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種攻城

「阿芙拉和凱莉還沒有回來。」在一棟黑暗華麗的古堡,一個黑髮的女人說道。

在她身後，是一片巨大的紅木收藏置物架，上頭擺放著一個個玻璃器皿,有的裡頭是珍貴的寶石,有的是昂貴的古董,有的是些瓶瓶罐罐,還有諸如一面手鏡這樣奇怪的物品。

置物架前頭放著把製作精良的紅木沙發椅,上頭坐著一個穿著華麗荷葉邊禮服的男人。

他左手端著杯紅酒：「讓他們跑了？」

黑髮女人微微垂頭,目光不變：「是的。」

男人砰的一聲,將水晶酒杯砸在地上，酒液濺濕了昂貴的地毯,他冷聲呵斥：「真沒用。」

魏玉怡一聲不吭,蹲下身來撿拾玻璃碎片。

男人並不理睬她,他看向腕上的終端，那上頭投影出數個房間的影像，都是囚室模樣，每間大約都關著五六個人。

裡面的人有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有的瘋狂拿頭撞牆；有的抓著地上的草往嘴裡塞,什麼怪模怪樣的都有。

男人面無表情地翻閱這些監控影像,翻到下一頁,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扒著鐵門，將頭卡在欄杆中間嘶聲叫喊,眼珠血紅：「給我！再給我！……我要凈化，我要凈化！」

這人雖然衣衫破爛,但能看出身上的衣服也曾是件西服,此刻卻像半個墮落種一樣喪失理性。

男人以欣賞的眼光看著瘋叫的那人,嘖嘖稱奇：「大明星肯特,眼高於頂,竟然也有這種模樣。」

打扮華麗的男人平靜地看著這些人嘶叫，表情充滿了快意：「玉怡，你知道嗎，不服管教的人，就該讓他們學學什麼叫聽話。搞什麼革新，搞什麼普及，垃圾不需要平等，一群蠢貨！」

男人情緒十分激動，而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始終低頭一言不發。

這些模樣詭異的人之所以舉止異常，都是因為服食、注射或者吸入了天使之吻。

它是禁藥，原因之一，在於其能瞬間拔高身體機能，使人猶如得到了凈化。但這種東西卻和凈化大相徑庭，要麼讓人最終失去理性變成怪物，要麼生命力消耗殆盡，肉.體提前腐爛而死，就像皮爾科那樣。

原因之二，在於其會上癮。一旦沾染上那種力量，就會如同貪戀天使的吻，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渴求基因爆發的快感，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顯然，在某些人手裡，它的作用遠不止於此……

男人欣賞了一番眾人痛苦掙扎的模樣，將監控影像接著往下翻，不過投影出來的不再是囚室了，而是一處廣闊的空地。

空地上方是天然岩洞，滴滴答答不斷有水順著鐘乳石流下，下方的沙地卻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他們緊緊擠著挨在一起，頭碰頭腳貼腳，但又不是完全靜止的站立，而是不斷小幅度挪動著，像是

整片空地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哪裡是人啊，分明是一群衣衫襤褸的墮落種。

它們呲著牙，有的拖著尾巴，有的豎著耳朵，有的流著口涎目光獃滯，完全就是沒有神志的墮落種的樣子。但這些怪物竟然沒有一個亂動或者吵鬧，乖乖站在一起，這太反常的，猶如被訓練出來的——墮落種大軍。

