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路艱
一個時辰后,阿真輕聲道:「以手划水,輕划慢行。」
一刻鐘過去,還沒受到巨魚襲擊,幾人才長鬆一口氣。
皆癱軟在舟上,全身虛脫,此前神經緊繃還不覺,此時動一動手指都困難。
「還沒有安全,大家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我們繼續前行。」
「阿真兄弟,我等三人欠你一命。」戴泰河誠心道。
「同舟共濟,無需如此。」
吃過乾糧飲過淡水,精神都恢復一些,四人輪流划舟,這一劃就是數個時辰,可周圍除了濃霧還是濃霧。
「等等,自進入濃霧,水面平滑如鏡,不見潮起潮落,數個時辰過去,周圍景象沒有絲毫變化,要麼濃霧範圍很大,要麼我們一直在原地繞圈。」阿真濃眉緊蹙。
「阿真兄弟,那該如何是好?」冷彬緊接著問,餘下兩人也把目光投向阿真,他年紀最小,確成了一行人的主心骨。
「繼續前划,每隔半刻鐘丟一件衣服,如果我們是在原地繞圈,那自然會撿到丟下的衣物。」
一個時辰后,幾人相顧無言,心都沉到谷底,冷彬手拿一件青色袍子,還滴著水,他們真的回到了原點。
除了小舟、海水,無任何參照物,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可他們清楚記得,划的是直線。
三名書生一臉絕望,阿真見此一挑眉,思考半晌。
「好了,至少我們還沒死,還活著!兩槳在一側划,我們走曲線,再測試一番。」
人絕望迷茫並不可怕,就怕沒人及時點醒,一直陷在自己的心裡怪圈。
提起精神,又一次起航,數個時辰過去,並沒有撿到丟出的衣物,證明他們沒有再原地轉圈,只是前路不知盡頭,仙家福地又在何方?
「@#¥¥%……」
一道歌聲自前方濃霧傳出,曲調詭異聲如兒啼,詞一個字也聽不懂。
幾人先是精神一震,隨即又一臉擔憂,濃霧中,傳出聽不懂的詭異歌聲,誰知道會是什麼?
雖不清楚具體時間,但進入濃霧絕對超過一日,這還是第一次遇見活物,怎能不去看看?
若是仙人高歌呢?凡人聽不懂不是很正常?這個想法不止在一個人心中冒起。
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無聲划槳,小舟朝聲音方向行去。
『長三丈,魚身蛇首,馬耳六足,足似人手,鱗片血紅,眼放綠光。』
這就是四人所見到的,哪是仙人高歌,聲音是從這頭怪魚口中發出的,譚凱復和冷彬駭得癱靠舟舷,也就阿真和戴泰河鎮定一些。
「走,向後。」
阿真和戴泰河取過船槳,開始往後划舟。
「嚶嚶...」
怪魚見此發出刺耳啼聲,四人下意識回首,一道碧光自其雙目擴散,瞬間籠罩小舟。
譚凱復看到的是金山銀山,冷彬所見是群芳共舞,僅著輕紗,戴泰河看到的是金鑾寶殿,金榜題名,而阿真所見一片血色,屍橫遍野。
所見不同,但都一臉迷茫起身,腳離小舟,往海中踏去。
阿真一咬舌尖,強行恢復清醒,急忙收回已踏出舟舷的左腳,大喝:「是幻覺,都醒來。」
三人不為所動,就像沒聽見一般。
手下意識伸出,一扯戴泰河,後者一個趔趄跌回舟中,待他想救餘下二人時,兩人已墜入海中。
怪魚又一聲刺耳啼鳴,阿真面色蒼白身形一晃,只覺腦中有尖針刺入,疼痛難忍。
後背倚靠舟弦,兩手伸出往後划水,雙腳夾住戴泰河腰部,不讓他掙脫。
然而舟的速度如何能及怪魚?一口囫圇吞下冷彬,一足抓著譚凱復,化作一道水箭追了上來。
「嗙」
阿真一槳敲在戴泰河後腦勺,後者當即暈厥過去,極速起身,手持木槳舉過頭頂,自舟中往後躍起,對著怪魚一槳砸下。
舟尾被踏得一沉,舟首高高翹起,懸空於海面,舟尾排開海水,陷入水面一尺。
「咔」
木漿重重敲在怪魚頭頂,自當中折斷,魚頭紅鱗絲毫無損。
魚頭下沉,尾一擺,在水中翻出一個跟頭,一尾暴拍而下。
阿真雙腿一曲一彈,整個人倒飛向舟首。
「啪...」
舟尾木片炸裂,被一尾生生拍碎。
海水倒灌,舟下沉,如此絕境,阿真仍沒放棄,一把抓過另一支船槳。
不知何時,他雙目竟閃現淡淡金芒,瞳孔完全化作金色,脖間玉佩露出衣外,一道紅芒一閃而逝。
怪魚頭顱浮出水面,正見此幕,前游身軀戛然而止,發出一聲驚恐啼鳴,鑽入水底消失不見。
阿真一臉狐疑,不明所以,但能撿回一命慶幸都來不及,難道還叫它回來問個究竟不成?
呼吸如風箱拉動,胸口劇烈起伏,深深的疲憊感侵襲全身。
可能休息嗎?海水齊膝,戴泰河整個人都沒入了海水中。
一把拽起戴泰河,一踏船舷,半艘殘舟一滾,舟底向上浮於海面,把戴泰河丟在舟底上。
略微辨別方向,斜划木漿,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能保證怪魚不會回來?
殘舟,木漿,兩人,別無它物,再出不了濃霧,會活生生餓死。
自進濃霧,怪魚還是他們見到的唯一生物,想捕魚充饑都沒可能,帶的乾糧、淡水,早不知掉哪裡去了。
濃霧中不知天日,戴泰河並沒有醒來,反而發起了高燒,看來是此前泡水所致。
阿真眼睛已恢復了黑白色,只是血絲滿布,雙目獃滯無神,臉色蠟白,嘴唇起殼裂出道道血口,機械划漿。
周圍的濃霧變淡,一線黑色出現在前方,那是陸地。
可阿真渾然不覺,直到殘舟完全駛出白霧,一陣海風吹過,這才回過神來。
「啊!活著出來了。」臉現笑意,聲如金鐵摩擦,狀若厲鬼。
戴泰河悠悠醒來,全身乏力口乾舌燥,下意識添動嘴唇,一股血腥味另他作嘔。
「哈哈戴兄,你終於醒了,我們出來了,我們活著出來了。」阿真見他轉醒,把還在滴血的野兔自他臉上拿開。
然而戴泰河並沒表現出高興,雙目視天,目光遊離,無聲滑淚,低嘆一聲:「哎...仙道啊仙道!」
阿真沉默,劫後餘生又踏足仙島,本應欣喜若狂,可心中為何會這般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