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輛馬車（二一）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馬家二娘子就依照慣例早早地起來了。
她和大娘子平日都會是這個時候起來，一塊兒給一家人做飯。
家裡人多！每一天早上都要蒸上一鍋發麵窩頭和貼餅子，以及少量的饅頭。
這，早已經形成了一個習慣。
二娘子起來后，卻怎麼也找不到了一向由自己保管的那把院門鑰匙！
她以為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一不留神，鑰匙從她的上衣口兜里滑落到了炕上。
二娘子無奈，只得去炕上翻找。
這時候，在旁邊睡覺的馬跟兒硬，被自家二娘子翻騰被褥的聲音吵醒了。
「這一大早上的，你翻什麼呢？」
「我掌管的那把院門鑰匙找不到了！」
「哦！在我上衣口袋裡放著呢！你去翻翻找找看看！」
「怎麼就跑你口袋裡了？」
「昨天你開門把鑰匙落在了門上，我抽下來就隨手放我口袋裡了。」
「啊！大概是我忘了……怎麼～～沒有？」
「怎麼會沒有？你給我看看！我就放……咦！還真沒有了！不對呀？我就放這個口袋裡了！怎麼就沒有了呢？」
這時候，大娘子也起來了。
二娘子聽到外面大娘子好像開了院門，她趕緊端了尿盆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馬跟兒硬找不到鑰匙，他也起了炕。
把被子掀開仔細地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
難道昨天在外面丟了？
那會丟在哪兒呢？……不行，我得趕緊出去找找去。
家裡院門上的鎖就這兩把鑰匙！
平時，大嫂屋裡拿一把，自家二娘子拿一把，可不能丟了呀！
最大的可能是……丟在……墳上？
馬跟兒硬很快出了家門，今天的大霧依然到處瀰漫著，視線很短。
他火急火燎的穿過自家的巷子和陳彪家的巷子，不停腳兒地往河堤旁自家的祖墳處趕去。
一心著忙兒尋找鑰匙的馬跟兒硬，從陳彪家門前走過，也沒有注意到陳彪家此時已經敞開的柵欄門！
也沒有特別留意地面霜花上的那一排腳印！
馬跟兒硬前腳剛過去，在西邊不遠處，陳彪牽著一匹黃驃馬從王大善人家後門走了出來。
王大善人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
原本王大善人並不想跟著出來！他覺得自己替陳彪養了這麼多天的馬，自己又出於一片好意幫陳彪出過那麼多主意！到了今天任務應該已經圓滿結束了，陳彪就應該放過他。
可是結果，事情並不像他預想的那樣！
就在方才……
「好了！陳彪你快趁著大傢伙兒都還沒有起炕，趕緊回去趕了馬車走吧！」
「怎麼？王叔不想送我一程嗎？」
「我還送你……難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到了現在你還不能放過我？」
「王叔，咱們現在可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什麼我放不放過你的？到了這時候，你還想著把自己撇乾淨嗎？
王叔！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有我徹底離開了古槐村，你的任務才算完成。我怕萬一我前腳剛走，你後腳去馬大耙子家告密，那我不就完了嗎？」
「陳彪！你差不多得了啊！我什麼時候想過去告密了？我要告密也不用等到現在啊！早先那麼多時間我都幹嘛去了？」
「那不一樣！早先你不去告密是因為黃驃馬在你家裡！就算你去告了密，你自己也說不清楚。
