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輛馬車（十八）

此時的陳彪，好像一身輕鬆的樣子。

他返回家中，先用玉米秸把後院的院門重新堵上。

隨後，來到前院。

把自己渾身上下收拾了一下，復又走出家門。

反手把家門反鎖上，徒步走向陳寶生家裡。

陳寶生家裡現在有不少同宗的人過來幫忙，大傢伙兒一見陳彪來了，立刻就有其他來攢忙的人，紛紛開始開玩笑似的出言奚落陳彪。

只聽有老者直言說道：「本家人出了這樣兒的大事兒！陳彪叔你明明在家，竟然還遲遲不到場！是你家裡以後還用不到咱們大傢伙兒了嗎？」

還有人說道：「陳彪！你明知道今天上午事多人忙，那時侯怎麼不見你人來，現在沒多少事了，你倒是過來了！你怎麼就這麼會偷懶呢！」

「對呀！陳彪叔，不是老侄子我想說你！要說昨天事出突然，一些人不到場還說的過去。那也該今天一早就過來呀？竟然磨蹭到現在！看來陳彪叔是真的想偷懶呀！」

……

陳彪知道這次自己理虧在先，但是總歸有一些帶著惡意、平日喜歡噁心自己的傢伙，常常借用這種場合、這種貌似開玩笑的方式，趁機來敲打噁心自己，只為落自己的面子！

可是在這種大的場合，敢於出言敲打自己的，大多數不是輩分比自己高、就是歲數要比自己大出很多的人！

至於混在裡面起鬨的那些雜魚，自己一時沒辦法直接翻臉懟回去！

陳彪趕緊先扯了一個謊話為自己辯解道：

「各位，各位！昨天吃過晌午飯，我確實有點兒急事，就出門去了，直到現在才回來。

這不，一進咱們村我就聽說昨天下午咱家老哥沒了！我立馬回家支應了一聲，趕緊就過來了。

寶生家剛出事時我沒在家，沒有做到第一時間趕過來，確實是我的不對！

今天上午又讓大傢伙兒多受累了，這也是真的！

可是難道你們就不應該做嗎？

這麼多人一塊兒替我多干這麼一點點活兒，就覺得自己委屈的慌，滿世界訴苦！咱們到底是誰懶了？

家裡的大輩兒想敲打敲打我就算了，我認慫！

你們這些小輩兒們，算個什麼東西？

一個個的看見我，都想站在我頭頂上數落我兩句！

我不想搭理你們，難道還等著讓你們翻了天不成？」

一番話笑嘻嘻的對著大輩兒說了一半，又故意陰沉了臉訓斥了幾個小輩兒！

陳彪黑著臉在寶生的親子侄們的簇擁下，按照當地的禮儀，去設在北屋正房裡的靈堂前，磕了一個頭。

一旁寶生等孝子賢孫們連忙磕頭還禮，有叫「叔」的、也有喊「爺」的！紛紛給陳彪遞煙袋！

當下的形勢，主家只能把姿態放到最低。

少不了一陣兒周旋，每個人都給了台階下。

陳彪的臉色立馬緩和下來。

直到此時，指責陳彪慢待了主家的聲音，不管大小輩兒，紛紛的都止住了嘴！

玩笑話貌似被玩笑話懟了回來！

家族的大輩兒好像也沒有掙下什麼臉面！

跟著他們起鬨的小輩兒們……卻是實打實的都挨了罵、受了訓！

大輩兒們……

唉！不說了！

小輩兒們？？？

唉！真是輩兒大一級壓死人呀！

人家再年紀小、再不濟，也是大輩兒！

惹不起啊！

……

在古槐村這樣一個比較偏遠的小農村，又處在當時的那個年代，村裡根本沒有什麼其他的娛樂項目！

像陳寶生家這樣的喪事兒，已經屬於村子里的大事兒了！死者的一些近門親戚，少不了要請「幾場大戲」來表示表示親近，弔唁一下死者！

當然，私底下的人都明白，這隻不過是附近村裡的部分村民，為了混一口飯吃自發組建的，小劇班裡出來的角兒！

可這樣的一份「大禮」拿出手來用，輕重剛剛好！

因為它既能用來為自己掙下不小的臉面，也能為死者家屬增長一分人氣，還能為這個葬禮添加一分熱鬧。

同時，還不會影響當時村民們看「大戲」的那份興緻和心情。

……

在這個葬禮舉行的同時，又有馬大耙子家裡發生的那一檔子事兒來做為老百姓口中的談資！

就連外村的人都聽說了！好多人都把馬大耙子家裡的事兒當成了一個笑料！

從買馬到打制馬車，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全丟了！

這是專門白為別人家忙活的嗎？

真正為馬大耙子一家憂心的沒有幾個人，幸災樂禍的卻有很多！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自己不肉疼，當然一身輕！

往常有地方唱大戲習慣串村跟著去看的，那都是真正的好家兒！這次卻不同。

就算是為了打發這閑的蛋疼的季節，有不少閑人趕著前來。

純粹只是為了湊一份熱鬧！

近距離的參悟一下這個八卦！

偏偏美其名曰：去看大戲！

古槐村的人們也只好硬著頭皮接待一些親友！

所以，小小的古槐村借著這個契機，也確實比較少見的熱鬧了幾天！

比過廟會還更像廟會！

時光匆匆，這麼熱鬧而又充實的日子很快過去。

轉眼，三、四天的時間就這樣偷偷地溜走。

隨著寶生爹的下葬葬禮結束，古槐村很快地，就恢復了原本該有的模樣兒！

從極度的熱鬧一下子過度到平寂！

心理上的落差彷彿是一瞬萬年！

彷彿古槐村裡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突然之間都變成了一個久遠的話題！

再也沒有那麼多人向自己打聽問起！

古槐村所有村民們的心理上，好像突然之間都缺失了些兒什麼！

空落落的！

……

緊接著，滿懷心事的陳彪，也從古槐村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而馬大耙子家裡則愁雲慘淡！