華服打扮的男人看著終端上的鏡頭感嘆：「你看看，生平第一次見到墮落種會排隊，這是多麼神奇的景緻啊！」

「不過它們可真丑，瞧瞧那些獠牙和背毛，一點都沒有美感，簡直不像是地球上的生物。」男人嘲諷道，語氣滿含蔑視。

「安排的九支運送線路如何了？」他問道。

一旁的魏玉怡低頭回答：「除了9號線被晨曦組織半途劫持，其餘8條已經順利通暢，攜帶的天使之吻已經全部散播出去了。」

男人愣了一秒，隨後低聲咒罵了句：「該死的謝利……」

「不過沒關係，因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

春來化雪，這一個冬天得到的驚喜就如同過山車一樣，人們來不及考慮什麼叫『凈化普及』，就赫然聽說隔壁屋的張大已經攢夠了積分，過兩天又聽說誰誰誰已經得到了資格。

世界變化如此之快，快的人幾乎反應不過來。

「我已經攢了500點積分了！」

「不出兩年，我一定能兌換凈化資格。」

「生活總還是有盼頭的。」

可就在人們欣喜若狂的時候，海邊出事了。

事情發生的時候，正是一個普通的傍晚，人們結束一天的勞作，正在平價小酒館里休息。他們這座小城靠海，歷代都靠打漁和海水養殖業為生，生活平靜。

伴隨飯菜的香味，一個漁民正瞧著終端上的電視劇發笑：「哈哈哈，這演員好蠢！」

他仰頭飲下一口淡酒，忽然感覺手邊的桌子好像在小幅度震顫，男人疑惑地回頭，見不遠處平靜的海面忽然泛起了劇烈的波濤。

水中好像有很多東西在翻騰，是魚？還是海豚？瞧著都不太像。

其他人也發現了端倪，一個個都站了起來，大家往前走了幾步，遠遠地看向波光粼粼的海灘，那些波濤無比反常，像有意識一樣一點點逐漸向沙灘靠近。

酒館里的眾人屏住了呼吸，在璀璨夕陽的照射下，他們看見海邊逐漸浮出黑壓壓的一片。

那些東西站了起來，它們周身濕透，滴答著海水，有的身上還粘連著水草、螺殼之類，瞧著猶如深海里爬出來的水鬼。

順著海風，一股咸腥味混合著某些野獸身上的臭味飄了過來，瞬間刺痛人們的神經。

在雙方僵持的一刻，走在最前方的那個佝僂著身體的墮落種，忽然仰頭髮出一聲凄厲的嘶鳴，隨後它身後所有的怪物都大吼一聲，以幾倍的速度衝刺奔來。

酒館里早已沒人了，人們的驚叫聲混雜成一片，逃命一樣四散奔跑。

「是墮、墮落種！」

「怪物攻城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

*

在這個普通的日子裡，各種各樣的話題幾乎在一瞬間點爆了星網，人們陷入了急劇的恐慌。

#墮落種攻城#

#世界末日來了#

甚至有人開始悄悄變賣家產，帶著一家子往更高級的區域搬遷，他們下意識的認為越靠近1區越安全。尤其是海邊的一眾城市，搶購物資、交通癱瘓、人心惶惶，畢竟誰也不想坐以待斃，成為墮落種的口糧啊。

1區帝都的議會辦公室，白奕星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隨著啪的一聲巨響，木桌發出一聲哀鳴。

他眉頭擰緊：「怎麼會這樣？！」

就在他和喬伊斯正在全力搜查關於溫莎、阿芙拉等凈化師失蹤一案時，墮落種大軍竟然悄無聲息地襲擊了11區邊境城市。

他身旁的愛德華參議長急的滿頭都是汗：「事發突然，作為第一個爆發的咸城根本沒有防備，駐軍一共只有兩三百人，已經全部投入到戰鬥中去了。但是從倖存者傳回的信息來看……」

他說不下去了，辦公室內的所有人看向大屏幕，上面擺著幾張照片：滿是斷壁殘垣的街道，地面上乾涸的血跡，遍布的垃圾和斷肢屍體堆在一起，路上竟然看不見活人的蹤跡。

咸城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愛德華頹然坐下，他感覺一瞬間老了十歲：「誰會想到啊，幾千頭墮落種竟然會一起行動，更匪夷所思的是它們竟繞過了12區的防禦線，遠渡重洋跑來襲擊11區的海灘。就算是快艇，也需要將近兩個小時，這任何一條說出去根本都不會有人相信！」

旁邊的喬伊斯面含怒意，他手握成拳：「繞過12區？這是當然的。12區里全是鹽灘、戈壁和荒漠，連植被都稀少。再加上那裡沒有普通百姓，只有一堆天天和墮落種打生死戰的重刑犯。沒有誰比他們更知道如何周旋戰鬥了。」

「12區對於墮落種來說就是一塊硬的硌牙的骨頭，而11區……」才是真正的大肥肉。

只要深入內地，哪裡都是它們的午餐。

「目前二十一軍團已經全部出擊，臨近11區附近的駐軍都已投入戰場，軍需指標向沿海傾斜。連裴績都已經帶獵殺軍團支援前線了，偏偏這時候靖軼將軍又不在……」喬伊斯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我總有不好的預感，我去守備軍駐地隨時作戰。」

