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於連

於連是一個什麼人物啊？於連絕對不是一個狗血的小人物，人人都可以嘲笑，都可以誹謗，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於連是卑微的，但精神上卻是驕傲的。不是現實生活中的貴族，但是精神上的貴族；於連是痛苦而懦弱的，但天性是快樂而堅強的。一旦認定目標，會不惜犧牲生命去努力達成；於連是理想而真誠的，但在某些時候是貪婪而自私的。他從來不完美，也從來也不缺少善良，在面對社會的深度困境時，他一樣只是一個孤單的個體，某些時候會隨波逐流，某些時候會置身事外。

「他的兩頰紅紅的，低頭看著地。小夥子有十八九歲，外表相當文弱。五官不算端正，卻很清秀；鼻子挺尖，兩隻眼睛又大又黑，沉靜的時候，顯得好學深思，熱情似火，此刻卻是一副怨憤幽深的表情」

這就是於連，法國作家司湯達成名之作《紅與黑》的主人公，一個悲劇性的人物。

「人生何嘗不就是悲劇……」薛冰曄放下厚厚的精裝本《紅與黑》，不由得一個人對著牆壁大發感慨：「所以，我薛冰曄何嘗不也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過去我們還知道什麼是報效祖國，現在，看看現在，都是為了錢，為了名，為了利……人流熙熙皆為利來，人流攘攘皆為利往……哈哈哈……」他大笑不止。

既然人生本來就是一個悲劇，他決心不惜一死也要去追求蕭毓秀。其實單論美貌，蕭毓秀不如諶婉兒，但蕭毓秀在縣二中，就像林間的一抹初陽，雜草叢中的一枝紅梅，濤濤資江里的一根逆流而上的水草……

諶婉兒更多的像工業化產品，而蕭毓秀絕對是獨一無二，徹徹底底自我且質樸的……這些都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蕭毓秀撥動了他的心弦，讓他的心完全進入到一種忘我的境界……

想到就做到，薛冰曄決心不再在秀秀的冷淡面前退縮。無論哪一次碰到蕭毓秀，他都會主動打招呼，有時還死皮賴臉，嘻嘻哈哈地粘在秀秀的前後。

蕭毓秀覺得奇怪，這個男生有點特別，隨時隨地出現在自己左右，有事沒事地找話來說，最開始覺得他一個清高文藝的一個人物啊，怎麼時間不長就成了市儈滑跳之輩呢？

不僅蕭毓秀覺得薛冰曄變得奇怪，整個94班的女生都覺得薛冰曄正變得越來越奇怪，別的不說，就對著苦楝樹神神叨叨這一點，也令人難以理喻。

剛開始，全年級的女生沒有弄明白，她們心目中的男神怎麼會對94班窗口的苦楝樹那麼感興趣，動不動就跑過來觀賞樹容樹貌，情到深處時，還搖頭晃腦大聲吟唱，有一回更加離譜，一連向苦楝樹問了至少10個問題，要苦楝樹給出答案。答案是給出了，但有可能是苦楝樹給的嗎？那豈不是喝了幾千年人血長大的樹妖！不，答案不是苦楝樹給出，一樣是薛冰曄自己給出的，被薛冰曄當成了樹妖給出的。

女生們全體懵圈了，給苦楝樹寫寫詩歌也還正常，雖然她們聽講過歌頌白楊樹、凌霄樹的，從來沒有聽講過歌頌苦楝樹的，但也許苦楝樹具有一般人發現不了的特別之處，可以總結出1、2、3、4、5點苦楝樹精神之類的東東……不停地問一顆樹不同的問題就有點那個……那個了……不是神經病就是精神病，要不就是腦子短路，一鍋白米飯燒成了黑鍋巴！

