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老王

韓嫣見他疾言厲色,知道他心憂自己,心中一甜。揮手拭去血沫,嘴上冷冷道:「不救他,怎麼對付那大王子?」

連淙再轉頭去找居魯士,卻發現他已經趁亂逃之夭夭。一股怒氣無處發泄,衝過去又一腳踢斷了蘇諾的兩條腿。可嘆一個一炷香之前還人五人六的大師傅,已經疼得滿地打滾。

這時候大流士已經回過神來,上前一把拎住蘇諾,厲聲道:「居魯士要你如何對付我父王!說!」

老國王已是風燭殘年,此時卻大聲喝道:「這個待會再說!大流士~」

話音未落,外面已經警鈴四起,遙遙聽到護衛開拔過來。老國王沉聲道:「大流士去召換你的部下前來守衛。來人,令皇宮禁衛原地待命,不可稍動,否則格殺勿論。召熾焰、噬天兩大騎團立刻前來皇宮。」立時便有人領命而去。

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大流士必須重新安排。此時刻不容緩,朝連淙擠了擠眼睛道:「請車先生護衛我父王。」連淙點頭應是,大流士飛奔而出。

片刻之後,塔伊普便帶著大流士的衛士來到園中。老國王身邊的巨漢喝道:「來人在外圈守衛,不得允許,不可放人進來!」

塔伊普已得大流士的消息,當即領命,瓮聲瓮氣道:「剛纔此處戰鬥開始的時候,有人在宮門東北以冷箭射殺守衛,製造混亂。居魯士已經趁亂逃脫了。」

連淙沒想到自己安排下的奇兵,竟然陰差陽錯,幫助居魯士逃了出去,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拱手朝老國王道:「大王子遁逃,極有可能會領他的心腹死黨去而復返。還請國王陛下安排禁衛中可靠將士,守衛此園。只要能堅持道騎團來救,那就大事可定了!」

居魯士掌管禁衛已久。在當下的情況下,老國王已經完全不知道哪些人可靠了。不過基於人王之本能,他身邊最近一層的貼身護衛全部是他親手挑選,此時是可以依靠的。正想到這裡,園外又有人通報:「坎曼爾大人領軍前來救駕!」

那坎曼爾是老國王貼身守衛的隊長。他手持彎刀身背長弓,獨身進來見駕。老國王大喜,問道:「坎曼爾帶了多少人來?

坎曼爾彎腰答道:「我的手下有八十二人,都是能以一當十的好手。」

老國王點頭道:「讓你的人守住園門,任何人不得通過。」

坎曼爾領命而去。老國王長出了一口氣,看看連淙,微笑道:「車先生,其實你的真名,並不是車宗。你也不是藥王門下,對也不對?」

連淙一怔,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了馬腳。老國王露出瞭然神情,又問道:「大流士今天前來,也未必安了好心,是也不是?」

連淙一笑,道:「國王陛下多慮了。二王子對陛下敬愛有加,怎麼可能會有異心?」

老國王微微一笑:「那他怎麼還不回來?」

連淙頓時語塞。老國王轉過頭去,看看自己身邊的兩個高大守衛出了一回神,才道:「大流士一向豁達機警,心思卻比居魯士深沉很多。我不想他們兄弟相殘,就對居魯士偏向一些。如今看來,我所做的,反而適得其反。」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連淙也沒什麼必要再隱瞞什麼。但是他肯定也不會說大流士本來打算幽靜老國王,只好笑笑道:「二王子對陛下的尊愛,那是天日可鑒的。」

老國王長吁了一口氣,黯然道:「我從來都不是喜歡爭權奪利的君主。」

說到這裡,園門口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居魯士的聲音遙遙傳來:「閃開!大流士這狗賊欲對陛下不利!你們不去誅殺那廝,卻在這裡與我羅唣!」

