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輛馬車(十九)
陳彪回到古槐村,陳老漢老兩口還沒有做好早飯,正好順帶著又往鍋里添加了一些清水和兩個窩窩頭兒。
陳彪食不知味的用著早飯!期間有陳彪的父母數次跟他說話,陳彪都沒有聽到耳中。
「你這孩子!今天這是怎麼了?」
「哦!我沒事。你們趕緊吃飯吧!吃完了我好刷碗。」
……
最近過去的那幾天,天色一直晴好。
喜歡曬太陽的古槐村村民們,生活過的很是愜意!
馬大耙子一家,好像也認命了!他們放棄了繼續監控古槐村。
孩子們現在想去哪玩兒就去哪玩兒,不再滿大街串游著或者蹲在巷子口,緊盯著整條大街。
兩位妻弟也不見了蹤跡。
可自家該乾的活兒,還是得干!
當馬大耙子兄弟兩個,拉著一輛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小一號馬車……也許是驢車!上面裝滿了那一天用自家馬車拉剩下的草圈肥,從古槐村的南大街走過。
一路上,在路旁柴火窩裡歇著的人們,猛然一見這種情形,都是渾身一震的模樣。
當拉車從他們面前經過,他們都默默地低下了頭!
沒有了往日的調侃和奚落,空氣彷彿有些凝滯!
當拉車走遠,他們紛紛站起身來,隨意找了一個借口就各自溜回了家中。
雖然前幾天發生了那種事……可事不管己呀?但是每個人一見方才的情形,心裡卻都莫名其妙的有些許尷尬!
連平日里與馬大耙子兄弟倆關係不錯的,想出言打一聲招呼,卻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
馬大耙子兄弟倆又連續拉了兩趟,才把自家巷子里的那些草圈肥拉完。
這一天,是馬大耙子父親的忌日。
清晨起來,一家人發現起了大霧,能見度極低。
等妯娌兩個做好早飯,一家人正圍坐在老太太屋裡,一塊兒用飯。
突然,老太太竟然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慌得馬大耙子兄弟二人連忙起身相詢!
「娘!您這是怎麼了?」
兩個兒媳也一陣慌亂。
「娘!可是我們平日里做的飯菜不對您的口了?」
老太太聽了越加難過,竟然傷心的口不能言!
大人孩子見老太太如此,皆都垂了淚!
等眾人好一陣兒的勸解,老太太激動的情緒才有所緩和。
「我沒事!你們放心。只不過是前一陣子,咱們家失去了你們剛置辦的馬匹和車輛,我心情鬱悶。今天恰好是你父親的忌日,你們可還記得?」
馬大耙子兄弟倆喏喏連聲!此時幾人才略微懂得了一點兒老太太的心情!
原來是由傷心事,勾想起了傷心人!
只聽老太太繼續說道:
「唉!只可惜你爹他英年早逝,是個短命的!
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們養大成人,期間咱母子三人受了多少磨難!?又遭了別人多少白眼!?
我眼瞅著你們兩個一天天長大,越來越有出息!後來,咱們家又得了她們兩個賢媳婦為家裡添丁加口,並助你們慢慢地積攢下了這一份家業。
好不容易買了馬匹又置下了車輛,沒想到緊接著又遇到那種窩心的事!
難道在這世上,我們受過的欺還少嗎?
剛才又突然想到你們那個短命的爹!如果當初他不那麼早死,也許我們就不會受這麼多的委屈了!」
「唉!都怪平日里我們的表現太過於隨意了,以至於讓賊人如此猖獗!小瞧了咱家。害的娘你也跟著我們著急受累的!這是我們的錯!」
說著話,馬大耙子兄弟兩個也濕潤了眼眶。旁邊的孩子們的情緒更容易被感染!此時,孩子們有的甚至開始抽噎。
大娘子一見打了一聲「唉」,隨後說道:「你們快別這樣哭天抹淚的了。誰的一生能夠永遠順遂?咱們這次不就是跌了一個跟頭嗎?跌倒了那就爬起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好好再干兩年,然後我們再買!看那賊子他還敢來偷?」
「對呀!大嫂說的對!我們一家人難過歸難過,可不許哭!為這事兒哭!要是傳出去,大家的面子上可都不好看!」
馬大耙子母子三人聽大娘子和二娘子說的話非常在理兒,孩子們還在一旁看著呢!連忙各自收拾了一下心情。
孩子們也立馬住了哭聲!
大娘子和二娘子立刻招呼大傢伙兒繼續吃飯,不一會兒,屋裡的氣氛又熱鬧了起來。
經過剛才的那麼一鬧,馬大耙子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老婆和弟妹當著一家老小的面兒給數落了!
雖然自己的眼淚還沒有奪眶而出,可是心裡也確實受了母親的影響難過了一把。
不由得心中一陣慚愧!
同時,又感慨妻子的話好有道理。
自己這次也太執拗了!有些事兒確實不必抓住不放。
此時,受了一點兒小刺激的馬大耙子,復又燃起了一股雄心。
不錯!等自家又買了馬匹以後,看誰還敢來偷?
