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救贖還是迷失

「說到底，這裡的所有人都會被控制。」孫浩科略帶嘲諷地說道：「如果你成功，未來將成為你一人的獨裁世界。」

史蒂芬皺著眉頭沉默了許久，「你以為現在的世界就不是獨裁嗎？人們不也同樣每天接受各種各樣的洗腦、鎮壓，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所謂的信息，其實是別人想要告訴你的東西，不想告訴你的，你就不會看到。

大數據的普及，會根據你的興趣，做出最經濟的選擇，使你的視野更加狹隘，更優秀的內容卻明珠蒙塵，廣闊的天地，無從了解，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時代已經變得近乎不可能了，所以一個人不可能知道世界全部的真相。

科技已經進步到目前這種地步，很多事情，就算我不去做，未來也一樣有人會做。我只不過比別人先走一步，這又有什麼錯呢？更何況如果我所說的未來真的實現，那麼註定會人人平等，因為一切都交給程序，交給奇迹，所有的人都只不過是躺在重生之盒裡，暢遊世界，享受著虛擬的生活，然後慢慢地等待死亡的廢物了，那樣的話又何必去統治別人呢？」

（孫浩科隱隱地覺得，如果人類最終真的沉淪至此，不需要再去創造和改變世界，那人類的歸宿又在何方？只為了滿足大腦的需求，沉溺在虛擬的幻想中，而對外界的事物不聞不問，那在現實里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這樣真的就好嗎？對於史蒂芬所說的未來，沒有人不知道是對是錯，包括孫浩科也是一樣。）

視頻中的孫浩科，與現實中的孫浩科，本就是同一個人，他們的思維方式自然相同，最終視頻里，孫浩科只能冷冷地說道：「你剛才的話好長啊。」

「沒有什麼其他問題的話，就請孫先生進去吧……」史蒂芬催促道。

孫浩科猶豫了一下，這才邁步進了房間，身後的自動門隨即關上。鏡頭依舊追蹤著孫浩科，一個溫柔的系統女聲傳來：「您即將登錄『死神紀元』網路，這裡將會成為您永恆的家園。請將您所有的隨身物品留在此房間內，從今天起，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的一切您都不再需要了。」

（那女聲真魅惑，孫浩科想：就好像初戀的女友。到了這裡，孫浩科已經別無選擇，隨身物品就只有身上的衣服，以及已經融入血液中的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晶元。）

孫浩科和阿米爾脫光了所有的衣服，這個過程也完全處在監控之下，除了心中所想，已經沒有任何隱私了。而「死神紀元」系統要把心底的最後一點秘密給剝奪。人類自此必須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付出去，逃離現實，在虛擬世界里找尋「自我」，在這個過程中，反而又迷失自我。

系統女聲又給出提示：「前方進入消毒間，您可能會有少許不適，為了您的安全，請閉上眼睛。消毒倒計時十秒，十、九……三、二、一！」

隨著一聲機械聲響起，腳下的地板緩緩地向前移動，對面看似空無一物的牆壁，自動分開兩側，房間的上下左右都有細小的孔洞，不斷噴洒著藥水。

藥水噴完，很快又有設備對兩個人進行烘乾。

「請睜開眼睛！」

提示音響起，身後的門又已經完全關閉。

眼前的景象就如同在孫浩科之前在地下基地里看到的一樣，一個個水晶棺材一樣的箱子，模塊一樣堆疊在一起，裡面全是人或者動物，好似沒有靈魂的標本。

看到這樣的景象，阿米爾不禁怕了，畢竟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下子見到這麼多好像死屍一樣的人，即便他已經經歷了太多磨難，還是覺得膽戰心驚，當場就哭了出來。

這個時候，就算是孫浩科在他身邊，也無法給他更多的安慰和鼓勵，阿米爾忽然大叫一聲，「我要回去，我真的會死的！」

說完轉過身，赤身裸體地向著反方向狂奔，可身後的門早就關得嚴嚴實實。

任他拚命捶打，嘶吼，全都無濟於事。

系統給出提示，「實驗體情緒異常，無法繼續下一步……請冷靜……十、九、八……」

視頻里的孫浩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把阿米爾摟在懷裡，「阿米爾，不要這樣，當心……你冷靜一點……」

可是阿米爾太害怕了，不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哭得更加厲害，甚至拚命捶打孫浩科的臉，十個數的倒計時很快就到了，「三、二、一，神經阻斷，編號Amir00359註銷！」

系統聲剛落，阿米爾立即軟倒在孫浩科的懷裡，從視頻的角度來看，也不知道生死。

「你們這是做什麼！難道一個孩子也要殺死？」孫浩科喊道。

他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但是系統完全不理會。

「請冷靜！十、九、八……」

孫浩科不想和阿米爾一樣，只好平復了一下心情，「你不過是個程序，我問你，為什麼要殺死他！是不是不情願進入系統的都會是這樣的下場？」

人工智慧很快回答了孫浩科：「情緒過於亢奮，會造成血壓升高、甚至心臟驟停，為了避免實驗體因激動死亡，有必要採取神經阻斷措施……」

孫浩科探了下阿米爾的脈搏，好在一息尚存，他這才說道：「我們是人類，會感到恐懼、憤怒，可不是每一次都會死人的，你不能因為情緒變化，就阻斷他的意識，這對我們人類來說，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對不起，我的職責只是保護這個實驗的絕對安全，人類的情緒與我無關。如果實驗體情緒過於激動，在進入系統時，會產生負面影響，後果不可預期，可能導致實驗體死亡、系統崩潰、人物設定超過允許範圍。目前的實驗目的，是測試正常人類是否可以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成功連入網路。」

「機器就是冷血的！」孫浩科忿忿不平地說道。

人工智慧體會不到孫浩科的心情，只是依舊用甜甜的女聲繼續說道：「請您務必配合，自行進入主控空間。」

咔嚓一聲響，一個「水晶棺材」從眾多的棺材中單獨彈起，從仰躺狀態，慢慢轉為豎起，打開的蓋子上閃爍著「A00001」的字樣，系統的聲音提示：「倒計時三十秒，三十、二十九……」

（孫浩科猛然想起電梯里看到的文字：「我們註定無處可逃！」）

看來視頻中的孫浩科也是同樣的想法，如果不進去，恐怕他也會被「神經阻斷」。此時孫浩科只好放下阿米爾，徑直向那口「水晶棺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