喬伊斯風風火火走後，白奕星又研究了一會戰況，忽然終端收到了裴績的通訊請求。

他立刻接通聯絡：「你那邊怎麼樣？」

視頻會話鏡頭歪斜，不斷晃來晃去，看得出來終端的主人此刻正在進行艱難的戰鬥，會話中不斷聽見槍響和野獸詭異的嘶嚎。

裴績的聲音隱沒在一片戰鬥聲里：「我現在在澠城，距離第一事發地的咸城只有十幾公里，這裡也幾乎被墮落種佔領，當地駐軍已經帶著倖存的平民退到了郊外。」

他話沒說的很仔細，但大家也看清楚了，在不斷抖動的鏡頭裡，他們小隊的成員正在公路上奔跑，兩側就是茂盛的林區。

不遠處幾輛大巴車和軍用車在路面飛馳，而後方遠遠的已經有潮水一樣的墮落種大軍碾了過來。

「我們現在正在協助平民撤離。」裴績道，「墮落種的數量越來越多，它們的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進城。」

他話音還未落下，畫面中驀地出現一隻渾身長滿毛的人形怪物，「哇」的一聲撲了過來，裴績抬腳就是一踹，然後旁邊的墨菲立刻反應過來，幾槍將那玩意解決了。

白奕星皺眉：「你們能自保嗎？」

「暫時沒有問題。」裴績的聲音平靜，他站的更高了些，調轉方向讓鏡頭對著遠處的平地，「發來通訊，是因為我想讓你看看這個。」

議會辦公室的所有人都盯緊了鏡頭，原本平靜的山林此刻已經被那些詭異生物佔領。因為春天剛來，萬物還沒有復甦，光禿禿的樹枝只余灰濛濛的顏色。

那些衣衫襤褸或者乾脆光著身體的墮落種們，密密麻麻行進在山林中，從遠處看就像是蠕動著的一團團灰色。

白奕星迷了眼睛，在這些漫無目的的怪物里，他似乎察覺到有那裡不對。

「……那個是什麼？」身旁一個小議員忽然疑問道。

只見在怪物最密集的地方，所有東西都在流動，只有一個黑色的點僵住了一動不動，彷彿石頭一樣。但是他周圍的那些墮落種，又會下意識地繞過他繼續前進。

白奕星瞪大了眼，他聽見裴績平靜的聲音：「我們猜測，墮落種中似乎出現了王。」

墮落種……王？

這種怪物初次出現時，就和喪屍一樣，沒有理性沒有意識不知道團結，只是吃人殺人的武器。

幾百年過去，竟然出現了王？

「雖然沒有近距離看到，但我覺得那頭『王』能量格外強大。」裴績道，「從目前計算機驗算的數據來說，這頭墮落者領袖的行進速度比其他的要慢得多，大概一天時間才能從這裡去到下一座城，他的目標，如果沒錯的應該是1區。」

裴績沒接著說，但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等他走到了，那1區估計也完蛋了。

掛斷通訊，白奕星的神情變得格外嚴肅：「凈主呢？」

「還在回來的路上！」

白奕星沉吟：「距離昨天南卡文洲大凈化者集會遭受伏擊才過去了半天而已！」

不管墮落種發生什麼變化，他背後的人的目的都昭然若揭了。

他反社會，他恐怖襲.擊，他想綁架大凈化者。

而拿下段沫顏，就相當於拿下了半個奧維維亞洲的凈化師圈子。

這一次戰鬥，不容有失。

*

而在如此高壓的態勢下，晨曦組織的眾人面對的又是另一番光景。

賀南看著堆在面前的五個箱子，他們搗毀了一批走私犯，竟然只搜出來這麼幾箱東西：「這些全都是……」

「是的，『天使之吻』，沾一點就瘋的毒.葯。」謝利在旁邊抱臂回答。

賀南頓時有些毛骨悚然，他取了一個箱子打開，見裡頭整整齊齊碼放著幾十根玻璃試管和塑料盒子，有些是注射液包裝，有些是藥片包裝。

賀南拿起一支玻璃管，裡頭的東西緩緩流淌，顏色十分好看，有點像珍珠彩月光石，是淡淡的藍和紫色，絢爛奪目。

「就是這個東西，讓那麼多人喪失理性。南卡文洲的那個襲擊，該不會也是因為這個？」賀南瞳孔一震，「我們只截獲了這一條運輸線路，顯然他還有更多……」

謝利在一旁看著那些五彩斑斕的『毒.葯』失神，少見的沒有回答。

賀南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X，你知道些什麼對不對？你還不趕緊說，那人的目標可是大凈化者！」

