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葬儀
「這個,你先放著。」李三立將趙二孬原來的包袱和防彈背心、防彈褲頭扔給趙二孬說。
「你也不看看裡面都有些什麼?」趙二孬不解地問。
「回到哪個山洞去,把守好!今天應該還有物資傳送過來。走吧!」李三立很自信地說。
「你的臉可真大!」趙二孬感嘆地說。
「記住!可能會有農作物的優良品種傳送過來。餓死也不能吃啊!」李三立囑咐說。
「那是瞎話!都要餓死了,還要良種幹什麼?」趙二孬毫不在乎地說。
「你的自控能力還需要好好鍛煉!看,一隻山羊!你的命真好!看我的!」李三立隨手撿起兩顆雞蛋大小的鵝卵石,貓著腰慢慢接近目標,然後猛然發力,將石子發射出去。石子準確地命中了山羊的頭部。山羊「咩咩」叫了兩聲,暈頭晃腦地轉了一圈,躺在地上顫抖了一陣就不動了。
「好身手!認你當大哥了!」趙二孬讚賞地舉起了大拇指。
「這幾天我得發喪,你自己下山去找點鹽吧!」李三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吃烤羊肉去!」趙二孬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黏糊人。
李三立下了山,開始忍著鑽心的腳疼朝山下狂奔。等跑回到寨子,腳底板已經血肉模糊了。
「王大爺,不好了!大人失足掉入陡崖,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趕快派人去找吧。」李三立氣喘吁吁地地哭訴著說。
寨使夫人不在家,王福清只好把李三立領到後院,去見寨使的女兒。這個時候李三立才知道寨使仆散新昌有兩個女兒,兩個兒子。大女兒今年16歲,二女兒今年13歲。大兒子今年不到10歲,二兒子今年六歲。不過兩個兒子現在都出去玩了。
「大小姐,老爺出事了。掉落陡崖!這不,跟他一塊出去的三立回來報信了。要快點派人去找啊!」王福清心情沉痛地說。
兩個小丫頭一下子被這個消息嚇懵了,嚇的只是哭泣,不知如何是好。李三立抬了抬自己血肉模糊雙腳說:「我知道地點,可以領著去。不過,我實在是跑不動了。大小姐,你得出面去借馬匹,至少五匹,咱家還要套一輛車。最好還要請一個郎中。」
「對,對!還要請一個郎中一塊跟著去!老亓和陳興都在地里幹活,還要找人去給他們說。」王福清附和說。
「王老頭,我帶這個小子去找人借馬,你趕快去套車。我們這個寨子里沒有郎中,這個時候到哪裡去找。二丫頭去地里找把亓頭找回來。讓亓頭回來去找吧!」經李三立、王福清這麼一提醒,大丫頭仆散梨花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立即分配任務。
「這樣也好!我這就去套車。三立,你再忍忍,隨大小姐去吧!」王福清安慰說。
「大爺,給我找一個粗細合適的棍子。我這腳越來越疼了!」李三立這句倒說得是實情。
四人立即分開行動。畢竟是寨使家的女兒出面求人,很快,馬匹和人很快就找齊了。一個中年女真漢子把李三立搊到馬上,兩人一馬立即朝出事地點奔去。有李三立帶著,很快就看到躺在山崖下仆散新昌的屍體。看現場,人確實是從陡崖下掉下來的。幾個前來的女真漢子在附近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情況。寨使身上除去摔傷,也沒有發現什麼傷口。李三立弄得仆散新昌失足落崖的現場沒有一絲破綻。
牛車遲遲不到,為了轉移來人的注意力,李三立開始擺弄自己血肉模糊的腳來。這個時候,寨使的大小姐率先到了。一下馬,她就放開了悲聲。那是真的悲切啊!李三立也只好陪同哭了起來。兩人哭了一陣,王福清、陳興趕著牛車到了。眾人幫忙把仆散新昌的屍體抬到牛車上,仆散梨花、李三立也一起隨車返回。
「你啊,就是個喪門星!才來一天,就把老爺妨死了!」陳興帶有埋怨,還有點討好仆散梨花的意思。
李三立只是耷拉著頭不予理會。「興娃子,怎麼說話呢?你沒有看見三立很傷心嗎?」王福清看不下去了。
