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唐門千機

一陣陰風劃過，趙姓法師與那黑衣人眼前竟是陡然亮起了兩個亮光，定眼瞧去赫然能看到居然是兩盞燈火高高懸空漂浮，紋絲不動，其中一盞昏暗陰沉，另外一盞光亮無比，燈籠之後則是一座殘破城門，雖說城門殘破，但城門兩側對聯卻是如同新帖上去的一樣，上聯為：人與鬼鬼與人人鬼殊途，下聯則是：陰與陽陽與陰陰陽永隔，沒有橫批，但最上方卻是有著一塊漆黑破敗的牌匾，其上書寫三個褐紅色的大字——「鬼界堡」。

趙姓法師仍舊拜了三拜，閉目后睜開雙眼道「走吧，在供養閣……」

二人走後沒多久，便聽到一個沉悶聲音響起。

「暗燈地獄，明燈還魂，生人若未進，不入地獄門……」

隨後一道身影迅速跟上黑暗中的二人，悄無聲息中的黑影左眼眶冒著紅光，但右眼卻是漆黑空洞，不多時便傳出各種打鬥聲，只聞有人大聲喝道「你是羅閻，你是屍魁羅閻……」

——

酆都檳城，數月前城主童血便不知所蹤，廟堂震怒，本已下達旨意要撤去童血城主一職由旁人接任，但之後天子於杭州城西湖的避暑山莊遇襲，此事便就一直耽擱至今，好在除卻城主之外，其餘官員仍在，酆都檳城暫時還未曾出現什麼大的動亂。

今日清晨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這對於酆都來說卻是罕見，酆都位於中原最東方，緊鄰東荒，雨季極少發生，就算一下也會是連綿數日的大雨不曾停歇，可像這等淅瀝小雨甚是奇怪。

城內多是中原人與荒人混居，在這其中，荒人居多，尤其是朝聖荒塔當代佛祖的苦行僧更是隨處可見。

只是一大清早，便聽到陣陣梵音，讓那些中原人士十分難受，紛紛暗罵禿驢驚擾瞌睡的同時，又在好奇心的趨勢下打著雨傘外出查看，這一望之下，有人頓時嚇得面部失色……

檳城城門口處不知何時竟是掛了十幾具骷髏，那些人似乎死去不久，骷髏骨頭之上亦是遍布血絲碎肉，看起來像是被什麼野獸啃食了一般，顯得十分猙獰恐怖。

苦行僧一眾自發集結，在雨中雙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用以超度這些不知道怎麼死的亡魂。

可這等事情發酵的速度卻是極快，當天下午便有東荒打扮之人直接找上檳城官府，說是要查看死者是否為東荒中人，其中一人滿身黑色紋路，赫然是曾在帝山出現過的荒冢荒野上人。

荒野上人攜帶眾多假似僧大刺刺立於官府門前，指名要官府交出屍體，但早在清晨，官府便得到密令，將一眾屍體安頓好，等待皇城來人處理，故而一時間，竟是僵持在官府門前，荒野上人礙於大唐軍威，亦是不敢直接出手害怕挑起兩國之戰，只得軟硬兼施，不落東荒名頭。

忽而間，看戲的群眾中，竟是突然走出以為年輕人，那人朗聲道「諸位，這裡是我中原地界，你們在官府門前這般作為，就不怕我中原再次馬踏東荒嗎？」

此話一出，中原人一股豪氣與傲氣油然而生，官府衙役亦是底氣更足了些，反倒是那些東荒中人一個個悶不做聲，哪怕是荒野上人亦是眉頭一皺，走出面對那年輕人沉聲道「我等只是為了查驗一下死者是否為我東荒中人，也想搞清楚是怎麼死的，萬萬沒有想要挑戰中州皇權的心思在裡頭，這位小兄弟說話可莫要無中生有……」

