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蛇和貓的故事

妥當地處理完胡競競的情緒，聽講諶婉兒的情緒還是很不穩定，教導主任拍了拍中山裝，走進資料室準備繼續處理諶婉兒的情緒。諶婉兒可不是胡競競，隨便就能糊弄的，她是個人精，不達到目的不會罷休。總不能去把蕭毓秀拖過來，聽任諶婉兒將一瓶子硫酸倒到她的臉上吧！諶婉兒的情緒問題是解決了，但蕭毓秀的將來呢？蕭毓秀不住到自己家裡呷飯拉屎才奇怪吶！更重要的是，自己就成了諶婉兒的幫凶，早晚得接受人民與歷史的審判。

心病還得心病醫，教導主任很快就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招來了正埋首在課本與試卷之中的薛冰曄。薛冰曄搞不清教導主任找他所為何事，說不定也是要他參加諶縣長的重大決策，趕緊將一臉的愁情苦緒調換成興緻勃勃，才跑進資料室，就與胡競競臉對臉地撞到了一起。

「薛冰曄……」

胡競競一臉妖媚地抽動眼角，巨大的電流將自己與薛冰曄之間的空氣燒成了焦糊狀。

「欸……欸……」

薛冰曄揚手遮擋臉面，一連退了3步，覺得不安全，又退了3步。

「冰曄……是我……」

胡競競興緻不減地欺身而上，電流「嗤嗤」亂竄。

「不要靠近！」

薛冰曄再退了5步。

「冰曄，婉兒她……她得了神經病……」

胡競競扔出這顆重磅炸彈，得意地瞄了一眼哀怨絕倫的薛冰曄，領著母親匆匆忙忙地沿著牆角溜下了台階，很快就消失在白玉蘭和香樟樹搭建的綠蔭之下。

薛冰曄的心情一下子就很蒼茫了，兩腿沒有了力氣，心臟幾分鐘才跳動一次，教導主任拉住他的手，驚訝地問：「你剛呷了冰棒啊，手心透涼透涼……」

「沒有呷冰棒，剛喝了冰水……」為了搪塞，薛冰曄隨口謅道。

「啊……」教導主任愣了愣，張大了嘴巴。

如果教導主任依舊好奇，薛冰曄打算繼續信口胡謅：「我不是薛冰曄，我是外星人……」

諶婉兒坐在裡間。

外間是資料室，中間是油印室，裡間是創作室……裡間貼滿了歷屆天才學生的信手塗鴉，有畫未來城市面貌的，有畫思想與靈魂對話的，有規規矩矩畫金黃的稻田和冒青煙的火灰堆的，還有歪歪曲曲寫打油詩的……

薛冰曄一進來就覺得自己的腦袋瓜里擠滿了靈感，不及時處理恐怕會絞盡腦汁，幸虧第二眼就看到了諶婉兒。

諶婉兒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頭大灰貓的畫作之下，大灰貓兩隻後腿著地，兩條前腿舉起，既像等待問話，也像等待進食，還像等待接見……最有靈性的是大灰貓的碧綠色貓眼，裡面氤氳若煙，像一個神秘的鏡盒，魔性十足地等待你走入其中……

「咳咳咳咳……」薛冰曄覺得有必要引起諶婉兒的注意。

「冰曄……」很快，諶婉兒的頭顱就小巧而完美地轉了過來，一張長臉傾國傾城的臉正對著看起來比一般學生成熟、自信的薛冰曄。

「婉兒……」

薛冰曄覺得教導主任和胡競競都在放屁，諶婉兒的眼睛里內容很豐富啊，根本就不像他們講的那般空洞寂滅或者暴動狂野……他們那是在嚇唬自己啊！別有用心吶！

「冰曄，你這麼剛才不在哩，牆角下一條蛇與一隻貓親熱，胡競競講要喊你來瞧個熱鬧……競競呢，她不是喊你去來……」

諶婉兒身子不動，眼睛滴溜溜亂轉，眸子里一會兒冒出綠色的火焰，一會兒冒出紅色的火焰……

「婉兒……競競講，天上缺了一塊雲，她要趕緊去告訴女媧……」

諶婉兒是有問題啊，胡競競與教導主任都沒放屁，放屁的是天上的雷公。才想到這裡，「乒乓」，天際響起了炸雷。「這是……」講什麼是什麼，靈驗啊！

「是紅色的雲還是白色的雲啊，剛才我還看見了雜色的雲……」

諶婉兒一臉的好奇，屁股在長靠背椅子上挪動，肉鼓鼓的圓臀勾勒出另樣的香艷，薛冰曄不由自主地想起有好幾次兩個人就差點在牆角化作一灘稀泥。

「靠，又想起了牆角。」

關於牆角的梗只有3個人知道，3個人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兩個人。3個人么子時候是一個人么子時候是兩個沒有書對，全憑心情，基本上是臨時起意。