守門的兵士小聲解釋了什麼,居魯士大怒道:「再不走開,小心你的狗命!」

老國王長嘆一聲,揚聲道:「我在這裡好好的。居魯士,你放下武器,我保你接下來一聲榮華。快快投降,莫要自誤!」

居魯士略一遲疑,便下定了決心,高聲喝道:「國王陛下被奸賊控制了!快快與我殺進去。事成之後,所有人官升三級,賜王封爵!」

他的心腹一陣吶喊,朝院子里衝來。外面坎曼爾叫道:「止步!再上前一步者,格殺勿論!」

居魯士又舉起一塊石頭,狠狠朝他砸去:「亂臣賊子!殺!」坎曼爾不敢抵擋,躍身避開。

居魯士的兵士見他如此神勇,頓時高聲歡呼,如潮水一般朝院門口那幾十個人組成的方陣衝去。坎曼爾更不待言,嘶吼一聲,領著那八十二位死士揮刀迎上。

兩陣相擊,迸發出的喊殺聲驚天動地。轉瞬之間,便已有幾十人橫屍黃土。居魯士手下人多,源源不絕朝那些衛士衝殺過去。衛士們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戰力固然強勁,卻也難敵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敵人,一時間紛紛陷入苦戰。

坎曼爾見敵勢兇猛,而且居魯士這個大敵還在一邊掠陣,知道今天恐怕凶多吉少。此時陣前刀光劍影,只好先奮勇作戰。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居魯士知道老國王和大流士必然已經派人去召救兵,自己決不能拖沓太久,否則必成階下之囚。只是他向來惜身,又缺謀少斷。臨場之下,竟不敢率眾衝鋒陷陣。苦苦思索一陣,決定派出信使,往雪龍騎團和神殿國師處求援。

去神殿的路早已被霍斯魯夫婦領軍截斷。那送信的使者倒也機靈。一見有人攔住,不但不停下接受檢查,反而趾高氣揚地自稱是國王陛下使者,要去神殿視察慶典準備的情況云云。只是他運氣不太好,霍斯魯還在猶豫要不要打草驚蛇,大流士正好回家重新部署完成,匆匆趕到。聽了他的話,一刀將他砍翻在地。

另一位使者就要幸運許多了。他從小道一路疾馳,順利趕到了雪龍騎團駐地。雪龍騎團的兩位副團長昨夜被暗殺,整個營地都處於一種戒備森嚴的臨戰狀態。幾位小隊長見有副團長職位空缺,正纏著團長莫斯利,求個進階之機。莫斯利一面要加緊戒備嚴查兇手,一面還要應付這些人,正忙得焦頭爛額。使者摒退左右,將居魯士的求援口信告知。莫斯利一聽居魯士非但不速戰速決趕緊搶了國王衝殺出來,反而要自己進宮相助,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居魯士這蠢材!我即便全軍突入,到時候城防軍和其他騎團攻進來,我們哪裡還有什麼退路!」

正在左思右想,忽然覺得腦袋暈沉起來。莫斯利當年四十八歲,以巫族而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察覺不對,連忙吞了兩顆隨身帶著的解毒藥丸,卻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那使者的身影也搖晃變幻起來。

雪嶺三妖下的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奇毒叫閻王三更令。這毒藥是川西唐門的一個破門弟子所作。取這名字,用的是「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之意,說的是這毒藥不僅無色無形,還能以毒量控制毒發時間。唐門號稱用毒世家,卻曾差點被這閻王散鬧得舉族皆沒。三姝從一個唐門嫡系弟子身上弄到了一些,今日便派上了大用場。

使者一見團長大人竟然怒到倒地不起,心中驚懼之極,忙出營呼喚軍醫。一撩帳簾,只見滿地都是軍士在爬走掙扎,只有三個嬌媚女子,正朝他妖嬈而笑。剛想出聲詢問,一株藤蔓從身後纏上了他的脖子,越纏越緊。使者嗬嗬而呼,雙手在空中亂抓一氣。眼見倒地的軍士越來越多,使者心中明悟:「大王子必是中了全套。」只可惜他已經再也不能傳出這個消息了。

兩個使者走出還沒到一炷香時間,居魯士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幹等救援。必須要加強攻勢拿下父親,才能假傳聖旨,號令那些忠於老國王的人。只是要將自己的衛隊都投入到這場戰鬥之中,他又有些捨不得。倒不是不舍那些人命。只是若是這些死忠之人都戰死了的話,他就再沒有什麼底牌了。剛剛下定的決心,又動搖起來。

決心一下,他也不再猶豫,將手上所有的人全部投入到園門口那一小片區域上去。自己也掣出兩把銀光閃閃的彎刀,沖入戰陣。

坎曼爾帶領手下浴血奮戰。他的刀已經折了一把,一邊的耳朵被削去了半邊,左臂上一條傷口血肉外翻,深可見骨。正感越來越難以支撐,忽然一支羽箭似是來自虛空一般,詭異射來,將正圍著他的三個教士射死了一個。那教士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盯著胸口的黑色羽箭,緩緩倒地死去。