那年輕人呵呵一笑，湊近了些低語道「我今兒一大早便來這看過熱鬧，那些死屍，嘖嘖嘖，真的死相難看噁心……」

「哦？」

「不怕你見笑，小子以前也曾走出過江湖，但是無奈武功平平，不過眼力勁還是有一些的，那些死屍全身如同被野狗啃咬了一般，渾身上下被吃的僅剩白骨……」

荒野上人雙眼一眯，從懷中掏出一枚金錠，那年輕人迅速收好，頓時眉開眼笑，湊在其耳邊說道「確實是你東荒之人，但應該不是出自你們荒冢，我若沒有猜錯，應該是鬼靈門的人，至於被誰給弄死的，嘿嘿，我懷疑要麼是幽澗屍魁所為，要麼便是出生中原綿州的那一位了……」

荒野上人淡淡冷笑，雙眼緊緊鷹鷲起來，那年輕人乾咳幾聲，似乎是想要坐地起價亦或者賣個關子，眼見荒野上人變了臉色，頓時急急說道「刁，刁不遇，是刁不遇，此人剔骨刀法和遁地術神乎其技，除了屍魁外，我能想到的也只有此人了……」

「刁不遇，此人早期確實是出生綿州，但已然退隱江湖多年了……」

「退是退隱了，但誰知道會不會因為某些事情而重出江湖呢……」那年輕人絲毫不嫌事大的樣子，一邊緊緊拽著手心的金錠，一邊滿不在乎嘿嘿笑著道「我有一次聽家裡的長輩說，曾在嘉州的一座山腳下遇到過此人，但我也不知道真假……」

待眾人散去之後，那年輕人未等洋洋得意完便被另外一個聲音打破。

「這些人該不會是你殺的吧？」

年輕人嚇了一大跳，待看清來人後，這才作勢拍了拍胸口道「瞎說八道，我倒是是誰，原來是你啊，楊兄……」

來人正是楊阡陌，那這年輕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上官驚鴻揚了揚手中的金錠道「如何？」

楊阡陌哈哈一笑，但笑容微微有些牽強。

——

話說幾個月前，二人閑閑散散走走停停，來到西部大山月半灣，前言見到那妖月出現就走觀音清風的那一幕。

楊阡陌頓時便想著去瀘沽城走一圈，哪知途中竟是見到魔音入耳聲聲慢四人與一農家老者對峙，那老者可不是普通人，居然是那本就應該死了的周一仙。

楊阡陌頓時來了興趣，與上官驚鴻二人躲在暗處觀察，哪曾想那裡已然靠近西部大山深處，未等那邊打起來，楊阡陌便被一人偷襲，好在反應迅速，端端躲過一劫，卻是見到那偷襲之人一身勁裝，雙目如電，左右兩臂套有鐵袖，鐵袖之上分別插有一支鐵質尖刃，此人約莫壯年，但一身氣勢卻是猶如渾然天成，端的不同凡響。

楊阡陌雙眼微眯便嬉皮笑臉道「呦，我倒是誰，原來是驚變無窮千機啊……」

所謂「千機」，江湖中人人得知乃是很久以前，蜀地唐門的稱號之一，除卻千機之外，尚且有形如魅影之天羅，智若文曲之九宮，迷魂奪魄之引羽，乾坤無色之天絕，裂石穿雲之穿揚，翩若驚鴻之飛星，箭驚鬼神之鬼斧和驚變無窮的千機。

唐門不似其它門派，乃是刺客世家，只在川蜀一帶出沒，他們善用暗器，神出鬼沒，讓人驚恐，李唐奪得天下的第三年，西部大山便發生一場大動蕩，之後蜀地唐門消失無蹤，北苗苗人王成為西部大山真正的主人，可，鮮有人知的是唐門之中本有四條支脈，人稱唐門四老，除卻創立之初的「唐姓」嫡系主脈以外，其餘三支漸漸隨著時間長河演變成了苗人當政。

來人不做答話，只是搭起左手，眼見便要出招，楊阡陌頓時叫罵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幹嘛找上我？」

一側的上官驚鴻耳墜微動，低語道「楊阡陌，會不會之前我等二人冒充飛星、千機偷襲魔音入耳聲聲慢之事被他們知道了？」

楊阡陌瞪大眼睛詫異道「不能吧？豈不是說除卻這傢伙外，翩若驚鴻之飛星也來了？」話音剛落，頓時臉上一黑，迅速後退數丈，口中尚且罵罵咧咧道「好歹是唐門千機稱號，怎的如此不要臉，搞偷襲……」