經過這麼一鬧，自己家的黃驃馬和馬車還能找回來嗎？

古槐村這一次的人口流量突然劇增，確實也給馬大耙子一家監控整個村子，增添了極大的負擔。

馬兒還沒找到，卻把全家人都累的夠嗆！

儘管有馬大耙子兄弟和妯娌們盡量安撫著家裡的老太太，家裡鬱悶的氣氛還是無法徹底清除。

這次的馬兒失蹤事件，要說家裡變化最大的，應該就是馬跟兒硬了。

他在眾人面前的表現，比過去顯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了！

也是！就好像曾經有一個絕美的黃花兒大姑娘就躺在你的面前，等著你來享用。

關鍵是你他媽也脫光了所有的衣服，「啪」的一聲！

夢碎了。

人醒了！

你說鬱悶不鬱悶？

好吧！那不是鬱悶。

……是糟心！

哎呦……怎麼又感到一陣兒戳心窩子似的疼呀！

……

好吧！某人也幸災樂禍了。

……

而此時，在縣城混日子的李沐陽，在一個破敗的院落里，被他的好朋友陳彪帶過來的消息，徹底驚呆了！

「你瘋了！這種缺德的事兒你都能做的出來？」

陳彪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天，本來希望自己過來以後，好朋友李沐陽能夠安慰自己幾句，沒想到卻被李沐陽直接懟貶到了極點兒！

陳彪有些情緒失控的對李沐陽吼到：

「要不這樣！我還能怎麼辦？這兩天你獨自一人在縣城，日子過得很好嗎？很愜意嗎？這種不是人過的日子，你願意過你就自己過下去好了，我受夠了！老子可是不想再陪著你過一樣的日子了。」

李沐陽被陳彪吼的一愣一愣的！

是呀！現在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會怎樣？

自己想找點活兒干都成問題！

天天為了一口吃的，不是飢腸轆轆的忍耐著，就是被別人追著打罵一頓！

過去好歹還有陳彪在旁邊幫忙打個掩護，可在陳彪不在的這些日子裡，自己孤身一人，都被別人抓住揍過好幾次了！

媽的！誰喜歡過這樣的日子呀？這不是自己找虐嗎？

可氣的是自己現在飢餓難耐，陳彪只為了一句話，就這樣對著自己亂吼亂叫！這還是好兄弟嗎？

隨即，李沐陽也發了火！

「誰稀罕你陪著了？老子自己還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呢！

咱倆在老子的家鄉時，老子過來還知道給你帶點兒吃的。你個王八蛋過來就不知道也給老子帶些兒吃的呀！

你他媽的這是真摳！你還知道老子我還餓著肚子呢嗎？

……不行，你得賠我那半隻燒雞！」

說著話，兩個人又要撕打在一起。

不對！也沒真打起來。

就是他們兩個互相狠狠的錘了對方兩拳！

也是！都餓著肚子呢！也沒有力氣打架。

兩個人都感受到了被對方狠狠撞擊過來的疼，也就住了手

沉默了一會兒，陳彪抬頭問李沐陽：

「你說怎麼辦吧？東西我搞到手了！有銷路嗎？」

李沐陽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讓你去偷的！你只說回去安置你爹娘，誰曉得你小子竟然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陳彪被李沐陽罵的噎了好幾下！

可是李沐陽轉念又想了一想，雖然陳彪做的這一件事，確實極度的不地道！可保不準自己從中還能跟著沾點便宜呢！

李沐陽飛快的認識到了事情的關鍵所在，他也很快地選擇了接受這一件事兒。

停頓了一下，李沐陽有些訕訕地主動說道「聽說好像有什麼牲口交易市場，可這個我不太懂，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我們這兒的牲口交易市場我也知道！可我這不是害怕被我們村的人發現嗎？我不敢去交易市場，別的我也沒有什麼辦法？我也就有你這麼一個朋友，遇到事我不找你商量我找誰商量去啊？反過來說，這時候你不幫我出出主意，誰還能幫我出出主意呀？」

「就這樣的一件醜事！你還打算賴上我呀？再說，我暫時也確實沒有什麼好法子能幫的上你！」

又沉默了一會兒，陳彪說道：「附近的交易市場我都不敢去！遠一點兒的我又不知道在哪兒？要不你幫我問問你表哥他們吧！」

「不問！沒力氣問。」

等了一會兒，李沐陽看著陳彪好像有些鬱悶，就說道：「要不你先去幫我搞點兒吃的去？等有了力氣，我也許會幫你去問問的！」

陳彪聽了李沐陽的這一句話，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他拉起李沐陽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就知道你離開了老子，連自己的肚子都喂不飽。」

……

他們兩個為了達到各自的目的，互相追逐著離開了。

此刻，李沐陽並不想勸說陳彪要守住一個人的做人底線，去做一個純粹的老好人！

況且他自己就不算是好人！

也許，這一次正是陳彪給自己帶來的、擺脫眼前困境的一個契機呢？

好吧！這一次連自己一塊兒說著，反正大傢伙兒都不是什麼好人！

既然已經開始做了，那就繼續做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約定好了單獨行動。

李沐陽去見他的表哥商談銷贓……不，賣馬的事兒。

陳彪則暫且轉回古槐村，瞅准了時機要把那匹黃驃馬、連帶著那輛十成十新的馬車，弄出古槐村。

並且還要一直把馬車趕到李沐陽所居住的縣城，

去與他們心目中的頭子——偉表哥

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