「大小姐,我穿著草鞋走山路,實在是跟不上老爺啊!當時老爺好像看見了一隻山羊,回頭招呼我一起抓羊。一個不慎,就滑下了陡崖。」李三立心情沉痛地解釋說。
「是啊!穿草鞋走山路,確實走不快!再說,三立以前也沒有穿過草鞋。」王福清附和著說。
「你們看沒看到趙二孬?」仆散梨花問。
「老爺說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我也不認識趙二孬啊!我是看到一個人在很遠的前面跑。」李三立回答說。
「我娘去了乾封縣(現泰安岱嶽區),去找猛安老爺,今天肯定回不來。老王頭,你看這事咋辦啊!」仆散梨花語帶悲情哽咽地問。
「按當地的風俗,要停屍三天。有時間等到夫人回來。現在要立即準備棺木。這個季節屍首好壞,按說最好早點下葬。」王福清回答說。
「在棺木里多鋪墊草木灰吧!等不來夫人是不能下葬的。成殮之後,蘆棚最好搭在墓地近處。這樣下葬時還好辦一點。」李三立獻計說。
「是,是,三立說得對!要是在家裡操辦,那屍臭味十天都下不去。你們姐弟們都別想吃飯了!」王福清認為李三立說得很對。在野外,屍臭味隨風飄走了,還小一些。
「那就按三立說得辦吧!在村外搭蘆棚。不進家了!」仆散梨花決定說。
「家還是要進的。不能不讓老爺的魂魄進家啊!我是說裝進棺木之後再移出寨子外面。」李三立糾正說。
「不進家了!我弟妹都小,別嚇著他們。老王,回去趕緊找人合棺木。陳娃子,三立,你倆陪著我守靈。」仆散梨花果斷地說。
「是!謹遵大小姐吩咐。」李三立低眉順眼地說。
「我!我害怕!你不害怕么?」陳興膽怯地問李三立。
「害什麼怕啊!我又沒有對老爺做什麼虧心事!」李三立挺直胸膛,堂堂正正地說。
「我相信你,立娃子!就看你腳上的傷,我就知道你不會害我爹!再說,你的教諭還指靠我娘呢!」仆散梨花以很信任的目光看著李三立。
「老爺這麼走了!我很痛心!大小姐,我一定盡心儘力地讓仆散家儘快發達起來。我在嶗山學會了釀酒。還在一本書上看到可以釀一種很醇香的酒。」李三立很忠心地表示說。
「我相信你會的。就看你今天這穩當勁,就知道你不是一個盡會說大話的人。昨天夜裡,爹娘都誇你呢!」仆散梨花表示說。
「先當好教諭,再籌劃印書和釀酒作坊的事情。我拼了命也要報答老爺和夫人的知遇之恩。」李三立目光堅定地說。
「好,立娃子,有志氣!」王福清誇獎說。
仆散寨子(謀克下屬的寨子都是以寨使的姓氏命名的)到了。牛車停在寨子外面。仆散梨花和李三立守著屍首,王福清、陳興立即忙活去了。二十幾個寨子里的男人、女人都趕過來幫忙。這不是一個純女真族的寨子,還有契丹、奚人。寨使負有徵收賦稅、派遣人到軍中服役的責任,應該得罪過一些人。現在寨使死了,寨使夫人又不在,所以,這些人持冷眼旁觀的態度。
「不是說夫人去萊蕪城找謀克老爺嗎?今天應該能回來啊?」就兩個人了,李三立關心地問。
「還不是要說你印書、釀酒的事情!大事必須找猛安老爺。」仆散梨花以埋怨的口氣說。
「陳興說得有些道理,確實是我的到來,引起了你家這麼大的變故。」李三立歉意地檢討說。
「你也是為了我們家好!說說,你要釀什麼酒?」仆散梨花關心地問。
李三立隨即將蒸餾白酒的一套磨料、制曲、培麯、堆麯、磨麯、原料蒸煮、拌麯發酵、蒸餾、再拌麯﹑再發酵、再蒸餾、摘酒、貯存、勾兌工藝完整地說了一遍。甚至連制麯、發酵所需的時間都十分明確地說了出來。
「這些,你都會嗎?」仆散梨花很有興趣地問。
「我是從一本書上看到的,我也沒有真的干過。不過,我想既然有人把這一整套釀造過程說的這麼詳細、完善,肯定有人成功過多次。」李三立只得這樣說。
「現在的酒不是苦就是酸,太難喝了!你要是能造出來那樣的好酒,我們肯定能發大財。」仆散梨花有些興奮地說。
「是你家,不是我們,我只是個阿里喜。是你家的奴隸娃子!」李三立糾正說。
「你怎麼願意當我家的阿里喜了?我爹說,你是認死也不當阿里喜的!」仆散梨花很是好奇地問。
「原來我是不願意當,可是,現在老爺不在了。老爺出事,我作為跟班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夫人回來寬宏大量,不治我的罪,我願意在你家終身為奴,報答老爺夫人的知遇之恩!」李三立很是真誠地表態說。
