，只能選擇冷兵器鎮壓，一時間竟然還讓那批墮落種有了些微的喘息餘地。

在城門不遠處的一座房屋，一個女人站在樓頂，她披著斗篷，只露出半張秀美的臉。

阿芙拉目光平靜地看著混亂成一片的冰霜之城，面上沒有恐懼、沒有興奮，如同一隻美麗的人偶。

在外城東南角處被困住了一批車隊，應該是凈主科拉娃，她隨身的幾名護衛官全都是遜提洲的頂尖戰士，幾個人組成一個堅不可摧的盾牌，幾乎從無敗績，也輕易沒人可以近身。

而西北角的車隊是霍本臘洲的瑪姬，她的貼身保鏢兼未婚夫奧古斯名氣很大，這些平民變成的墮落種也不是他的對手。

除她們之外，拉克夏塔、蘇菲亞、穆安娜、梅，每一名大凈化者的蹤跡都暴露無遺……

阿芙拉的視線一一掃過她們，面色平靜，最後才停在護城河的河面上，她輕輕眨了眨眼。

「……」她的口裡吐出幾個古怪的氣音，手指遙遙指去。

下一秒，原先在附近攻擊、撕咬平民的一群墮落種，忽然就和瘋了一樣迅速朝冰面沖了過去，縱身一躍——

此刻的段沫顏一行人，他們已經趁著城內混亂，像魚一樣靈活地避開了人群，眼看就要出城了。一道水下閘門擋在了他們面前，隔絕了護城河內和外的聯繫。

閘門是由鐵絲網建成的，下部是垃圾過濾器，完完全全阻礙了大型物體的進出，只有小魚小蝦可以從縫隙里通過。

幾名士兵互相用手勢比劃了下，靖軼點點頭，暫時放開了手，他和其他人聚在一起準備用暴力將閘門打開，段沫顏就浮在後頭看著他們。

靖軼一拳砸穿鐵絲網，鋼鐵彎折。就在這時，身後的冰層猛地碎裂，一個重物「砰」的一聲掉了下來。

段沫顏下意識回過頭，只感覺迎面噴來一股氣浪，在水中捲成水流漩渦，密集的泡沫一下遮擋了她的視線，同時，有什麼東西在混亂里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和手腕，力道大的驚人。

不止一個東西！

他們抓著她的四肢想往冰面上浮，段沫顏下意識反抗，但在掙扎過程中，她一個不察，口中的呼吸機被水流捲走了。

冰涼的河水猛地湧入口鼻和氣管，段沫顏嗆了一大口水，空氣瞬間離體而去，她感覺到了身體里絕望的窒息。同時那些怪物加大了拖拽她的力度，段沫顏只覺得自己隨著水流天旋地轉，甚至都睜不開眼。

這些不過發生在兩秒鐘時間內。

在電光石火之間，那些束縛她的怪物突然都被別人猛地扯開。伴隨幾聲痛嚎和嘶吼，四周似乎有人戰成了一團。

段沫顏睜不開眼，就在這時腰上忽然攬上一條手臂，一具堅硬的軀體瞬間靠近，他扶著她的下巴讓她仰起頭。隨後一雙微涼的唇壓了下來。

明明力道無與倫比，姿態卻小心翼翼。

在窒息的邊緣時，他的口中緩緩渡過來一口空氣。

段沫顏渾身一震，隨後用力摟緊了對面人的脖子，潛意識汲取對方口中的氧氣，她此刻沒什麼意識，自然也沒有看到對面人的反應。

他雙眸瞪大，放在她腰后的手猛地收緊。兩個人的身軀緊貼在一起，在冰涼的河水中旋轉，彷彿一對繞尾的魚。

一口氣渡到頭，段沫顏嘴裡被重新塞入了一隻呼吸機，氣泡呼出，她用力喘息幾口，這才緩過勁來。

等到大腦能正常思考時，她腰上的那隻手也放開了。

靖軼抿緊了雙唇，他將自己的呼吸機給了她，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化的樣子，只是一雙眸子格外的亮。

段沫顏聞到了河水裡濃厚的血腥味，只是還不待她回頭細看那些怪物，靖軼已經重新帶著她往前游去。

閘門被他們生生掏出了一個洞，正好夠兩個人緊貼著通過，在所有小隊成員出閘之後，其中一個水行獸基因者又回去將洞口堵住了。

他們順流而下速度飛快，又過了大概幾分鐘，等到四周再聽不到戰鬥的聲音了，眾人才從水中出來。

段沫顏扶著樹榦坐在草地上，低頭一陣猛咳，好像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沒事嗎？」靖軼走過來，單膝跪於她身邊，一隻手扶著她的背輕輕拍了拍。

