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老精,鬼老靈
掛掉電話,潘慧揉了揉眉心。
加班很累,心更累。
潘家重男輕女,眾所周知。
公司從上到下,連清潔工都清楚,潘家的繼承人是潘達,她潘慧只是個打地基的。這不僅嚴重打擊了潘慧的積極性,同時降低了她的威信,讓管理難上加難。
偏偏她的母親,她的弟弟,把她當成了覬覦財產的老鼠防著。
潘父倒是時不時支持她一下,可是她知道,潘父只是利用她的能力來發展公司,目的是為了把更加完善的公司體系交到潘達手裡。
這是家人嗎?
心力交瘁。
有時候,潘慧真的很想直接放手。
吐了口氣,順便將雜七雜八的想法吐出去,潘慧主動撥了盧興發的號碼,說事情已經解決了,這件事潘達也有不懂事的地方,連累了盧聚勝,實在是不好意思。
盧興發電話開著免提,示意盧聚勝好好聽,好好學學別人是怎麼說話。
明明就是他盧興發求人辦事,人家潘慧姿態放得很低,主動將分擔部分錯誤。這樣一說,潘慧沒什麼實質上的損失,盧興發心裡舒坦,這個人情他就得記得,以後要還的。
有時候,幫助別人也是一門學問。
有的人幫著幫著,幫出隔閡。
儘管有被幫助者不知感恩的原因,但有時候幫人的方式方法不對,結果也是截然不同。
潘慧:「盧伯伯,剛才我打聽了一下,這個車寶瑞好像挺年輕的,風評兩極化。」
「說好的讚不絕口,說不好的咬牙切齒。」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能說說嗎?」
盧興發感嘆:「是很年輕,比聚勝還小兩歲。」
「這麼年輕!」
潘慧吃了一驚,豈不是只有二十齣頭?!
官場上,四十來歲,青年俊傑。
商場上,三十來歲,年輕有為。
在潘慧向來,應該是三十齣頭的「年輕人」。
互聯網的誕生,造就了一大批年輕的億萬富翁。
可放在全國範圍內,這個比例少得可憐,反正連城就沒有這樣的青年俊傑。
盧興發理解潘慧的驚訝,第一次和車寶瑞站在競爭檯面時,他心裡驚訝的同時,很不是滋味。
盧興發感慨:「是啊,後生可畏。難怪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老啰,以後就是年輕人的世界。」
「小慧……起了愛才的心思,想招攬?」
潘慧沒有否認。
盧興發繼續說道:「盧伯伯不跟你說虛的,說實話,潘家想招攬車寶瑞幾乎不可能。車寶瑞性子野,野心勃勃,不會屈居人下。主要是,他一年收入起碼這個數……」
盧興發報了個數字,百萬級別。
做的是差不多的生意,因此對車寶瑞的收入有個大概的數字。
「啊!!!」
盧聚勝驚呼出聲,然後捂住嘴巴。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之前老說車寶瑞厲害,盧聚勝是不服氣的,都是兩隻胳膊,兩條腿,年輕人誰肯輕易低頭?
官二代比爹,富二代比錢。
盧興發的說出來的數目足以讓盧聚勝驚呼。
是潘達一年的零花錢幾倍。
關鍵人家自己賺的。
「賣盒飯這麼賺錢?」
搞得潘慧都在考慮要不要賣盒飯。
盧興發解釋:「影視城比較特殊,顧客主要是劇組、遊客,利潤是一般快餐業的幾倍。車寶瑞一人獨佔五成,一年幾百萬跟玩一樣。」
「而且我說的數字是保守估計。」
「他的生意已經不局限於影視城,和盧記不是一個層次了。」
說這話的時候,盧興發有些落寞,看了盧聚勝一眼。
他這輩子不可能有更高的成就,寄希望盧聚勝。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盧興發倒是希望車寶瑞能到潘慧底下做事,這樣他就少了個強力競爭對手。
問題是可能嗎?
放棄年入幾百萬收入的老闆身份,去當幾百萬薪水的管理層?