謝利瞥了眼賀南：「少年，你越來越有管家公的架勢了。我只是覺得這些陰謀背後的主謀也許我認識。」

賀南：？？？

謝利沉下臉：「我猜是無名氏。」

「那是誰？」

「一個和晨曦組織淵源頗深的人，可以說我們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得益於無名氏的幫助。他給我們提供政府內部的便利，讓我們輕易地獲得資源。不過自從我違逆他的意願，我們就已經一刀兩斷了，他也不止一次想要弄死我。」

謝利滿不在乎地說：「現在看來他已經有了新目標，那些走私團伙和組織，他們可比我聽話多了。」

賀南皺著眉頭表情嚴肅：「那個無名氏，他都讓你幹什麼？」

「晨曦組織在他眼裡，似乎只是用來消耗低階層人口的工具，或如果他看哪個地方的官員不順眼，就會讓我們去搗毀那個城市的政府大樓。」

謝利摸了摸下巴，他金色的眼眸微眯：「他在政府中權利地位很高，且出身高貴，蔑視眾人，或許因為童年出過什麼事，導致他極度厭惡血脈低賤的人，這也就說得通為什麼他格外仇視下三區的城市了。」

賀南聽的雲里霧裡，他看著那五大箱子的毒.葯，只覺得腦門突突。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直接銷毀吧，可這東西能燒嗎，會不會毒.素蔓延？」

謝利沒說話，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然伸手摳了一顆藥片，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甚至還張嘴舔了舔。

賀南：！！！

「你做什麼？你不想活了？！」賀南三步並做兩步衝上來，一把打掉他指尖的藥片，甚至還用力踩了幾腳。

謝利看著他，只覺得這個反應有點熟悉，從前他在病木之湖跳河的時候，某個人也是這樣急得要命。

他回憶到好玩的地方，咧嘴笑了笑：「放鬆吧少年，你大哥我是劇毒的雨林紅蠍，暫時沒什麼東西能讓我中毒。」

他看了看地上已經被踩碎的藥片：「天使之吻並不是近年新出現的禁藥，從前在黑市就一直有流通，用於地下拳場的興奮劑使用。」

「但是這一種，我覺得氣味和顏色都和傳統的天使之吻不一樣。」謝利道，「晨曦組織沒有那麼專業的檢驗機構，我想把它們送去1區，也許可以研製出解藥。」

謝利想了想：「巴特，你帶上東西走一趟……」

「不，交給我吧。」賀南站了出來，他目光堅定，「你們的面孔都已經上了聯邦通緝檔案，也許沒走到地方就已經被抓走了，只有我最安全。」

謝利看了看他：「好吧。」

過了會，他組織手下將箱子層層密封好，再裝上一輛樸素的小麵包車。

回頭就見賀南正蹲在草地上，雙手握著終端噼里啪啦不知道在和誰打字聊天。

謝利好奇地走過去，想要了解一下純潔少男的私生活：「你在和誰通訊？」

賀南頭也不抬，認真道：「沫顏。我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她，哦，我順便還抄送了白議長一份，人多力量大。」

謝利：？？？

他湊過去看向賀南的屏幕：「是段沫顏？真的假的，讓我看看！」

太久沒有見到少女，中間又發生那麼多事，謝利都有點懷疑她是不是要把他忘記了。

而段沫顏此刻正在從南卡文洲回到奧維維亞洲的路上，她坐在空軌座位上，身邊就是靖軼。

她正在用設備記錄賀南訴說的情報，忽然畫面一黑。

「賀南？」

段沫顏正奇怪他怎麼突然發了個視頻過來，就見面前鏡頭一轉，一個高挑的人影擋住陽光低頭湊近。

「小白兔，好久不見。」謝利眯著眼，咧開一口白牙笑著看她。

段沫顏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謝利？」

「怎麼，太久沒看到我不認識了？好傷心……」

聽到那刺耳的聲音，身側原本閉目養神的靖軼突然側過頭來，他目光一冷，手臂越過段沫顏，在終端上一按。

「啪」的一聲，視頻會話被強制關閉，面前只剩黑黑一片。

而原本和段沫顏二人聊的好好的，賀南現在都要哭出來了：「都怪你！一邊去！別煩我！」

謝利：要哭的是我好吧。

靖軼：少和這種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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