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湖色過往

回到家，程映上樓給老爸上了柱香，跪地磕了三個頭，一來是要再次跟老爸說這個好消息，二來是認錯，今天這崴腳的事太荒唐了，姜泠也是玩心重才會想到這個招，他沒錯，錯的是真正想撒謊那個。

姜泠跟著程映也磕了頭。雖然是遺像，但相框里的人慈眉善目，挺親切的。姜泠曾經這樣被管茹評價過：不跟你打交道的人，絕對會被你這種人畜無害的長相迷惑。

程映從書架上把第一版的《千載詩意畫湖色》取了下來，姜泠發現這兩本書封面的差異竟然只有「程彬」兩個字。

第一版是三年多前出的，這新版……手裡這個就是本樣書。

姜泠首先想到的是知識產權的問題，第一版的時候程叔叔是被人黑了？

程映還在書架上翻東西，取下來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老爸是特意留下這些東西的，現在看來是一些廢紙，當年卻毀掉了他的大好前程。

姜泠問：「這是什麼？」

程映打開了文件袋，裡面是幾張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是一個女生的日記。

「這是他要我去他辦公室的第四次，他說這次之後詩刊上一定會有我的名字。

同學都已經放假了，整個學校像空了一樣，即使是這樣我依然小心翼翼。路過學校頎長的河邊小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即將要去行竊的小偷。

他說喜歡我穿連衣裙，今天我穿的便是月初他給我買的，我覺得這樣的打扮令人犯嘔，但為了取悅他，我還是穿了。

他儒雅博學，總是一派謙謙君子的樣子，可是他的妻子為什麼要跟他離婚？是不是早就發現了他內心的齷齪？現如今他已年過不惑，卻依然覬覦著年輕女子的美貌。

他叫我妖兒，他那樣形容過我，妖兒體香怡人，膚若凝脂，看遍世間多姿麗人，仍只心悅妖兒一人。

我清醒的很，他在蹂躪我的身體，踐踏我的靈魂！我知道這世界上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只是我付出的，讓我倍感剜心刮骨之痛。」

這種文字描寫姜泠不大能看下去，兩三百字都覺得累，字面了解到的是一個男人強迫自己的女學生去做什麼，而且誘惑性很強。

這個「他」莫不是說的程叔叔？！

姜泠沒看日記了，差不多寫的就是這些內容，裡面還有按了手印的承諾書、學校發布的辭退信、警方的調查令、作協的申明之類，總而言之就是程教授被女學生舉報作風不良，打著市詩詞家協會主席之名暗度陳倉。

最後一個是醫院的醫學診斷證明，證明程彬不育。

程映說：「這些人，冤枉我爸爸。」

「嗯！」姜泠確信無疑，一個心懷不軌品行不端的爸爸是教育不出程映的，「為什麼呢？」

程映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

姜泠看見程映眼中悄然冒起了一團火，他說：「為了名利，為了本不該、屬於他們的東西。」他說的慢，但清晰有力。「我不可能、原諒那些人，但夏曉，他不知道事實。」

夏曉不知道事實，但程映承認自己恨屋及烏，當真相赤裸裸擺在面前的時候，再也沒有辦法接受夏曉，以至於不想看到他。

如果放眼社會，姜泠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他們的事情寫在紙上，被管茹稱作「那個案子」。姜泠沒辦法告訴程映這都是世間常態，不狗血無生活。

「映哥，」姜泠雙眼澄亮，衝程映淡淡一笑，「都怪我沒早點住你樓下。也許我不能為你做什麼，但我一定站在你身邊。我小姨說過一句話，真相和正義可能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程映拿起樣書，想著姜泠所說的真相和正義，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轉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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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程映照例買完早餐等姜泠，心想著正常崴腳過一夜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年輕人恢復的都快。

姜泠出門的時候特地拿上了藥品和拖鞋，心想這得起碼一周才能好。

兩人坐到了車子的最後排，姜泠問：「腳抬起來，我給你處理一下。」

程映連全身的毛孔都在拒絕，但姜泠執意表示這種傷一晚上是好不了的。

程映說：「好不好，我說了不算？」

姜泠點頭，「快樂說了算。」說完自己都沒忍住笑。

程映說：「今天升旗，別搞我了。」

姜泠有點興奮，「你撒旗超帥，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程映老老實實回答道：「沒有，但，小學初中，都我升旗。」

姜泠學著程映的樣子撒了把空氣，說：「我映哥，超級帥。」

程映得意了一下下，說：「國慶，帶你去政府廣場，看我升旗。」

「哦？」姜泠發現程映好像有點意思，果然好學生處處都有小紅花收，「那是1號吧，學校國慶是正常放假的吧？」

程映點頭。

「你要不要跟我去深圳？去我家玩，我帶你吃好吃的，好嗎？」

程映有絲不忍拒絕，但想的是國慶得去趟上海換機器，不過假如深圳有同樣的醫院，倒也沒什麼不可以，這個老機子的使用效果大不如前了，很影響英語聽力考試，這次摸底考就丟了不少分，還有不少是靠聯繫上下文推算的。

程映說：「等我過兩天，告訴你。」

姜泠想這麼邀請好像是有些突然，問題不大，改天讓外婆出馬，反正就想帶他一塊兒去，多張飛機票的小事而已，管茹肯定能安排的妥妥噹噹。

說到崴腳，姜泠覺得繃帶可以不綁，但藥水還得噴，程映一下公交車就很配合地開始裝瘸，尺度把握很優秀，一腳輕一腳重，看著又不像昨天那麼誇張，姜泠感嘆他這演技吊打各路愛豆級表演藝術家啊。這小肉又鮮又靈。

崇德中學這早修也夠為難班主任的，姜泠發現葉瑛瑛每天早餐都在，有股子雷打不動的勁兒，佩服佩服。

班裡除了翻書鞋子就只剩下咳嗽聲了，葉瑛瑛輕輕敲了敲講台說：「最近天氣多變，大家注意身體。姜泠，姜泠。」

「唉，怎麼了，葉老師。」姜泠突然被cue，有點茫然，剛正在看信息課的資料。

「今天升旗，程映不是腳崴了嗎，你幫忙把他送到操場吧，」葉老師早就注意到程映身上的藥味兒了，昨天以為是裝的，今天突然感覺也許是真的，「麻煩你了。」

程映感覺空氣都快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