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面獸心

第七章 人面獸心

又是一日雞鳴時,天氣陰沉沉的,就像隸臣的臉色一樣。

今天這樣的天氣,很可能會下大雨,一旦雨落下來,道路濕滑泥濘,木料的運輸將更加艱難。

一個家奴站在臉色陰冷的隸臣面前,一邊解說著什麼一邊對甲棚奴隸指指點點。

隸臣眉頭緊皺著,打量了一下鼻青臉腫、精神萎靡的烏鼬,目光又轉到同樣鼻青臉腫但卻神情鎮定的聶傷身上,停留片刻,對家奴吩咐了幾句。

聶傷正忐忑時,便見那家奴走過來,用竹鞭指著他喝道:「你,還不快命他們排隊。」

「呼!」聶傷長長的出了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圉頭之位穩了!」

他應了一聲,跑前跑后,也不打罵,很快就把隊伍整理好了,速度比烏鼬那粗胚當圉頭時快了幾倍不止。

那隸臣見了,微不可察的點點頭,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

今天繼續采木,這番換了甲棚先運輸,乙棚伐木。

新任圉頭,聶傷毫不客氣的承擔起了指揮勞作之責,喝呼群奴來去,家奴們見他積極負責,安排妥當,也懶得插手,只管在一旁監察。

眾人依著昨天的法子,綁好繩索,穿上抬杠,正要上肩,忽聽群狗狂吠,接著便聽一人高呼:「有人逃啦!賤奴逃啦!」

聶傷心中一驚,忙放下手中木杠,扭頭去看。

就見所有的牧奴犬都對著一個方向吠叫,卻沒有一條追上去,它們經過訓練又經驗豐富,知道自己一動,其他奴隸就會趁機逃跑,所以都在堅守崗位。

坡上林地的乙棚奴隸跟著騷動起來,家奴和士兵緊張不已,紛紛持著武器圍了上來,喝令奴隸放下器具不準亂動,甲棚之人也被命令放下抬杠原地坐下。

「是哪個棚的賤奴逃了?逃了幾人?」隸臣仲柏大聲喝問。

「是乙棚的,跑了……」一個家奴忙問乙棚的圉頭:「牛蚤,跑了幾個?」

就見乙棚奴隸中一個矮壯的扁臉漢子戰戰兢兢的答道:「跑了兩個,都是伐木的。他們還……還帶走了一把大鉞。」

「混蛋!該死的混蛋!」

隸臣一聽,氣的七竅生煙,跳腳大吼:「快!快給我追!」

「吾弟,你莫亂了陣腳。」

那戍長蒼拿著武器趕了過來,安慰他道:「區區兩個逃奴而已,你在這裡守著,我帶幾個人去追,保准一個也逃不了。」

「那就有勞兄長了。」隸臣仲柏忍著氣應道。

蒼也不多言,背好弓箭,腰插銅刀,手持短矛,帶著三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還有指揮兩條獵奴犬的家奴,以及另外三條牧奴犬,躡蹤追進了叢林里。

伐木場這邊一時安靜了下來,奴隸們已經被集中在一起,兩棚人分成兩堆坐在空地上,家奴、士兵和牧奴犬警惕的守在四周。

隸臣像頭憤怒的公牛一樣在人群中來回查看了一番,又氣沖沖的坐到一旁的樹樁上,命人把那乙棚圉頭牛蚤帶來,問了幾句后便怒不可遏,掄起鞭子狠狠的抽打。

那牛蚤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只是不住的慘叫求饒。

「嘖嘖嘖,乙棚真是霉運連連呀。」

「是啊。昨日運木時便倒霉事一件接一件,死傷好幾個,今天又跑了兩個。」

「呵呵,還是我們甲棚運氣好,什麼晦氣事都沒遇到,一個人也沒少。」

「這段時間運氣的確非常好,一定是聶傷給我們帶來的好運。」

「對啊,聶傷可是炎帝後裔,再怎麼淪落,身上殘留貴氣也足夠給我們這些賤-人用了。」

眾人在聶傷身邊悄悄議論著,話題從乙棚那裡逐漸轉成了拍聶傷馬屁。

聶傷不為所動,目光在四周打量著,他觀察到自己這邊的人都緊坐在一起,伸長脖子看熱鬧,而乙棚奴隸卻稀稀拉拉、無精打採的,不禁疑惑道:「大家干著同樣的活,怎麼乙棚之人頹廢成這般模樣?」

「嘻嘻嘻。」就聽大癩在身邊賤笑道:「乙棚那裡的日子可不好過。」

「哦,怎麼回事?是那牛蚤太兇殘嗎?」聶傷察覺他表情有異,追問一句。

「你不知道嗎?」

大癩臉色古怪靠近他,低聲說道:「牛蚤喜歡搞男人,乙棚所有人都是他的『妻妾』,那狗東西簡直把乙棚當自己的王宮了,一天要弄好幾個,還封了好幾個家臣一起搞。乙棚之人天天被他羞辱,不出事才怪。」

