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家破人亡

工農革命軍攻克黃江縣城后，肅清了一批反動分子。國軍懷著仇恨的心理進城，又殺一批支持工農革命軍的群眾。

反覆易手的縣城，讓居住其間的普通老百姓遭了難。

大多數人是不清楚應該支持誰反對誰的，他們無非是想平安的生活。然而，捲入時代的浪潮，身處動亂的年代，個人的命運有時顯得無足輕重。

老百姓被血色嚇得寢食難安，因而會有那麼多的群眾逃離縣城。

站在路邊的梅珊，正猶豫不決時，她看到了石潭，在這些驚慌的逃難人群中，他一身農民的短衣破衫，並不顯眼。

梅珊帶領的十幾戰士都是工農革命軍打扮，石潭一眼就發現他們。

梅珊把石潭叫到路邊，想更多了解城內發生的事情。

石潭說：「敵人不知從哪裡調來那麼多部隊，像洪水一樣猛烈地攻擊縣城南門。軍醫所主就在南門附近，那裡的戰鬥最為激烈，工農革命軍戰士死傷慘重。」

「那個位置本該是我要守護的崗位。」梅珊說，「第二十團是不是調過去布防了？」

「是的，子城團長親自登上城頭指揮守城。黎師長後來也上了。」

「子城是守北門的，他去城南，北面就危險了。」

「敵人根本沒有進攻北門，他們集中火力一個勁地進攻南門。二十團卻不得不兵分兩路，由於擔心敵人從北門進攻，北門守軍一直沒敢動，南門的壓力不斷上升，最後，敵人用火炮在城牆上轟出一個突破口，戰士們兵力不足，城被攻破了。」

「子城呢？黎師長，還有陳主任呢？」

「陳主任為了掩護黎師長撤退，犧牲了。黎師長帶人從北門撤走，不知去了何處。」

「子城呢？子城跟黎師長在一起嗎？」

「沒有。」石潭說，「我們軍醫所在城破之前最後一刻撤離的。子城斷後，掩護我們撤退，可是，那麼多傷病員根本無法全部撤走。有的受傷較重的戰士不願當俘虜，引爆手榴彈自殺了。」

「子城還留在縣城裡？」

「應該不會，留下只有死路一條。敵人會瘋狂地報復的。」石潭說，「這一仗打得太窩囊，碧雲鎮那邊情況怎麼樣？」

梅珊簡要地給石潭介紹了碧雲鎮的情況。當聽到盧老闆被梟首，淑娟下落不明，石潭的眼睛紅得快要流出血來。

「血債血還，沒有別的出路。」石潭說，「我要回碧雲鎮，你有什麼打算？」

梅珊看看身邊僅有十幾個人，說：「同志們，黃江縣失守，看來革命要進入低潮了。我要去省城，向上級彙報黃江縣革命形勢。你們誰願意跟我去？」

那些工農革命軍戰士面面相覷，前途不明，生死難料，選擇一步錯，可能就是死路。

「如果沒人願意跟我，那麼你們也回碧雲鎮吧，找一營營長，或者二營營長，守住碧雲鎮，就還有翻身的希望。」

身邊有個戰士說：「梅團長，仗不能再這樣打了，你到省城，請上級再給我們派一個懂軍事的領導。黎師長不行嘛。」

梅珊心裡也有類似的感覺，但是她不能說出來。這個建議她可以向上級反映，會不會有結果，誰也不知道。

一把沙子聚在一起很給，想要讓它，很容易。

眾人見梅團長要走，也便散夥了，有的當即就脫下軍裝扔進河裡。不等梅珊再囑咐什麼，人就散了。

石潭搖著頭說：「這樣的隊伍是打不了勝仗的。沒有堅定的信仰，沒有高明的指揮，沒有牢固的群眾基礎，起義的結果只能是失敗。」

梅珊臨走告訴石潭，梅堯在常家溝的常木匠家，鎮外山下相對安全，她勸石潭回碧雲鎮之後，也去小樹家暫時避一避。

兩人在縣城外分手，一南一北，各走自己的路。

逃難的人群從北門不斷的湧出來，有的走山路，去往河南，有的渡過河前往安徽，前往碧雲鎮的路上，沒有幾個人。

石潭回到碧雲鎮，進入鎮南門的時候，看到有工農革命軍戰士站崗。現在盤查很嚴格，因為石潭是軍醫所的大夫，不少戰士都知道他，所以沒有費什麼周折，他就進城了。

戰火已經完全摧毀這個小鎮。曾經熟悉的地方，如今變得如此陌生，曾經的繁華街市，如今哀鴻遍野。

書店雖然還有門面在，內部被禍害得不成樣子。淑娟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一點線索都沒有。見慣了死亡與傷痛，石潭覺得自己的心變得像石頭一樣硬了。

在縣城替師傅收屍時，他還忍不住流淚，到了碧雲鎮，滿眼都是血跡和焦痕，他卻一點不傷感。內心有的只是疑問和痛恨。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石潭想起曾經與淑娟有過一個約定，一旦碧雲鎮出現危險，他們就跑到附近的山裡去躲避。石潭帶著淑娟去過卧龍嶺附近的一個山洞，並在那裡藏了一些食物。淑娟會不會去那兒呢？

石決定去找一找。當他穿過街巷，走到順安場時，卻被幾個工農革命軍戰士攔住了。

「哪一部分的？」

「我是工農革命軍軍醫所的。」

「現在是哪部分的？」

石潭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說：「軍醫所被敵人搗毀了，現在還沒有歸屬。」

「我是問，到了碧雲鎮，你是歸一營的熊營長，還是二營的狄營長？」

「這有區別嗎？不都是紅第十九團的戰友嗎？」

「不一樣了。碧雲鎮現在一分為二，鎮南歸一營熊營長管轄，鎮北是我們狄營長的地盤。

石潭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怎麼會這樣。僅剩下的一點勝利的成果，現在不團結，還要鬧分裂。

「我去找狄營長，商量恢復軍醫所的事。」石潭取下肩頭的包袱，打開給戰士看，「我是大夫，看這些行頭，該相信了吧。」

另一個戰士說：「救治傷員是大事，讓他過去吧。「

石潭問：「狄營長在哪裡駐紮？」

戰士答：「營部在文昌宮。」

石潭一聽文昌宮，馬上想到銀槍會。他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煩悶，穿過兩營的分界線，進入鎮北管轄區域。他沒有去文昌宮找二營長，他對現在這支隊伍有一種莫名的失望。

每有這種感覺，他就會想起，自己的路是不是走錯了。不過，他很快又堅定下來。想想師傅吧，他老人家就是逃避，就是不想參與，結果還是被捲入浪潮。

石潭惦記著淑娟的安危，他無心關照滿目滿目瘡痍，他只想快點去卧龍嶺那個山洞。

穿過鎮北門，翻過卧虎嶺，從官道走上山路。他想起梅珊說過，梅堯在小樹家避難。他決定順路去看一看。

他並不知道常小樹家在哪裡，上次跟師傅進山避禍，曾經路過常家溝。

他拐進了一條山溝。溝里的山坡上點綴著十幾戶人家。石潭向一位老婆婆打聽常為貴的家。

老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石潭，半天才說了句：「房子燒了，家也沒了，還找常木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