現在不一樣了！
我前腳剛把黃驃馬牽走，你在後面一使壞，那整件事不就都是我一個人乾的了嗎？
我就怕你在背後害我！你知道了嗎？」
「不會的！這個你放心……」
「我不放心！只有你把我送到了地頭兒，等我處理好黃驃馬和馬車，咱倆再一塊兒回來在古槐村露個面亮個相！這我才能對你放心。」
王大善人還想說什麼？卻被陳彪不耐煩地打斷：
「喝！你趕緊給我打住昂！少廢話！天也不早了，一會大傢伙兒都該起來了。你快點兒！趕緊的！到了現在還廢什麼話呀？」
……
王大善人實在沒有辦法，為了家人……不……還為了家產！他只能苦著一張黃瓜臉，跟在了黃驃馬的屁股後面！
「陳彪，你到底要我把你送到哪兒呀？」
「現在什麼也甭問！到了地方你就明白了。你放心，不會走太遠的。」
「不遠？那碰見了熟人怎麼辦？附近的人大概都能認識我！」
王大善人到了此時，還在極力地思想著自己應該怎麼才能儘快地脫了身？
「別怕，你放心！只要出了古槐村，我們就不會碰到熟人了。」
王大善人感到很無奈！既然陳彪發了話，他只能好好的跟著。
這時候，他們兩個人、一匹馬，一塊兒走進了陳彪家。
陳彪牽著黃驃馬仍然依舊，繞過北屋東側的那個走道，走進了自家後院。
「馬車就在這堆玉米秸底下埋著，你趕快幫我把它拾掇出來。」
說著話，陳彪把黃驃馬拴在旁邊的一棵樹上，自己也開始上手兒搬玉米秸。
農家兒的玉米秸都是成捆堆放的，現在動手搬著也快。
這時候，早睡醒了只是怕外邊兒冷、仍然窩在被窩裡的陳老漢有點兒疑惑？
剛才自己好像聽到院子里有點兒動靜！
是自己耳朵又出現幻聽了嗎？
怎麼又聽到自家後院里也有動靜了！
好像還有馬兒接連打響鼻的聲音？
不行！我得起來去看看去。
王於闊讓我家彪兒幫他養馬，那匹馬可不能…在自家…丟了呀！
他們老兩口至今還不知道那匹所謂的，王大善人托陳彪養的馬，早已經離開了他們家好幾天了！
而且剛才又被自家陳彪牽了回來，只為了給黃驃馬套上馬車走路！
等陳老漢穿好棉衣棉褲爬下炕，又穿好兒子陳彪給他做的舊棉鞋，陳彪和王大善人也已經給黃驃馬套好了馬車，從後院來到了前院。
當陳老漢一步步挪到屋門前，掀起掛在門口的棉門帘，剛好看到……好像是王於闊牽著一匹黃驃馬走在前頭！而自己的兒子陳彪在後面拿了一把掃帚，正在打掃馬車留下的痕迹。
他們兩個人只顧往外走，誰也沒有注意陳老漢正在看著他們。
嗯吶……那匹黃驃馬和…那輛嶄新的馬車好眼熟！
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
陳老漢還沒有來到急說話，陳彪和王於闊已經出了家門。
這時，陳老漢忽然想起來了！王於闊牽著的…那不是人家馬大耙子家才置辦不久的馬車嗎？怎麼會在我家裡？
前一個多月，天兒還比較暖和，陳老漢還能經常出門去溜達。曾經和幾個老頭兒老太太一塊作伴兒去馬大耙子家參觀過人家的黃驃馬和馬車，所以到現在他還有一些印象！
雖然陳老漢現在還沒聽說過人家馬大耙子家的黃驃馬和馬車已經丟了！
可此時，竟然發現它們出現在自己家裡！也不免心生疑惑。
而王於闊和陳彪的行為也讓陳老漢多生出了一分猜疑！為什麼他們倆都好像鬼鬼祟祟的樣子？
自己的兒子還在後面不好好清掃院子，只管清除馬車的痕迹！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陳老漢心裡一時有些著急，他抬腳就想往前追。
結果他忘記了自己腳下半尺來高的門檻！
年邁的陳老漢被門檻絆了一下。
他口中「哎喲」了一下子，手裡緊抓住棉門帘，上面的門帘扣兒都被他拽斷了！也沒能阻止的了陳老漢翻轉著身子摔倒在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