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思想改變
到了傍晚,劉璐和李天賜終於合計好了說詞,即便細微之處略有可疑,倒也說得過去。
為了盡善盡美,李天賜和劉璐隨後進行了排練,在這個過程中,劉璐對李天賜有了嶄新的認識。
劉璐沒想到李天賜對細節的掌控能力如此之強,一些她沒在意的神情動作,李天賜都一一作了糾正。
「太不可思議了,你以前到底幹嘛的?我都懷疑咱們倆是同行了。」劉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同行?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李天賜翻了個白眼,咸不鹹淡不淡的道:「心思縝密的人不一定搞情報,搞情報的人也不一定心思都縝密。」
劉璐當即沉默了。
如果觀察再仔細一些,行動再謹慎一些,應該能發現不尋常之處。
真這般,不說跟山田造野玩個計中計,最起碼不會丟掉那麼多人的性命,特別是趙妮曼,不該枉送性命。
作為特別行動隊隊長,劉璐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
見劉璐面色微變,老半天不吭聲,李天賜禁不住問道:「怎麼了?」
「你說的對,搞情報的不一定心思都縝密,比如說我,」劉璐低著頭,滿臉慚愧,「可笑的是,直到任務失敗我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缺陷,當時若能聽聽其他人的意見,或許是另外一副模樣,至少不會損失那麼多戰友。」
「吃一塹長一智,過去的事想也沒用,與其自責後悔,不如痛定思痛,否則你那些戰友的血,當真白流了。」
不管怎麼說劉璐也是革命前輩,只要她規規矩矩,不將爺爺和自己朝戰壕里推,李天賜對她還是比較尊敬的。
「你說的很對。」劉璐笑容略顯勉強,緊跟著又道,「如果你能參與到抗日救亡中來,我相信你發揮的作用肯定比我要強。」
李天賜拉著老臉,再次強調自己的立場:「劉小姐,你來小田莊是養身子的,不是過來讓小田莊流血的,這樣的話再說第二次,你還是找其他幫你演好這場戲吧。」
劉璐歉意的笑笑:「其實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拉你跟我一同戰鬥的心思。」
「最好隨口一說吧,我也不瞞你,我要參加了什麼革命,被敵人抓住,不要用刑,什麼都招!」李天賜從裡屋走到堂屋,順勢又朝破席上一躺,緊跟剛才的話題道,「我就一禍害,用老師的話說,那叫老鼠屎,走到哪兒都會壞一鍋湯。」
劉璐有點看不懂李天賜了。
從李天賜話語中不難推斷他是讀過書的人,可是說話,怎麼痞氣十足?
「你老師這麼說你,你就沒想過要改變?」劉璐看看李天賜的面色,沒有發紅的任何跡象。
李天賜眉頭一挑,挑刺的道:「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人生在世不容易,能保全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哪有功夫去救整個國家?哪有能耐去實現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奮鬥目標?人一旦死了,什麼都沒了。」
劉璐聽到李天賜前半句話,眼前旋即一亮,因為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出自但丁的《神曲》,那個年代,知道但丁的人不多,讀過《神曲》的人更少。
劉璐可以斷定,李天賜不僅讀過書,並且文化水平不低。
劉璐做出這種判斷是可以理解的,李天賜在學識方面處在優勢地位實屬正常,他生活在信息資訊都無比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即便在學校調皮搗蛋,耳朵里還是能掛著點東西的。
可李天賜後面的話,讓李天賜好不容易在劉璐心中形成的不多的好印象瞬間崩塌。
沒有能耐去實現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劉璐面有慍色,叱道:「日本帝國主義真的佔領全中國,你以及你的子孫連匹夫充其量只是牛馬!遠的不說,南京城的事忘記了嗎?他們將中國人當人看嗎?」
得,捅了馬蜂窩了!李天賜自知理虧,於是他又坐了起來,抱著雙手,怏怏得道:「南京城的事兒我管不了,日本人呢,自有救亡的英雄去打,作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我能做的就是在精神方面給予你們無條件的支持。」
李天賜覺得自己不是那塊當英雄的料,上戰場?別開玩笑了,他只是摸過槍,又不是真的軍人,不給國家拖後腿已經很不錯了。
可……為什麼心裡這麼不舒服呢?難道自己的想法真的不對嗎?保全性命,保護爺爺,安安全全的等到抗日結束不好嗎?