「多虧烏鼬跟他不一樣,否則的話,我寧可去死也不想被人捅`屁-股!」他后怕的搖搖頭。

「竟是這種齷蹉事!」聶傷感到噁心難忍,對這個牛蚤厭惡之極。

這時他才想起來昨晚和烏鼬搏鬥時,這貨也提過要把自己送給牛蚤搞,不由的朝烏鼬看去,只見這鳥人蔫頭蔫腦的躲在人群最後,看到自己望來,脖子一縮,急忙低下了頭。

「哼,倒是識相。」

聶傷覺得一場決鬥好像不能讓對手徹底屈服,準備再揍烏鼬幾次,打的他心服口服,沒想到這貨從昏迷中醒來后,直接就認慫了,乖的像條狗一樣,讓他想打都找不到借口。

至於烏鼬是不是在卧薪嘗膽,想要積蓄力量報仇,聶傷一點都不擔心。他現在享有圉頭的收貢權,吃的多了,身體會越來越強壯,雙方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因為怕逃亡之人的行動引發奴隸的動亂,身邊的看守之人也少,隸臣沒敢再讓群奴勞作,只能讓他們無所事事的待著。

眼看著自己的任務被拖延,他心中怒氣更盛,把那搞`基的牛蚤當成了出氣筒,死命的抽,甲乙兩棚的奴隸看在眼裡,心中都不停叫好。

這般閑著,眾奴隸求之不得,都期望逃跑的同類能多堅持一會,好給自己多爭取點時間休息,誰知還不到小半個時辰,追兵便返回了。

幾條狗身上染著血,當先衝出樹林,接著便見戍長蒼雄赳赳的朝這邊招手,他身後跟著的士兵則架著兩個血人,一路血跡走到人群前面,把手裡的不知死活的逃奴扔下。

「哈哈哈。」蒼邁著大步,得意的大笑道:「仲柏,為兄沒有食言吧?我把人給你抓回來了。不過快要死了,你又損了兩個人力。」

「多謝蒼兄。此等逃奴,壞我之事,正該處死。」

隸臣仲柏一點喜色也無,反而怒氣更盛,他恨恨的跺了地上的血人兩腳,對身邊家奴下令:「把他們綁到樹上,我要親自動手才能解恨。」

待家奴綁好了,他拔出腰間短刀,一人胸口一刀,熟練的剜出心臟來,將其中一顆送到蒼面前:「一點心意,感謝兄長和眾戍士助我。」

「哈哈,客氣什麼,一起享用。」

蒼接過熱乎乎的心臟,遞給一個士兵,吩咐道:「新鮮人心最是脆嫩可口,立刻動手烹了,我等共食之。」

仲柏看著兩具屍體,嘆道:「可惜軀幹沒有經過巫祝施咒祛濁,不能食用,浪費了。」

蒼瞅了一眼,不屑的擺手道:「皮包骨而已,又臟又臭,能吃我要下不了嘴。喂狗吧。」

他一聲唿哨,早就急不可耐的群狗轟然撲上,瘋狂撕扯爭搶,七八條大狗很快就把兩具屍體吞吃的乾乾淨淨,連骨架都叼到各處埋藏了起來,轉眼間原地只剩下兩個血肉模糊的圓球。

那隸臣則拿著另外一個心臟,端端正正的擺在一個光潔的樹樁上,在心臟周圍用血畫了一圈圖案,跪地伏拜,高聲祈道:「柏以此獻雨神,祈天晴勿雨!」

奴隸們好似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都神情麻木的看著,有的甚至完全不在乎,自顧自的聊天睡覺吃草,聶傷卻看得渾身發冷,手顫個不停。

就在他準備向商人妥協時,現實又一次用殘酷的事實打醒了他,商人是多麼兇殘,多麼沒人性!

「彼輩,人面獸心,非人也!」

聶傷看著眼前這些代表著當世最高文明的商人,眼神越來越冷酷,「若能逃出生天,此生定要毀滅這個吃人的王朝!」

……

很快又開始勞作了,仲柏祈神失敗,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看頭上積聚的黑雲,估計會越下越大,這種天氣根本沒法幹活。

可是隸臣已經被諸多不順刺激的發瘋了,哪裡還管這些,他自己站在雨里親自監工,逼迫眾奴隸加緊勞動。

聶傷和其他人一起抬著木料冒雨往回走,腳下不停打滑,步步維艱,一不小心就全體摔個四腳朝天,木料亂滾砸人,運輸過程無比艱難,實在想象不出怎麼才能運回去。

押運的家奴毫不理會的眾人的哀求,只管賣力驅趕隊伍前行,聶傷見這樣下去,恐怕自己一棚人全部摔死也把木頭抬不到目的地,心下一狠,招呼所有人把木頭放下。

幾個家奴和士兵見狀大吃一驚,以為他要造反,都抓緊了武器,緊張的喝問道:「奴傷,你要作甚?」

聶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喘著粗氣道:「我又想一個運木良策,求見隸臣。」

家奴們鬆了口氣,他們也已經受不了了,像這樣不顧死活的強硬驅趕,真有可能把奴隸逼反,非常危險,如果有改善的辦法,他們當然樂意見到。

「好,我這就帶你去見隸臣。」一個家奴命其他人原地等待,自己帶著聶傷急匆匆往伐木場趕。

隊伍行出還不到一里地,很快便返回,不等隸臣怒氣爆發,那家奴就急忙告知了原委。

「你、你又想到了良策?」隸臣渾身濕透,雙眼發紅,精神狀態已經有些癲狂了,滿臉期望之色緊盯著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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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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