馬大耙子現在可以說,把此事徹底放下了。他兄弟馬跟兒硬此時的心裡卻是更加傷感!
雖然馬跟硬兒表面上看起來也很平靜!他也知道,不管自己心裡有多麼的不舍,可是自己喜愛的東西終究是丟失了!回不來了!
那份失望和心痛,無以復加!
吃過早飯,他們各回各屋休息了一會兒。
馬跟兒硬心情鬱悶,拿著煙袋,還是走出了自個的房間。
「這麼大的霧,你去哪兒?」
剛收拾完了碗筷,二娘子從廚房出來張口問道。
「我沒事出去溜達溜達。」
馬跟兒硬走到門洞口,發現早上不知是大嫂還是自己的婆娘開的院門,竟然把鑰匙落在了聯門吊上的鎖孔里。
隨手摘下鑰匙放進上衣口袋,馬跟兒硬就踏出了家門。
馬跟兒硬前腳剛走,馬大耙子後腳也出了門。
因為今天霧氣太大,路旁的柴火窩上也有一層霜花。
沒有人再出來胡拉亂砍!
南、北街上是一樣的清冷!
一路上,馬跟兒硬只在北街碰見了同樣出來溜達的王大善人,兩個人互相打了聲招呼,隨即便分頭各自離開。
然後,馬跟兒硬又拐去了村外的那片小樹林。
小樹林旁邊有幾棵柳樹,下垂的枝條上掛滿了霜花!周圍霧氣環繞,馬跟兒硬有一種自身從仙境中穿行的感覺。
走進小樹林,挺拔高大的樹身皆鑽進了上空的霧氣中,甚至看不到樹冠了。
馬跟兒硬慢慢悠悠地穿過小樹林,心情也變的特別輕鬆。
前面不太遠就是那棵古槐老樹。
古槐老樹樹身粗大,卻並不高聳。馬跟兒硬站在小樹林旁,在霧氣中觀看著老槐樹。
面對自己,老槐樹樹身上有一個自上而下的大豁口,樹身中空。
上邊,那些比較粗大的側枝儘力向四周伸展著。由於樹枝也是中空!
中空的側枝達到一定粗度時,因為經受不住綠葉茂盛時枝頭的重量,紛紛從中間折斷了。
還留下來的最多丈余。
此刻,霧氣朦朧中,側枝枝頭兒上露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黑洞,洞口岑差不齊的朝著四方。
顯得特別詭異!
沒有了綠葉的襯托,霧氣中的老槐樹竟然還露出一股破敗的氣相、甚至還有些猙獰!
馬跟兒硬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到過老古槐還有這樣的一面!他站在那裡竟然晃了一下神兒。
這時候,有一道朦朧的身影從對面遠處河堤走來。等對方臨近了,馬跟兒硬發現竟然是陳彪!
而陳彪此刻也看準了霧氣中,站立著向他注視的馬跟兒硬。
突然看到馬跟兒硬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陳彪的身子明顯一僵,差點兒跌倒。
只見他腳底下踉蹌了一下,趕緊又站直了身子。
此時,陳彪的心裡一陣慌亂!難道馬跟兒硬一家知道了他家裡的事是我乾的,來跟我攤牌?
不!說什麼我也不能承認!他們當時沒有抓到我。就算是王於闊剛才出去……哎!不對呀!他應該不敢這樣直接出賣我……先問問!就算是他出賣了我,我也得拉他下水……畢竟那匹馬還在他家裡呢!
強壓下心中的那份慌亂和疑惑,陳彪故作鎮定的問道:
「馬跟兒……噢!二爺!二爺怎……怎麼在這兒站著?您這是……要……要幹什麼?」
陳彪的話逗樂了馬跟兒硬。
「哈哈哈!你怎麼突然變成磕巴了?」
「嘿嘿!天……冷,凍得嘴巴……說……說話不利索了。」
「那可不!這麼早你還穿的那麼少,去河堤溜達什麼?不凍壞了你那才叫怪呢!」
「是,二爺說的是。要是二爺沒有其他事,那……那我先回了。」
「嗯!你趕緊回吧!很快,我也要回家了。」
陳彪沒管馬跟兒硬,他立馬在頭前兒走了。
直到進了自家的院門,陳彪才長出了一口氣,只見他臉上淌滿了汗水!
陳彪用棉襖袖兒擦了一下臉,一屁股坐在了院門后的一個木墩子上。
等雙腿不再發軟了,他才站起來慢慢走到自己的屋裡,躺在床鋪上。
仔細思索,馬大耙子一家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怎麼自己剛探路回來,就碰到馬跟兒硬站在那裡?是他們在一直監視著我嗎?
自己到底那一步做錯了?露出了馬腳兒?
不!
不!
這也可能只是偶然!
我可不能自亂了陣腳呀!
……
而馬跟兒硬此刻沒有回家。
他回想起前一陣子自己和大哥去給爹上墳燒紙錢,兄弟兩個又都抽煙,到了墳地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竟然發現彼此都沒有帶著火柴!
他們只好把燒紙疊放在了墳前,用一塊土坷垃壓住了。
現在突然想起,馬跟兒硬向自家的墳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