這人不僅覺悟極低,而且還非常不要臉。劉璐參加革命后,各色人等都見過,就沒見過李天賜這樣的人。
「像你這樣的人,想加入革命組織都不會要!」劉璐氣得俏臉通紅。
聽到劉璐這般說,李天賜暫時壓下了腦海里的想法,笑著沖劉璐拱拱手道:「謝謝您高抬貴手!」
「不可理喻,厚顏無恥!」劉璐氣呼呼到了裡屋,坐到床上,覺得眼前有些黑。
李天賜嘴角掛著笑,毫無意義的得意過後,又是一陣頹然。
以前老師總說二十一世紀的學生怎樣怎樣幸福,什麼今天的生活來之不易,有誰將這話放在心上?
弟兄們還不是該逃學逃學該睡覺睡覺,什麼前途未來,大家心中,抓住一切時間享樂才是正經。
來到這裡之後,李天賜明白了。
即便在教室罰站,即便被父母嘮叨,甚至被爸爸用皮帶抽也比生在這個時代強。
可是自己享受的一切是怎麼來的呢?李天賜將目光放向裡屋。
那個身材略顯嬌小的女子被自己氣得不輕,在她面前說剛才那些話,是不是真的錯了?
李天賜心裡一直不舒坦,一直到爺爺滿頭大汗的回家。
李天賜從爺爺手裡接過竹筐,問道:「怎麼出去那麼長時間?」
「將買的東西送到各家各戶后,天色還早,我就上山挖些野菜,現在有油了,可以炒野菜吃。」
李二蛋話還沒說完,劉璐就從裡屋走了出來。
可能是氣還沒消,她懶得朝李天賜看一眼,從其手裡搶過竹筐,作勢就朝灶屋去。
吆,脾氣還不小!李天賜撇了撇嘴,見爺爺轉身要去灶屋,一把將他拉住:「你幹嘛去?」
「劉小姐是客人,怎麼能讓她下廚?我去幫襯幫襯。」李二蛋要拿開李天賜的手。
幫襯她個屁!李天賜黑著臉,小聲道:「我都不知道你腦子裡想什麼,她現在什麼身份?我的婆娘!既然是婆娘,下廚做飯不是理所應當嗎?你收留了我們兩口子,還要你下廚做飯,這是收留嗎?這是請了兩尊菩薩供著,外人看到,誰不起疑心?」
李二蛋恍然大悟,看看傳來聲響的灶屋,又看看李天賜,道:「她為百姓出生入死,讓她勞累我過意不去。」
李天賜拉爺爺坐下,好聲勸道:「這樣的念頭千萬不要有,你要明白現在咱們在幹嘛,這是要演戲,正所謂人心隔肚皮,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出端倪,後果很嚴重。」
李二蛋嘆了口氣,想起清晨去村長家的場景,憤憤不平的道:「劉璐和李大哥為了百姓命都不要了,有的人心裡只有自己,難道就不明白國沒了,家就破了嗎?」
這話砸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不過跟爺爺相處久了,李天賜也練出來了,附和道:「不要用我們的標準衡量所有人,更別勉強大傢伙兒,他們其實也沒錯,不過想平平安安過日子,只要不賣國求榮,都應該支持。」
「賣國求榮的漢奸是該死,但麻木不仁就不該死嗎?」李二蛋緊緊握著拳頭,又開始抒發愛國情懷了,「大家不能再沉默了,繼續下去,可能喊都沒喊出來,就被日本鬼子的持刀挑了。」
「這個......」李天賜拍拍爺爺的肩膀,厚著臉皮道:「不會淪落到那種程度的,還有你我和劉小姐這樣的人頂著,中國亡不了,天也塌不下來。」
李二蛋重重點頭,扭頭看向李天賜的眼眶有些發紅:「對不起李大哥,讓你和劉小姐這樣的英雄受委屈了。」
李天賜深覺這樣的話題不能再談下去,他即便再不要臉,最起碼臉上也得掛層皮,便岔開話題道:「村裡的告示貼上去了嗎?」
「能不貼嗎?李青山知道我丟了通緝令,臉色非常難看!」李二蛋寒著臉,緊跟著又道,「還有村裡那幾個所謂老人,什麼德高望重?除了獨善其身的能耐強,真沒發現他們有什麼值得尊敬的地方。」
李天賜站了起來,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咱們先將飯桌支起來,淑霞快將飯菜燒好了。」
淑霞?李二蛋一愣,眸中除了疑惑,剩下的全是不解。
李天賜就納悶了,爺爺不該這麼笨啊,便道:「從現在開始,小田莊沒有劉璐,只有我的婆娘,孫淑霞。」
「哎呀,你看看我這腦子,李大哥,我懂了。」李二蛋眸中的疑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