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記憶

方圓四望，皆是蒼茫。

豬笑天幽幽醒來，茫然的看向四周，只看到一望無際的灰色天空，此地色調昏暗，儼然是一片望不到邊的虛空。

他暗自嘀咕：「奇怪，我不是應該魂飛魄散了么？怎麼還能思考？」

緩緩地直起身子，豬笑天發現自己漂浮在虛空中，頓時嚇得半死，下意識地想去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沒有抓到。

不過在極度的害怕后，又很快逐漸恢復平靜，因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在這個地方，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是的，這裡與夢境很相似，只不過夢是五彩斑斕的，這地方卻滿是頹唐。

過了很久，他開始嘗試著站起來，並且很容易的站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腳踏虛空，忍不住將左手放到身後，昂著下巴，隱隱有睥睨天下之勢。

書上有記載，那些仙人似乎都是這樣的站的，俯仰天地，怡然自得，做天地的主人，這就是仙人的魅力。

「能御空么？」

豬笑天曾經做過夢，在夢中他早已經飛翔過無數次，街邊的說書老頭說過，仙人並沒有「飛翔」一說，他們說的是「御空」或者「凌空」。

少年張開雙臂，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心中念頭剛起，身子便朝著前方的虛空飄去，心道：「感覺和做夢一樣，卻比做夢真實很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心中剛產生疑惑，四周空間陡然一轉，前方出現一座散發著淡紫色渾圓光團的浮島，島上正中央有孤峰一座，峰頂有大鍋狀淡色光幕倒扣在上面。

「咦，好眼熟的地方！」

豬笑天略做思忖，隨即想起那顆石珠，眼前所見的不正是那顆石珠上的圖騰么？

兩者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孤峰上沒有奇怪的符文，而石珠上的那座孤峰上雕刻著十個神聖而怪異的符文。

「我來到這裡恐怕不是巧合？」豬笑天忍不住這樣想，懷著好奇的心情，朝著浮島飄去。

來到浮島前方不遠處時，前方忽然光影大作，他趕緊停下腳步。

浮島散發著紫光，光芒內演化出屋舍、街道、田野、村莊等息影場景，構造成一片田園世界，居然是朱家村。

紫色光影中世界很是真實，有些像海市蜃樓，幾乎可以以假亂真，若不是豬笑天親眼看到形成，他肯定會以為這個朱家村是真實存在的。

眼前的一切，真實而又虛幻，豬笑天斷定這異相為海市蜃樓，可就在此時，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起：「小肥豬，你死哪裡去了？」

居然有聲音，不是海市蜃樓！

緊接著，朱家村某個角落，朱大常走出院子，扯著脖子大喊道。

豬笑天看到這裡，感覺有些熟悉，這個畫面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該死的小雜碎，究竟去哪兒了？」

畫面中的朱大常略顯年輕，罵了一句后，轉身回到家中，再次出現時，手中多出一根扁擔，又罵道：「這麼晚還不回家，待會老子找到你非要讓掉層皮。」

言罷，朱大常怒氣沖沖的走了。

豬笑天看到這裡，面色有些古怪，心道：「怪不得如此熟悉，這不就是我八歲時候發生的事情么？」

少年依稀記得，那年他才八歲，但所有的家務都早已落在他的身上，這天朱大常喝醉了酒，回家后嚷嚷著要洗澡，喚豬笑天去燒水，可說完后，他便倒頭睡著了。

豬笑天見他睡著，便沒有去燒洗澡水，徑直出門躲在家門口田坎下看從王先生處借來的書。

可沒想道，朱大常沒睡多久，竟然醒了，見洗澡水沒有準備好，便出門尋豬笑天，自然是要給他點教訓。

他不知道的是，豬笑天此時就躲在家門口的田坎下，畏懼著朱大常的毒打而不敢出去。

那一天十分令人難忘，豬笑天記得十分清楚，他被朱大常狠狠的打了一頓，以至於在床上養傷一個月才能下地，期間朱大常對他不管不顧，要不是隔壁王奶奶心地善良，悉心照顧他一個月，他或許早就離開這悲慘的世界。

「眼前的這種類似於海市蜃樓、卻又不是海市蜃樓的息影不正是那時我看到的一切么？」

豬笑天懵了，他有種無比強烈的直覺，浮島上的息影是用他的視角記錄下來的，這不就是他的記憶么？

也就是說，息影在重新演繹他那年看到的一切。

此地究竟是什麼地方，居然藏著他的記憶？

豬笑天覺得此地詭異，忍不住朝後退去，可就在此時，浮島上的朱家村開始變得扭曲，隨後變得模糊，最後消失。

浮島上光影涌動，沒多久又開始產生新的息影場景，依然比海市蜃樓還要逼真。

場景中，南陽真人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橋邊與豬笑天交談，或許是因為視角的緣故，只能聽到豬笑天的聲音，卻不見其人。

看到這一幕，豬笑天越發肯定，這海市蜃樓般的息影場景是以他的視角記錄的。

正思考著，浮島上的光影再次變化，新的息影場景出現。

浮島就像戲檯子，演繹著許多被時光拋棄的橋段，而豬笑天就是看戲的人，每每有新的場景出現，都會引發少年的唏噓。

回憶總是傷人的，人生如美酒，經歷越多便越醇香，浮島上演繹無數的息影場景，帶著豬笑天回憶短暫過去的十二年，而少年越看越覺得人間不值得。

這些場景似乎都有一個主旋律——悲慘的童年。

十個出現的場景，有八個是朱大常打人的記錄，不用說，挨打的人自然是豬笑天。

少年驚訝的發現，浮島演繹的場景都是他這輩子最為刻骨銘心的記憶，雖然平時不會時長記起，但卻永生難忘，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這就究竟是什麼地方，居然存著我的記憶，還能將其演化成真實的場景！人的記憶，不是存放在腦子裡么？」

豬笑天心裡產生一個看起來十分荒謬的想法：「莫非...莫非我鑽進了我的腦子？」

不過隨即打消。

他見村裡人殺過豬，看到豬的腦袋裡只有豬腦，不可能容納得下這麼一片廣袤的空間，在他的認知里，人腦和豬腦差不了多少。

聽說人的記憶是儲存在腦袋裡，可豬笑天偷吃過朱大常買回家的豬腦，卻沒能從豬腦中吸收到豬的記憶。

早些年的時候，他常常回想：「人的記憶究竟藏在什麼地方呢？」

顯然，豬笑天目前的認知還無法解釋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