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你沒那本事
吃飯的時候,劉璐展現了聯絡員應有的素質,即便心裡對李天賜再不滿,還是將妻子的角色演繹到了極致。
甚至有時候李二蛋都產生了這樣的錯覺,李天賜和劉璐打從一開始就是兩口子。
劉璐表現出色,李天賜也沒讓人失望,非常慷慨的拿出大男人的風範,將劉璐呼來喚去,這感覺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爽」!
用他自己的話說,即便是爺爺和父親,在奶奶和老媽面前,也沒如此舒坦過。
而劉璐就不舒坦了,更是滿腦子問號。
她就鬧不明白了,李天賜和李二蛋明顯不是一路人,為什麼李二蛋還對李天賜言聽計從?
眉宇間好像還非常崇拜李天賜。
他崇拜李天賜什麼?學識嗎?有學識也不能這麼崇拜啊,李天賜明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覺悟那品行比起南京城的街痞流氓不逞多讓。
劉璐原本想找個時間跟李二蛋好好談談,打聽打聽李天賜給李二蛋喝了什麼迷魂湯,以便讓李二蛋認清李天賜的無賴本質以後少吃虧,但是想想自己在村裡呆幾天就走了,便將念頭壓了下去。
在灶屋將碗筷拾掇完后,劉璐便進了裡屋,躺在床上休息。
李天賜和李二蛋也在堂屋的席上躺了下來。
李二蛋太累了,一躺下就進入了夢鄉。
李天賜聽著爺爺略顯粗重的呼吸,心裡有些疼。
從青山鎮回來的時候,爺爺背負的東西比自己重了很多,簡單休息一會兒又去忙活,鐵打的人也得垮。
他很想幫爺爺分擔點兒,可他能做的真不多,當然即便要做,爺爺也不會讓他去做。
在爺爺心中,他是抗日救亡的英雄,是要領著自己打鬼子的領導,怎麼能讓這樣的大人物做瑣碎活兒?
李天賜很自責,決定不管怎樣明天也要早起,跟爺爺上山挖野菜。
窖里的紅薯不多了,最起碼要堅持到這一季紅薯成熟,否則即便鬼子不來,可能也會餓死。
李天賜心裡正盤算著呢,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李天賜打了個激靈,迅速起身。
裡屋的劉璐也有了動靜。
兩個人的反應均是非常敏捷。
該不會是日本鬼子進了村吧?他們不約而同的想。
事實證明這只是虛驚一場,因為從門縫裡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二蛋,天賜,快點開門,是我!」
是你媽,都什麼時候了還不睡?你夜貓子附身,我們要睡覺。
「大壯哥,我們都睡下了!」李天賜重新在席子上躺倒,以慵懶的腔調道,「有什麼事兒,不能明天說嗎?」
「明天說就晚了,趕緊開門!」大壯邊說便將門砸得震天響。
大壯這麼一鬧,李二蛋再困也醒了。
李天賜沒法,一邊問候大壯的女性親屬,一邊起身將房門打開。
大壯提著油燈鑽了進來,趕緊將門關上,埋怨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在屋裡搞什麼?敲了那麼久都不開門。」
「那是我們太累!」李天賜有些不耐煩。
打從一開始,他就對體格頗為健壯的大壯他的印象極差。
這小子在村裡籠絡一批年輕人,整天叫囂要打日本鬼子,闖出一番名堂。
他也不想想就他們那點腦子,還沒接近日本鬼子就讓幹掉了。
當然更讓李天賜反感的是,自從見到自己后,大壯閑著沒事就過來拉攏,說什麼你也遭過日本鬼子的罪,是個大老爺們兒就不能慫,要替街坊鄰居報仇。
李天賜恨不得朝大壯臉上來兩拳。
不能慫?我他娘的從來沒慫過,只是為了保全爺爺才求穩。
再說了,趙東升領著人到村裡要東西的時候,你怎麼不挺起來?
連趙東升這類上不了檯面的土匪你都不敢斗,有什麼資格跟日本鬼子拼?