幾人驚疑間,又有黑色羽箭紛至射來,將居魯士的手下射死射傷了十來個。原來赤崎他們得了傳信,知道現在事情已經從「二王子誅殺大王子並挾持國王」,變成「國王與二王子一齊誅殺大王子」。幾位師兄師姐正尋路趕來,赤崎卻攀上了一座偏殿的屋頂,遠遠以弓箭助戰。他的目力遠超常人,別人未必能看到他,他已經能發箭傷人。

居魯士正彷徨無措,遠遠又有一小隊人馬奔來。他一見那些人的服色,知道是城防軍的遠程部隊,便知大勢已去。要他上陣廝殺他怎麼也下不了決心,要他開溜他倒是一點也不遲疑,立馬便帶了死忠心腹,朝另一個方向突圍而去。

城防軍的將佐見他率眾遁去,倒也不敢追趕。趕到園門前二十丈處,軍士們列隊而立,掏出奔月銃,瞄準了殘留下來的亂黨。坎曼爾大喝道:「再不投降,統統射死!」

那些亂黨見大王子連招呼都沒有打,便逃之夭夭,哪裡還有什麼鬥志?紛紛棄械投降。坎曼爾鬆了一口氣,自去清點死傷。

老國王見園門口的戰事告一段落,朝連淙略笑了笑,聲音卻甚是蕭索:「一輩子兩個兒子,卻是三個人要打來打去。這又是何必?」

連淙聞言,想到這老人也沒有什麼大惡,只是因為身居高位,兩個兒子便一個向他下蠱,一個向他下降頭。不由倒有些可憐他,溫言道:「自古帝門無親情。陛下能有二王子承歡奉老,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老國王長嘆了一聲,悵然道:「這種福分,不要也罷。你轉告大流士,讓他早些去神殿,我在那兒將國主之位傳給他就是。」

連淙苦笑了笑,尋思了一下,道:「自當轉告。不過今日神殿那邊,估計也不會很太平。陛下不如留在宮中,整肅秩序,等二王子安定一切,再來請安的好。」

老國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微笑道:「我不知道你來自何方,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忠告。那我就在這裡等候大流士吧。」隨手指了指還在哀嚎的蘇諾,問道:「這個人你覺得要怎麼處理?」

連淙看了看韓嫣,韓嫣冷聲道:「要我說就殺了他,他下的降頭也就沒用了。」

蘇諾聞言大駭,急叫道:「降頭不是我親手下的,殺了我也沒用!我可以為陛下解去!我可以為陛下解去!」

韓嫣一皺眉頭,畫戟揮過,一顆乾瘦人頭便飛上了半空。即便如此,那屍體居然還是像一具稻草人一半,並無血液噴涌。韓嫣哼了一聲,丟了一顆藥丸給老國王:「這等邪穢之人,斷斷容不得他!這葯切成三份,分三天服用,降頭自解。」

老國王來不及阻止她,皺眉問道:「這葯。。。能解降頭?」

韓嫣斜了他一眼,本不打算理他。只是終於想起自己現在是「荷香」,才愛理不理地答道:「什麼降頭云云,還不是用陰穢之氣染在活人身上,再會一點下毒的手段?這藥丸里有我神主正氣,解這點降頭,哼哼!」

連淙見她說話的樣子冷冷清清,卻是覺得說不出的可愛,朝她古里古怪一笑。韓嫣一瞪他:「你笑什麼!」

老國王也被她的樣子逗得一笑,慢悠悠地帶人轉頭離去。連淙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搖頭嘆了口氣:「帝王將相,終是黃土一抔,何必活著的時候,還讓自己如此悲涼?」

韓嫣冷冷一笑:「你看他現在悲涼,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弄得悲涼不堪?這種人,也沒什麼好可憐的。」

連淙打了個哈哈:「所以我說功名利祿夢一場,爭權奪利何必行?可笑我自己也被牽涉其中。」轉身笑笑:「我們走吧,先去見大流士。」

二人在院門口找到了塔伊普和一眾衛士,又在宮門口尋到了哈拉比和赤崎眾人。此時皇宮裡已是兵甲雲集,幸而是許出不許進,老國王又派人相送,眾人終於順順利利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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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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