腦袋沒壞吧?
【寧為雞首不為牛頭】的道理適用於大部分人身上。
尤其是野心勃勃的人。
像車寶瑞。
潘慧笑著說道:「主要是公司發展太快,人才缺口比較大,就這麼一提,盧伯伯,謝謝您的提點。」
結束通話,潘慧在心裡苦笑:「公司只靠我一個人撐著,想要找個人分擔,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公司引進人才又不是兒戲,怎麼可能因為道聽途說就貿然做決定。」
「還真是病急亂投醫,看見稻草就想抓住。」
如果沒有她,潘家還處於家庭作坊的模式。從接手公司算起,五年時間,她嘔心瀝血,公司資產翻了五倍有餘。
可是家人防賊一樣防著她,死拽著那點股份。
……
掛掉電話,盧興發點了只煙,抽了一半,按滅在煙灰缸里。
盧興發嘆氣:「老了,不能抽了,再抽你媽要嘮叨一整天。」
「我們和老潘家一樣,以前都是在這塊地里刨食的,純粹運氣好,剛好在影視城的規劃用地上。大家拿錢,分房。有人投資做生意,有人存銀行吃利息,賺大錢的沒有,虧掉底褲的不少。」
「當時,很多人還嘲笑老潘保守、膽小,就買房屯著,一心想當包租公。誰能想到,就十幾年,房價跟坐了火箭似的漲。真是大富靠命,小富靠拼。」
「不過土鱉就是土鱉,潘家大土鱉,我們家小土鱉,不比誰高貴。本來還指望你,你特么書不好好讀,搞大別人肚子。」
越想越氣,盧興發抬手就想給盧聚勝一下狠的。
想了想,終究還是沒下得去手。
「潘家出了個潘慧,可惜老潘和他婆子鬼迷心竅,這麼好的閨女當草,混賬兒子當寶。如果潘慧分出去,不出五年,潘家鐵定完蛋。說了幾次了,離潘達那小子遠點,沒有好處。」
「你以為我一個入土半截的老頭子,對兩個小娃子低頭心裡舒服?」
「錢難賺,屎難吃。」
「下個月的零花錢減半。」
盧聚勝發出慘叫:「啊!」
「爹,我錯了,不要啊……」
精闢道理一大推,還不如最後一句有用。
刑法上的道理同樣字字珠璣,吃牢飯的不還是前仆後繼……
所以,
最容易聽進去的道理就是,社會的無情毆打。
……
距離第一通電話約半個小時,車寶瑞接到盧興發的電話。盧興發說已經和潘家的當家人溝通過,續約不會有問題,其他就按正常程序來,並再次替兒子道歉。
車寶瑞當即大度表示,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提起,有空一起喝茶。
掛掉電話,盧興發臉上露出老狐狸的笑容。
有些考慮沒有對盧聚勝說。
首先,潘達心眼小,脾氣差。這次的小衝突,有他什麼事?
純粹就是潘達想裝大佬,擺威風。
然後打臉。
越是死愛面子的人,越是難以接受。
於是,就有了潘達指示公司經理不和車寶瑞續約,壓根就是不是生意人的做法。
在盧興發看來,潘達裝逼不成,最後卻會遷怒盧聚勝。
而潘慧取消潘達的命令,則放大了潘達的憤怒。
和恐懼。
恐懼來源於對事情失去掌控。
這麼一來,潘達無暇顧及盧聚勝,槍口對準潘慧和車寶瑞,且手段更加激進。
至於有沒有效果,
不知道。
反正肯定會給車寶瑞添堵。
人老精,鬼老靈。盧興發從一個農民發展到今天的地步,確實有他的生存智慧。
相比之下,車寶瑞沒想那麼複雜,不知道盧興發腦袋裡那麼多彎彎繞繞。
知道了也無所謂。
車寶瑞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多智近乎妖】的天才。
一路走來,
絆腳石不知道有多少,能避開的就避開,能踢走的踢走。
不能避開的,不能踢走的,
通通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