見過日本兵嗎?知道什麼叫三八大蓋嗎?知道什麼叫做機槍嗎?指不定槍聲一響,你直接變成孫子了。
李二蛋對大壯也不認同。
他是見過世面的,知道日本鬼子的厲害,也明白大壯這批人不具備跟日本鬼子抗爭的實力。
真想打鬼子必須加入組織形成合力,這才有勝利的可能性,可大壯呢,在村裡口號喊得震天響,真要他們離開青山鎮,氣也就泄了。
他們都是比較傳統的山民,有濃重的故土情結,他們也沒什麼文化,對外面的世界有著本能的恐懼。
大壯轉過身,見李天賜和李二蛋一齊睡在堂屋,朝裡屋看看,眨巴著言道:「放著好好的床不睡,睡地上?」
「凌晨我估摸白天會下雨,結果沒下,這天越來越燥,睡地上涼快。」李二蛋挪了個位置,話說得不留痕迹。
大壯將油燈放下,大咧咧一坐,沖李二蛋笑道:「你還別說,坐在這兒吹著山風確實比睡在床上強,到底是讀過書的人,腦袋瓜轉的就是比我快。」
李天賜撇了撇嘴,心道:腦袋瓜轉得快慢跟有沒有讀過書關係不大,就你小子這狀態,送到清華北大,出來還是一白痴。
李二蛋強打精神,聲音中遮掩不住深深的疲憊:「大壯哥,都這麼晚了,你過來找我,到底什麼事兒?」
大壯故作神秘,話很欠抽:「你猜!」
李天賜沒好氣的道:「大壯,從青山鎮到小田莊不能飛回來啊,我和二蛋扛著那麼多東西走了幾天山路,是個人都累,朝席上一躺那就不想起來,這深更半夜的你讓我們猜?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大壯撓撓脖頸,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知道你們累,如果不是急事,我也不會那麼不長眼。」
你不僅不長眼還不長腦子。李天賜白眼一翻,拍拍席子:「急事你就說啊,扯沒用的幹嘛。」
大壯也覺得這時候賣關子不妥,便娓娓言道:「是這樣的,明天趙東升不是要領人過來嗎?」
李天賜的神經立馬繃緊了,回道:「沒錯,怎麼著,你有想法?」
「當然有想法了,不僅我有想法,弟兄們都有想法!」大壯湊到李天賜面前,悄聲道:「咱們的日子越來越難捱了,你們這次去青山鎮,帶的錢物比以前多,買回的物品連上次一半都不到,這不假吧?」
李二蛋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沒法子,什麼東西都在漲價,鎮上富裕的人家日子都不好過,更何況咱們?」
「可不是這個理兒!」大壯一拍大腿,露出了大尾巴,「剛才大傢伙兒就在商量這個事兒,咱們的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憑什麼養活趙東升那批人?所以明天趙東升到村后,將他圍了,先繳了他們的械,然後走進大青山,端了他們的老巢!」
李天賜打了個激靈,看大壯的眼神跟看傻叉無異,比了個手勢:「端了他們的老巢?大壯,你有這個嗎?」
「沒有啊,繳了趙東升的械,不就有了嗎?」大壯理所應當的道。
李天賜揉了揉太陽穴,又問道:「你知道怎麼開槍嗎?」
大壯切了一聲:「不知道開槍,怎麼打的野豬?」
你打野豬的玩意兒也叫槍?李天賜壓著火道:「鳥銃和槍不一樣,明白嗎?」
「怎麼就不一樣了?搞得你見過槍,會打槍似的。」大壯撇撇嘴道。
李天賜覺得沒法跟大壯再溝通下去,將他拽了起來:「你要瘋自己瘋去,我和二蛋不跟你一起瘋,我們不參與,也建議你們老實點,否則,秀秀保不了你的命!」
大壯甩開李天賜,臉上儘是鄙夷:「我說李天賜,你好歹也是個漢子,怎麼一點種都沒有?」
「這不是有種沒種的問題,這是有腦子和沒腦子的問題,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就你們幾個人想繳趙東升的械,剛衝上去就被放倒了!」李天賜懶得跟大壯廢話,下達逐客令,「有多遠滾多遠!」
大壯也火了,指著李天賜的鼻子道:「我呸!中國就是因為你這樣的窩囊廢太多,南京城才沒了!」
說到這裡,大壯又沖沉默的李二蛋道:「天賜軟蛋,你也跟著軟蛋?你那檔子事兒我知道,就不想給她報仇?我可告訴你,端了趙東升的老巢后,咱們就有了傢伙,有了傢伙,我就領著弟兄們到青山鎮打鬼子。」
我太陽你姥姥!未等李二蛋回話,李天賜就攥住大壯的領口,將他抵在牆上,咬著牙道:「你想死別領著弟兄們跟你一起死,你和弟兄們都不要命,別連累父老鄉親一起遭殃,今兒我將話丟在這裡,你要真定了那心思,我現在就告訴秀秀,讓趙東升好好收拾你!」
大壯沒想到李天賜是這個態度,你不參與也就罷了,還要通風報信?
「李天賜,你敢這麼玩,我宰了你!」大壯發著狠。
李天賜右腳撐地,朝大壯腿彎狠踢,胳膊肘順勢抵著脖頸側壓,與此同時,將大壯別在腰間的柴刀也抽了出來。
噗通!
大壯應聲倒地。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無拖沓之感,大壯自始至終一點反應都沒有。
冰冷的刀刃抵著他的脖頸,李天賜冷冷盯著大壯:「宰了我?你沒那本事!」
李二蛋沒看清大壯怎麼倒下的,更不明白大壯別在腰間的柴刀怎麼就到了李天賜手裡。
不愧是受過專業軍事訓練的,大壯在李天賜面前,毫無反擊之力。
可刀槍無眼,李天賜萬一傷了大壯,就麻煩了。
李二蛋正準備阻止,劉璐從裡屋沖了出來,顫聲道:「天賜,快將刀子拿開,別傷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