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南京

第二十七章南京

不添麻煩?打從你清晨進了村,大麻煩就到了。

鑒於劉璐在村子里待的時間越短爺爺越安全,所以這話李天賜還是比較愛聽的。

偷偷瞟了眼劉璐,下面的話李天賜明顯言不由心:「你別誤會,我沒趕你走的意思。」

「不趕我也得走啊,身上肩負著任務呢。」劉璐將鹹菜朝李天賜面前推推,又道:「這段時間,希望你配合我演好這場戲。」

「幾天應該沒問題,時間長了我不敢保證。」見劉璐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異,李天賜趕緊解釋道,「假話終究是假話,在村裡待久了,跟鄉親們自然要拉家常,拉著拉著,可能就拉出紕漏了。」

劉璐有點受不了李天賜說話,不過細細想想他的話其實也在理,便道:「儘管放心,最多也就幾天。」

幾天就好,你真在這待上十天半個月,鬼知道會發生什麼。李天賜心裡嘀咕道。

來到這個時代有段時間了,他已經習慣清苦的日子。

狼吞虎咽將飯菜席捲一空,李天賜沒吃飽,端著碗正準備去灶屋盛,劉璐叫住了他。

「所有的飯菜都在這兒了。」說這話的時候她臉有點紅。

剛到李二蛋家,她就知道這家人窮得叮噹響,現在又收留自己,日子更難熬。

從這個角度考慮,李天賜對她態度惡劣,說得過去。

「對不起,原本我身上還有幾塊大洋,從山坡滾下來的時候,丟光了。」

劉璐咬著紅唇,輕輕言道:「不過你放心,等我完成任務,肯定會報答你們。」

報答,算了吧,只要鬼子不來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了!

李天賜擺擺手:「行了行了,別說了,先將碗筷拾掇拾掇吧。」

劉璐嗯了一聲,到灶屋忙活了一會兒,回到堂屋在席子上坐下,對著青山感慨萬千。

「這裡的景色真不錯。」

「你在山裡呆了也有幾天了,沒好好欣賞大青山的景緻?」李天賜隨口便道。

「連命都保不住了,誰還會在乎景緻?」劉璐扭頭沖李天賜笑笑,問道,「李大哥以前讀過書吧?」

對此李天賜並不打算隱瞞,咸不鹹淡不淡的道:「沒劉小姐肚子里的墨水深。」

我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呢,不是冷言便是冷語,我即便欠,那也是欠李二蛋的,你憑什麼?

隱藏草叢中那會兒即便恍恍惚惚,劉璐還是有幾分清醒的,李天賜看到自己卻視而不見,這是見死不救。

若不是李二蛋,說不定自己已經到了陰曹地府。

劉璐將短髮掖到耳後,臉色微變,淡淡言道:「李大哥,咱們能好好談話嗎?」

李天賜覺得自己很無辜,雙手一攤:「我已經在跟你好好談話了,只不過我肚子里墨水有限,有什麼說什麼,到你那裡可能就變了味道。」

劉璐深吸一口氣,壓著火氣道:「即便你不歡迎我到來我也來了,並且是二蛋要我來的,這個家他說了算,你跟我一樣都是外鄉人,沒資格說三道四!」

李天賜冷眼看向劉璐,哼了一聲:「不裝矜持,不玩婉轉了?接著說,我聽著呢,等等,你不僅是外鄉人,還是日本人通緝的要犯。」

劉璐跟李天賜正面相對,嘲諷道:「恐怕正因為我是日本人通緝的要犯,你對我才這個態度吧?」

既然劉璐話都說得這麼白了,李天賜也不藏著掖著,盡情數落:「因為你,青山鎮周邊村死了多少人!那幾個村禍害完了,將禍水朝小田莊引?劉璐,你這不是在救國啊,你是在殃民!」

劉璐皺著眉頭,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麼不分善惡!」

李天賜沉下臉來,用手指點著破席,一字一句的道:「不分善惡?我問你,若不是你的問題,青山鎮怎麼來那麼多日本人?他們不來,那些無辜的百姓就不會死!」

劉璐氣呼呼的站了起來,指著李天賜的手指直哆嗦:「愚昧!」

李天賜雙手環抱胸前,瞟了眼劉璐,嘲諷道:「我是愚昧,我只是不想也不會將刀劍朝別人脖頸上引。」

劉璐指著李天賜道:「中華民族正因為你這樣的人太多,才會被日本人欺負,才會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那些倒下的村民正因為你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才突遭橫禍!」李天賜也站了起來,盯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劉璐,越說越激動,「他們只想老老實實過日子,要求高嗎?現在呢,活命都成了奢望。」

