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破不立（上）
錦胥清楚明白，這件事只有自己能做，也該做。
就當，是她還給六合的。
就當是她還給……她的。
錦胥手握宿河簪從卧凰宮出來的時候，看到天空中無數飛翔的鷂鷹，河澤中收尾相銜的魚群，陸地上一片片出現又消失的地妖身影。
二十萬年前叔父保下的這個幻川，現在即將變成一處不毛之地。生的希望，一點點轉移到另一個世界，現在的山川河澤變成她幾乎不認識的景象——
空蕩蕩，她引頸而啼，忙碌的生靈們沒有閑暇與她唱和，林間只能聽到自己的迴音。
「很好，」錦胥心道，「這是最好的結果。讓我看到你們都去了另一個世界，這樣我才好放開手腳做這件事。」
她頭也不回往晚楓澤的方向飛去。
那裡的妖息越來越濃重，和第一次聞到的妖尊之息一模一樣。而且波動極大，她幾乎能感覺到妖尊在晚楓澤幻境中的情緒起伏，極其不穩定，似有癲狂之兆。
他的妖息釋放得越多，雙界合一的速度就越大。
只有一個辦法能讓這一切停下來，那就是殺死妖尊。
僅靠她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殺得了妖尊的，這她早就明白。不過這波動極大的妖息說明了一個問題——妖尊絕不是一個人在那裡。
能夠殺得了妖尊的那個人和她的附禺劍也在晚楓澤幻境中，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她脫不開身。
晚楓澤因隱藏在幻境中，從外面看不到，錦胥只能尋著妖息判斷出大概位置，然後用宿河簪一點點割裂瀰漫的荼靡九天霧氣，逐漸探入到幻境之中。
她早有準備，幻境之中一定有超凡的美景，但還是被晚楓澤的景象驚呆了。
澤水平靜浮蓮靜立其上，楓林倒影在水面，像攬鏡照亮自己容顏的玉人。
別緻的離宮前開滿鮮紅如龍爪般的花朵，花葉相交。
正如同花叢中耳鬢廝磨的一對璧人。
兩人十分親昵，四目相對眼中只有彼此，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看那紅衣女子一手持筆，一手撫過著黑袍的男子額頭，想來不是在畫下心上人的容顏，就是在為他書寫詩詞以表情思吧。
澤中錦鯉游來打破水面平靜，楓林倒影碎成一灣紅玉。那男子端來一盅羹湯，小心翼翼喂到女子嘴裡。
兩人如同隱世的神仙眷侶一般安逸又甜蜜，見此情景錦胥也不由得漾起微笑來，心想真是一幅美好的畫卷。
不對……
錦胥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幻境之中了。
她曾見識過九尾狐妖和魔尊的幻術，意識到自己抵禦幻術的不足，近來越發勤加修鍊攻克，加上她悟性極高，現在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神識。
「哼，」錦胥閉上眼，靈力凝聚於靈台之中，頭上的宿河簪發出一絲一閃而過的光芒。
再睜眼，她有須臾的時間看清這幻境中的真實。
楓林是真的，澤水也是真的，那種花葉同時生長的，像彼岸花但又不是彼岸花的植物也是真的。
她想起來了，那是什菱花的花朵，她在古老殘缺的初神妖籍冊中見過。
但那對男女確是幻象。
現實是，那個黑衣男子背對著錦胥的方向，而那個紅衣女子是玄冥少尊主——錦胥看清了她的臉——手腳經絡顯然被束縛著，並不是之前在幻象中看到的你儂我儂的情景。
黑衣男子注意到了什麼，轉過頭來。
是妖尊！
子騫也看到了錦胥，奇怪的是她上次被自己鎖住，這次竟還敢闖來。
「妖界之王，這等雅興，竟來打擾我們的風月！」子騫見了錦胥十分不悅，揚手招來荼靡九天的紫紅色霧氣，朝錦胥侵來。
錦胥閃身一躍與霧氣擦身而過，忽然頭頂響起一個聲音：「我是什菱。」
那聲音通過宿河簪傳來，正是蘇彌雅的聲音。
什麼？
初神之一的什菱花，夢海天劫的標誌，竟是玄冥少尊主？
「錦胥，渡我宿河簪的力量讓我割破經絡中的瓊冰寒鏈。」宿河簪又傳來聲音。
她是什菱，而且可以感應宿河簪。
難道……
錦胥在妖尊兩次攻擊之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瞬間的間隙，猛地將宿河簪拔下，一頭青絲飄蕩。
她飛向什菱躺著的地方，揚手一劃宿河簪靈力將她從頭至腳環繞，什菱感到經絡中一股股暖流，還有瓊冰寒鏈碎裂的聲音。
經絡蘇醒，什菱立時擋在錦胥面前，她知道子騫縱要取錦胥姓名也不會貿然傷害自己。
「謝謝你，錦胥郡主。」什菱稍轉頭輕聲說道。
她竟然還不知道妖王堯臨殞命，錦胥繼任妖王一事。
看來，她被關在這裡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這幾天時間雖然難熬，但什菱忍了下來，只為養好她那瓣被撕裂下來的精元。雖然經絡被縛，精元確是一直在恢復當中，直到被錦胥所救，她的內傷已經幾乎痊癒。
什菱擋在錦胥面前，與子騫對峙。
子騫眼中神色既有震怒又有絕望，什菱一醒，他這幾日來的幻影也終將成空。
「準備好受死了嗎？」什菱冷冷地道。
右手一揚，金月符應聲而動，七星劍印橙光四起，附禺劍奪鞘而出握在手中。
她忍受的恥辱，不僅要用他的妖心，還要他一片肉一片肉地還。
錦胥見到什菱手中的附禺劍，神色不動但內心仍是一痛。這痛楚一閃而過，眼前的浩劫可容不得任何人分神。
子騫反問錦胥，「本尊沒想到你這麼毒辣，你叔父的精元現在就護在我妖心之外，難道你要讓你叔父的獻祭成為一場空？那你叔父，可就白死了。」
錦胥冷眼看他：「是不是一場空，試試不就知道了。妖尊，我力不敵你，但你現在面對的是司戰之神。」
「什菱是我的女人，」子騫幽聲道，「我們在這離宮朝夕相對，我們擺過花燭喝過合巹酒，還……她可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什菱像看一個瘋子一般看著他，眼神中有無奈有憐憫。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