段沫顏又乾咳幾聲，感覺嗓子眼裡火燒火燎的。

「嗯……我沒事。」她忽然想起來什麼，抬頭看向他，「你還好嗎？」

畢竟她手裡還攥著那枚屬於靖軼的微型呼吸機，後續全程他都是自然閉氣的。

男人冰藍色的眸子直視她，不過此刻彷彿變成了水波的藍，他徐徐開口：「水行獸基因者最高可以在水中閉氣幾個小時，這不算什麼。」

「哦……」

他摸了摸她濕透的頭髮：「你沒事就好。」

靖軼站了起來，在她面前解下自己的披風裹在她身上，這披風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看起來光滑柔軟卻不吸水，摸起來仍然很乾爽。

他們出了城之後來到了一片遠郊，附近只有樹林和幾條交錯的馬路，此刻士兵們分散在四周，開始巡視林子，排查風險。

段沫顏一個人坐在原地休息，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和其他小隊成員通訊的靖軼身上。

就算有潛水衣，眾人的頭髮和領口都不免被水沾濕。

只是元帥大人因為沒了披風，他上身濕掉的襯衣就格外顯眼，幾乎是貼在軀體上，襯得那一副脫衣有肉的好身材格外惹眼，段沫顏臉一紅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寒風嗖嗖涼，沒了城市防護罩的保護，南卡文洲的城外簡直可以凍死人，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段沫顏覺得她還能抗。

並且她還有點懵。

剛才，在水裡，他們是不是……親到了啊？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呼吸機，就算是人工呼吸吧。可為什麼，他不直接給她戴上這個，還要特意渡一口氣呢。

少女只是從未開竅沾染桃花，但她又不傻。想到什麼，段沫顏耳朵紅了。

在結束排查后，眾人休息了片刻整理裝備，又接著馬上往北邊趕路了。

「我已通知其他小隊成員趕來接應，他們就在前方不遠的空軌車站。」靖軼平淡說道。而就在他們身後幾千米遠的地方，南卡文洲首都菲洛城已經變得一團亂麻。

段沫顏回頭看了一眼，見數架直升機盤旋在城市上空，也許是事態控制不住了，他們終於下令開火，子彈「砰砰砰」的轟鳴，橫掃一片烽煙。

她跟在士兵身後往前趕路，突然，最前方打頭陣的三名陸地獸士兵停下了腳步，整個小隊都不動了。

靖軼往旁邊靠了半步，擋住了她。

段沫顏從他身側露出半個腦袋往前看，見大約幾百米處遠的一個道路岔口，一行二十來個人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他們皆是垂手站立、不聲不響。

然而，除了身上尚算完整的衣服，這些人均是面目青黑、嘴角流涎，有的虎牙突出，有的長出了獸耳。

那是一群有意識的墮落種。

「拔刀。」靖軼淡淡下令。

話音未落，「唰」的一聲，士兵們有人提起了機.槍，有人舉起了大刀，所有人都全副心神戒備，死死盯著對面的小群墮落種。

只是段沫顏發現，在那些怪物中間，竟然有一個女人靜悄悄站著，她身邊滿是模樣醜陋的墮落種，卻竟然沒有一個去攻擊她。

女人也穿著兜帽和披風，身材看起來高挑有力，不是阿芙拉，段沫顏想。

只是此刻，任何可疑的人都是他們的敵人。

段沫顏深呼吸一口氣，她也往走了一步，一下拔.出了腰間的銀劍，和靖軼並排站在了一起。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那女人一動不動，彷彿一具不會思考的人偶，只不過片刻后，她忽然調轉了方向轉頭就走，連帶著身邊那幾十頭怪模怪樣的墮落種，竟然也依依不捨地離去，一邊走一邊不斷回頭看他們。

士兵們十分震驚，主動放棄獵物的墮落種，這太少見了。

段沫顏也有些莫名奇妙，對方彷彿就是來確認一下他們沒死，甚至不想正面起衝突。

「那是誰？」她抬頭問道。

靖軼忽然面色冷肅，他開口。

「凱莉·勞文。」那位聲名赫赫的，已死的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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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軼：First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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