「是啊，冰曄，那條蛇和那隻貓就在牆角……蛇要掏出自己的心肝，而貓一直在躲躲閃閃，其實貓根本就不在狀態。你記得嗎，小時候我倆都在一個班，我的成績比你的好，你每回都跟我爸講我有多厲害多厲害，其實一回家就告訴你媽，我其實沒什麼了不起，早晚一日你會趕上我……嘻嘻，暫時你趕上了我……」

進入這種狀態后諶婉兒簡直是神，洞悉每個人心中的一切，有時還包括過去的一切與將來的一切。

「這回牆角的應當是母蛇和公貓，上回你就講過，蛇和貓再來，必定是母蛇和公貓……」

薛冰曄就是因為諶婉兒通靈這點而始終無法與她進入戀愛狀態，薛冰曄的叔叔講過，蛇曉得找另一條蛇，貓曉得找另一條貓，你薛冰曄就不曉得去找諶婉兒……薛冰曄的叔叔是法院副院長，他講的話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性。

「你昨日去的是蛇洞還是貓窩……」

諶婉兒看起來不動聲色，實際上單刀直入，有點像程咬金，上來就一板斧，然後再問敵我，擋不住死了白死。

「我昨日去了哪裡嗎……除了去教室我還能去哪裡……」

薛冰曄想起昨日自己去教室的情境，那是吃飯的當口，按理講不應該有人，而昨日好像約好了一般，一下子就來了5、6個人，讓他不得不想起一句話：捉賊拿贓捉姦那雙。現在想來，這就是一個坑，挖坑的人還有哪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沒有講你去了其他地方啊，除了教室，難道你除了貓窩，還真能去蛇洞……」

諶婉兒像在講故事，講故事的人向來都很淡定，不僅淡定，還有一點冷，一點黑色的幽默，最喜歡用的修辭方法就是一語雙關。

「誰能是貓呀，都講張曼玉是貓……難道我還能去找張曼玉……」

薛冰曄決定裝傻到底，哪怕胡競競出賣了他，他也要把事實講成謊言。不是說謊言重複一千遍會成為真理吧，真理重複一千遍也會成為謊言……

「林青霞還是蛇呢……咯咯咯……你要事真找上了林青霞，我一定拍著雙手贊成……」

諶婉兒笑得樣子有點憂鬱。少女不憂鬱難道婦女憂鬱？少女就是應當憂鬱的年紀啊。

「那你得將你的位置讓出來……」

薛冰曄深入虎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上威虎山哪裡能成就***？

「如果真是林青霞，我可以做通房大丫鬟呀，咯咯咯……咳咳咳……」

諶婉兒笑著笑著捂住了嘴，一股腥味從腸胃裡鑽了上來，用不著看，痰里少不了殷紅的血絲……

「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干，或者講，我乾的事情其實是要挽回自己的敗局……」

薛冰曄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跟諶婉兒打啞謎了，再打下去除了你折磨我我折磨你，還能有什麼結果。是的，他幹了些本不應該去乾的事情，但能怨得了誰呢？要怨只能怨蕭毓秀，要怨只能怨諶婉兒，看一看你諶婉兒初中這幾年都幹了什麼……

「所以講，你們男人都靠不住，虧得我還沒來得及跟你來什麼海誓山盟……咳咳……」

諶婉兒的淡定終於保持不下去了，她使勁地講堵在喉嚨里的那一塊血腥咳了出來，頭一歪，倒在了薛冰曄的肩膀上。

「婉兒，你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薛冰曄開始回憶自己這些天到底做了哪些事，以及為么子要做那些事……

那應該是在上一個周日吧，他扔下剛看完的《紅與黑》，決定要做於連，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能不能夠干成，幹了後有什麼後果，管他的哩！從小到大他都習慣被人安排，安排時間，安排衣著，安排髮型，安排學業，安排未來……甚至要安排他的情感……他早已經無比滴厭倦，無比滴痛恨。

他胡謅了一首打油詩：「砍頭不要緊，只要主意真，殺了薛冰曄，還有後來人！」

「自由引導人民……」

他想起了描繪法國大革命場景的那幅著名的油畫，那才是他所嚮往的浪漫的大無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