薛冰曄的小聰明在兩三天之後就被敏感心細的女生們識破，原來薛冰曄一天從早到晚晃蕩到94班門前完全是為了碰瓷，碰瓷的對象不是號稱縣二中第一狐狸精的胡競競，不是大長腿1米02胸圍1米12身高1米82胸圍的體育生邱邱，不是拚命寫詩拚命抽煙號稱三毛弟子的卿本佳人，不是聲音像播音員為人像接線員長得像炊事員的楊蓓蓓，竟然是鄉下姑娘蕭毓秀……這怎麼可能啊，蕭毓秀才來縣二中多久，蕭毓秀雖然長得不錯但有體臭，並且一個學期不洗一次熱水澡，蕭毓秀她還，她還……據縣公安局的子弟講，她還在縣公安局有案底！如果不是有人保她，恐怕她現在不是在縣二中，而是在看守所……

高94班的女生一直都沒有提起諶婉兒，其實她們早就想起了她，但怕引起她不必要的懷疑，所以沒有講出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沒有什麼特別的，講她的名字本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但諶婉兒冤枉過講她名字的同學背後里講她壞話，對講她壞話尤其是背後講她壞話的同學「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惜採取一切可能的方法打擊報復，所以吶……薛冰曄的問題出現這麼久了，姑娘們在背後當小廣播時，委實沒有提起過諶婉兒！

跟普通男生喜歡普通女生不一樣，薛冰曄喜歡蕭毓秀，既犯了男生的禁忌……不曉得因為什麼，縣二中高一年級的幾乎一多半男生都喜歡蕭毓秀，不止一個男生將她當做了心中的「女神」；同時還犯了女生的禁忌。女生們嘴裡不講，但心裡對蕭毓秀已經劃了界限，蕭毓秀一邊，其他所有女生另一邊。

蕭毓秀其實明白其他女生對她的敵意，她特意要求換了座位，坐到了靠最里的窗戶邊，薛冰曄再來看苦楝樹，跟蕭毓秀的距離超過10丈，仿若隔著浩瀚無邊的銀河深情遙望……其他女生都明白蕭毓秀的意識，很配合地跟她調換座位。94班的女班長甚至講，只要蕭毓秀願意，全班女生，乃至全年級女生都可以跟她任意調換座位。

薛冰曄是一個信奉「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的男生，蕭毓秀越是躲，他越是來得勤快。不過他不再在人多的時候來，而是在學生吃飯、起床的空檔時間來，蕭毓秀有時在，更多的時候不在。在的話他會生拉硬扯地跟蕭毓秀講一句、兩句話，不在的時候他會在蕭毓秀的書桌抽屜里放一樣物事，有時是一朵花，有時是一粒糖果，有時是一支鉛筆，有時是一柄楓葉……

在薛冰曄整整放了一周的小東小西之後，蕭毓秀終於發現了她抽屜里為什麼多出許多亂七八糟東西的秘密，他鐵青著臉將所有的小東小西摔在薛冰曄的面前，惡狠狠地警告：「我是個老巫婆、老妖怪，請取經的唐僧和尚不要招我惹我……你就不怕被我煮了吃掉！」

「這是怎麼回事啦，誰講蕭毓秀同學是老巫婆、老妖怪啦……」薛冰曄努力保持著鎮定，腮幫子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動，他越是故作鎮定，抽動就來得越加猛烈。「我情願被你吃掉……消化后我會變成你身體的一部份……」他不僅腮幫子上的肌肉抽動，整個人都在抽動，自然而然，他講的話也在抽動。

「喂，你過分了，你，你這是……侮辱我的人格……」蕭毓秀有點虛張聲勢，講實在的，她這十幾年從來沒有當過惡人，如果講在蕭民安面前逞勇好鬥不是當惡人的話。

「有機會我們再講……」

薛冰曄瞧見更多的人正走向教室，趕緊收拾落在地上的各種小東小西，在胡競競邁進教室和蕭毓秀反應過來之前，如鬼魅一般消失了蹤影。

然後……然後胡競競不曉得從什麼渠道得知一切事實與真相，搖尾乞憐地稟告給了「太后」大人，於是「太后」大人與胡競競策劃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聽胡競競講，諶婉兒把她當槍使，在最關鍵的時刻還準備犧牲掉她，胡競競反彈，諶婉兒採取武力鎮壓……

事情進化得如此神速，以至於薛冰曄直接失掉了當中國版「於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