劉璐不怒反笑:「這麼說,我抗日救亡還有錯了?」

「沒有錯!」李天賜大手一擺,「我也想抗日救亡!但我不想做英雄,你想做英雄是你的事,只求你不要影響到小田莊,我是老百姓,我只知道在這年月活下來就行,其他的我不想問,也問不了。」

劉璐不住點頭,見李天賜不吭聲了,便問道:「說完了?」「說完了。」李天賜白眼一翻,又在破席上躺到了。

低頭看著背對自己躺下的男人,劉璐本想說上幾句,想想民眾現狀,一聲長嘆,也隨之坐下。

氛圍一時有些沉默,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輕輕言道:「你是讀過書的人,不該呆在山裡,之所以如此,是家裡遭了變故,對吧?」

李天賜沒睡著,也沒回答劉璐的話。

劉璐見李天賜沒吭聲,雙手托著下巴,清秀的面容間掠過几絲傷感,自言自語道:「你的事兒二蛋跟我說了,我覺得應該是極大的變故,否則也不會失去記憶,其實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老百姓遇到的變故太多了,比如我中學那些同學,她們......」

下面的話劉璐沒說,低頭看著腳下,一時有些出神。

李天賜轉了個身子,輕咳一聲,問:「你哪裡人?」

「南京。」

李天賜心裡一涼,翻身而起,他不喜歡劉璐,但他同情那些倒在屠刀下的百姓,考慮到劉璐親人朋友可能在南京大屠殺中遇難,李天賜對劉璐也沒先前那麼反感了。

「南京保衛戰那會兒,你父母都在南京嗎?」李天賜小聲問道。

「由於父親做生意的緣故,父母姐妹好幾年前就搬到重慶去了,為此母親還埋怨父親,因為她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受不了重慶的水土,不過現在應該不會埋怨了吧?」

李天賜嘆了口氣,道:「去年年底的南京城是人間煉獄,你那些同學,如果沒來得及走,下場不會太好。」

「是啊,死的人,很慘,活著的人,更慘。」劉璐凄然一笑,將山風吹散的短髮掖到耳後,眸中有些許迷離,

「細細想來,兩年沒見過父親了,不知道他過得怎樣,不過應該不會太差,蔣介石都撤到重慶了,即便戰時生活苦一些,也比江南地區強,至少......」

「至少他們沒有性命之憂,就像我現在,日子清苦,倒是能過。」李天賜瞟了眼劉璐,意味深長的笑笑,「劉小姐直呼委員長為蔣介石,看來不是國民政府方面的人,如果我沒猜錯,是地下黨吧。」

「李大哥對時局很了解啊。」劉璐深深看向李天賜,「你以前接觸過我們的人?」

李天賜趕緊擺擺手:「你別嚇我,跟你們接觸,那是要掉腦袋的,我沒那麼大膽子。」

劉璐嫣然一笑:「你就一小老百姓,只想平平安安過日子,對吧?」

「沒錯!」李天賜跟劉璐坐在一起,想到剛剛她說的那些話,很是好奇,「你家算得上殷實,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劉璐有點不明白李天賜的意思:「你說明白點兒。」

「我的意思是說,你沒必要犯險。」

李天賜將劉璐又上下打量一遍,好聲好氣道:「你家境不錯,又讀過書,人長得不是太漂亮也說得過去,即便深處亂世也能過上好日子的,看看現在,咱就不說差點將命丟到深山老林,就剛剛那頓飯,是你這種人吃的嗎?」

劉璐扭頭看向連綿的青山,洒脫的笑了:「如果人人都這麼想,中國什麼時候才會強呢?處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什麼時候才能翻身?有些苦,終究要有人去吃,有些血,肯定要有人去流。」

李天賜聳聳肩膀:「你覺悟高,剛才那些話權當沒聽我說過。」

「不是覺悟高低的問題,而是不得不這麼做,或許不這麼做能活下來,甚至是好好活下來,但心裡那關過不去啊,如此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劉璐將李天賜上下打量一遍,搖搖頭道,「比起二蛋,你太姦猾了,知道覺悟這個詞,還說沒接觸過我們的人。」

廢話,我能不接觸你們的人嗎?我們家除了我,都是黨員!

李天賜咳嗽兩聲,趕緊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扯這個話題沒意義,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怎麼演好這場戲。」

劉璐想了想道:「咱們將家鄉定為南京,南京保衛戰開始之前為躲避戰亂一直朝北走,由於兵荒馬亂在青山鎮走散,你跟二蛋去鎮上購置物品,恰巧重逢,這理由怎麼樣?」

「細節方面你再想想,小田莊的人大部分沒見過市面,好糊弄,村長李青山的兒子李旭陽是安平師專的學生,真不好瞞過去。」李天賜又朝破席上一躺,瞥了眼劉璐,以慵懶的腔調道,「想好后告訴我,不說一直演下去,堅持三五天不出破綻,還是沒問題的。」

「好。」劉璐乾脆利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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