卻是先前一支袖箭突兀便直直射向面門，若非反應極快，估計眼下便直接戳中眉心，楊阡陌知曉唐門中人善於刺殺偷襲，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正面對敵的能力就有多差，故而思索中竟是直接欺身而上，想要近戰以便讓千機的遠攻暗器發揮不了作用。

轟的一聲悶響，卻是二人已然以掌對掌戰在了一起，上官驚鴻雙眼一眯，竟是朝著遠處遁走，臨走之前大聲喝道「楊阡陌小心，飛星之人躲藏在暗處，我先將之揪出來……」

楊阡陌眼中一冷，卻是無暇東顧，只見二人掌心對掌心，竟是片刻便比拼起了內力。

這邊動靜已然引起那邊察覺，周一仙與聲聲慢四人竟是放棄對峙，十分默契的朝著這邊趕來，臨近不遠處便見到千機與楊阡陌二人，聲聲慢陡然冷喝道「是你……」。

當初在陽春關，聲聲慢便是被千機與飛星途中偷襲，若非得到江北儒俠陳家洛所救，估計當時不死也得脫層皮，此刻相見，分外眼紅，他可不管與那唐門眾人對敵的是敵是右，朝著身邊的無牙等人交待了一聲「小心周一仙之後」。便迅速朝著戰圈奔去。

本是一本糊塗賬，楊阡陌心中早就笑成了一朵花。

行進途中，聲聲慢低喝一聲，手中突然多出一物，頓時朝著那千機直射而去，千機雙眼陰沉，但對面的楊阡陌知曉這等絕好機會不容錯過，頓時內力不斷輸送到對峙掌心，千機擺脫不開，前後受敵之中，猛然雄渾內力分作兩股，一股湧進掌心，一股化作罡氣籠罩在其身後……

「子母離魂箭？」

聲聲慢射來那物是一柄墨綠色小箭，本被罡氣所阻，但待炸裂開之後其內又出現眾多更小的小箭，豈不正是那子母離魂箭，當初便是此箭在史乘郡天策台重傷了大馬金刀洪癲狂。

千機嘴角溢出鮮血，大喝一聲，嘭的一聲巨響，掌掌分開，化作一道鬼影消失無蹤。

遠處的周一仙喃喃道「鬼影身法，看來的確是唐門中人……」

聲聲慢正要追擊而去，陡然看向蕭止若，發現她一臉擔憂之色，這才止住身形，望著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楊阡陌詫異道「你是何人？」

楊阡陌一呆，趕忙擺著雙手道「好漢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是釋家中人，本是得我師尊之命前往嘉州，哪曾想在此地遇到那個怪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

聲聲慢冷哼一聲，卻是扭頭便走，無牙無眉蕭止若趕忙跟上，反倒是那周一仙饒有興趣的看了楊阡陌一眼，嘿嘿一笑，表情玩味。

楊阡陌被看的有些發麻，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胳膊，直起身子，發現此地已然空無一人，望著先前上官驚鴻離去的方向暗暗陰沉。

「哼，這位上官兄來歷非常，近期端的怪異，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麼……」

——

之後的楊阡陌便一路由西向東，直至此刻在酆都檳城附近再次看到上官驚鴻的身影。也自然就知道了檳城城牆之上眾多殘屍的事情。

二人再次結伴而行，楊阡陌終是忍不住問道「上官兄，那一次在西部大山，你說前去收拾追擊飛星，可曾追到？」

上官驚鴻臉色一變，陰沉中卻是不做答話，只是搖了搖頭道「賢弟莫怪，還是怪我的武功太差了些……」

楊阡陌眼中隱晦之色一閃，頓時哈哈大笑道「無妨無妨，我也沒吃什麼虧不是，接下來去哪？」

「嘉州如何？」

「為何去嘉州？」

「剔骨刀刁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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