「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忠義的!」仆散梨花有些感動地說。
「人無信不立!這點我懂!我也是讀過幾天聖賢書的。還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說話算話!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李三立信誓旦旦地說。
「還大丈夫!立娃子,乳臭未乾,你毛還沒長齊呢!」仆散梨花有些不屑地隨口說。
「誰說我毛沒長齊!不!有志不在年高,甘羅十二還做宰相呢!」李三立羞紅了臉急忙分辨說。仆散梨花自覺口誤,也羞得低下了頭。女真人再是不太講究這個,這樣的話出自一個只有16歲的少女之口,也是夠羞人的。
一陣沉默。不一會,人開始聚集。蘆棚很快搭好,仆散新昌的屍體也抬上靈床,靈前點起了三炷香。仆散新昌的二女兒、兩個小兒子也來了。李三立一面照顧兩個小少爺,一面陪著仆散梨花、仆散杏花大放悲聲。李三立做的這一切,立時引得人們議論紛紛:「寨使啥時候招了一個上門女婿啊?」李三立是昨天剛入寨使家的阿里喜,知道真相的人還不多。李三立在心裡默念,對,老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老子當成當不成寨使家的女婿兩說,最起碼要你們明白,我是寨使家最親近、最信任、最忠義的人,我以後可以狐假虎威地行走就夠了。在一旁忙碌的王福清暗誇李三立聰明。「這小子,太會來事了!梨花那丫頭一定會感動的稀里嘩啦的!」事實也確實是如此。此時仆散家真是遭了難啊!爹爹死了,娘親又不在。人到難處有人熱心幫助,是最容易被感動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啊!而真相卻是,這個人是殺父兇手。也就是李三立能夠做到吧,內心這麼強大。
哪個時候,蠟燭是奢侈品,紙也是奢侈品,祭拜儀式上是不用的。
哭泣、弔唁、吃飯,天馬山就要黑了。亓淳周終於請來了郎中。一看如此情況,給仆散梨花要了五個銅錢,立即就把郎中打發走了。作為仆散家的工頭,亓淳周開始主持葬儀。
「大小姐,您緩緩氣,您家族裡的人都等著您說句話呢!」亓淳周在一旁勸說。
「有什麼好說的。我爹爹他不慎滑入陡崖。大家都看到了!夜裡,又我和李三立守靈就行了。」仆散梨花沒有好氣地說。
「他們還是想追究一下立娃子!」亓淳周說。
「追究啥?難道一個十四、五歲的娃子會殺害我爹!他有哪個本事嗎?我爹可正處壯年,今年才41歲。再說,你看一下他的兩個爛腳丫子,你看他哭的哪個傷心勁!還是他報的信!還有,他和我爹也沒有什麼仇氣,我娘正幫助他說和當教諭的事。他感激還來不及呢!他為啥殺我爹!多管閑事!」仆散梨花有點激動地說。
「大小姐,要不讓他們打我一頓吧!消消他們的氣!不過,要留我一條命。讓我有機會報答寨使大人和夫人對我的恩德。」李三立過去勸說。
「傻瓜!他們一下手就沒有個輕重!他們會打死你的!」仆散梨花愛憐地說。
「我再去說和說和吧!這幫人真是吃飽了飯沒事幹!平時,也沒見過他們和你家多親近。這回倒顯得親近起來了!」亓淳周很是不滿地說。
「不,他們看中的是寨使這個職位。咱們主家的兩個少爺年紀小。他們可能是認為三立是仆散家的上門女婿了!」王福清很明白地說。
「真是瞎了狗眼。沒看到我穿的啥衣裳嗎!再說,我是個身份低賤的阿里喜,怎麼能配的上大小姐這樣的高貴的金枝玉葉!」李三立故意忿忿不平地說。
「對,我把這個解釋清楚,他們可能就撒氣了!」亓淳周立即走了。很快,那幫嚷嚷著要追究李三立的人立刻散了。
不過,就是王福清這句毫不在意的話,卻在這個少女心中掀起了驚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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