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代課（二）

代課的生活就這樣慢慢的開始了，第一堂課的時候，霍家峰甚至緊張的說話有些磕巴，但是幾天之後他也逐漸適應了講台。

三尺講台，一支粉筆，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備一門課，講一本書，日子似乎過得還算順利。

那時候上學的學生年齡參差不齊，十八歲的霍家峰甚至比有些學生的年齡還小點。因此，他很難樹立起老師的威信。一次課上，他提問同學問題，是一道關於乘法的題。

「劉剛，你來做一下這道題吧。」

叫劉剛的這位同學，實際年齡比霍家峰不小。上了講台，半天沒做下來。霍家峰就讓他回了座位上。

可能霍家峰沒有注意自己的言語，他在把那道題講完以後，說到：「這道題如果不會做，需要從小學五年級的知識開始再複習一下。」

霍家峰並沒有什麼特殊用意，但在劉剛看來，這是侮辱他不如一個五年級的小學生。為此，他記恨上了霍家峰。

一個十八歲的老師，在班裡很難鎮住所有學生，學生本來就不服管教，自從霍家峰讓劉剛在同學面前丟人以後，他就一直找機會要挽回面子。

為此，他時不時的在霍家峰的課堂上接一些話茬，一方面逗的同學哈哈大笑，一方面讓霍家峰下不來台。

霍家峰自然知道這小子的意思，對此也痛恨萬分。終於有一次忍無可忍，對著劉剛喊到：「劉剛，你再擾亂課堂就給我出去！」

劉剛痞里痞氣的說：「好的。」

這讓霍家峰更加生氣，但他忍了忍繼續上課。

當他講到某個公式的時候，問同學：「同學們，如果這個作為分母，能不能是零？」

其實分母不能為零，大家都知道，霍家峰只是在課堂上想和大家互動一下。

劉剛又在底下故意說：「可以～」拉著怪怪的長音。同學們被都得哈哈大笑起來，這下霍家峰徹底被激怒了。

「劉剛，你站起來！」霍家峰喊到。

劉剛就晃晃蕩盪的站起來，一臉的無所謂。

「你不想上課就出去！別的同學還要上課呢！」霍家峰喊到。

「我就不！」劉剛頂撞到。

雖然霍家峰是老師，可是他們年齡差不多，所以劉剛根本沒把這個老師放在眼裡。

霍家峰越來越氣，拿起書本就要打。手起書落，卻被劉剛用手擋住了。

「你還敢還手是嗎？」

「還手又怎麼樣！」

說著，兩人就扭打在一起。

霍家峰把課本扔到一邊，上去一手拽住劉剛的衣袖，另一個胳膊攔住他的脖子，兩隻胳膊往後使勁，腳下絆住他的雙腿，想把劉剛絆倒。

沒想到劉剛力氣不小，身體往後傾的一瞬間，突然腰部發力，挺住了。

霍家峰再使勁也沒能把劉剛絆倒，於是他又把劉剛往前拽，劉剛往前一傾，卻把前邊的課桌拽出去老遠，桌上的書本等物品就散落到一地。

同學見狀都四散而開，給他們騰出場地來。

霍家峰心想，今天要不能治住他，以後也沒法在課堂上立足了。

心裡罵了聲娘，大吼一聲，把他挖河練就的力氣都使上，劉剛幾乎被拽飛起來，往前普通一聲，雙膝跪地。

霍家峰這一聲怒吼，感覺就要把房頂給掀起來，有的女同學差點嚇傻了。劉剛也嚇的心裡一哆嗦，感覺霍家峰是要吃了自己。

「服不服！」霍家峰大叫一聲。

劉剛還在做最後的掙扎，死鴨子嘴硬，道：「不服。」

「不服是吧！我叫你不服！」

霍家峰嘴裡說著，又用力往前一拽，跪著的劉剛就被直接拉趴在地上，霍家峰順勢騎在劉剛身上。

「服不服！」

「不服！」劉剛趴在地上，依舊嘴硬的說到。

「不服就再來！」

霍家峰從劉剛身上起來，讓劉剛也起來。兩個人就像剛才一樣，又來一遍。

這一次，霍家峰把劉剛仰面朝上摔在地上。劉剛還說不服，於是又放他起來。

只要你劉剛說不服，我霍家峰就跟你重新來一遍！

一連摔了劉剛十幾遍，直到最後劉剛半點力氣也沒有了，坐在地上喘著大氣。

「服了沒有！」霍家峰再次問。

「服了，服了！」劉剛有氣無力的說。

同學們都被老師驚人的力氣驚呆了，等劉剛說出「服了」兩個字，全班同學都鼓起了掌。

「*的，繼續上課！」霍家峰吼了一句。

劉剛坐在地上，看來是沒有力氣起來了。霍家峰就指使兩個同學把他攙扶起來，把他的桌椅都擺好了，讓他坐下繼續聽課。

霍家峰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若無其事的把課上完了。

……

課後，校長辦公室。

「霍家峰，你乾的這叫什麼事？」校長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還有個老師樣子嗎？」

「王校長，您不知道，他……」

「他什麼，無論怎麼樣，他是學生，你是老師，一個老師怎麼能和學生在課堂上……我都不好意思說你！」

「嗯，我知道了，下次……」

「下次什麼，不準有下次！」校長怒氣未消，不準霍家峰多說半句。

霍家峰此時心裡憋屈的很，卻沒有辦法訴說。他是一個代課老師，沒有正式編製，隨時可能被開走。但是，他不能這樣就放棄這份工作，因為家裡實在需要這份工資。

他強忍著委屈，聽校長在哪裡罵他，他甚至不能像劉剛那樣反抗一下。

最後，校長以一句極其蔑視的話結尾：「想干就好好乾，不想干就滾！」

霍家峰真想接一句，「滾就滾，老子不幹了！」可是他不能，他必須忍受這些，他需要這份工作。

他強忍著委屈，諾諾的離開了。

雖然他受到了校長的批評，但他和同學打架這件事不徑而走了，從此霍家峰的課上沒人敢不認真聽講了。

在那個個人感情被壓抑的年代，霍家峰和王嫣也會在課後有一些簡單的交流，他們互有好感，但那層窗戶紙卻始終沒有捅破。

有次，兩人上完課順路去食堂。

王嫣說：「前幾天家裡給介紹了一個對象，感覺那人很木訥，雖說家庭成分好，但實在看不上。」

然後又問霍家峰：「你們家給你介紹對象沒？」

霍家峰不想說沒有，於是撒謊說：「有，我也沒看上。」

王嫣問：「為什麼？」

霍家峰想了想，說到：「我嫌她長得矮，腿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以後，有一次王嫣故意要搭霍家峰的自行車。路上，她的腳就不停的磨地。

霍家峰問她：「你腳老磨地幹什麼？」

這正是王嫣想要霍家峰問的，於是趕緊說到：「因為我腿長啊。」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了，霍家峰自然能聽的出來，可是他不知道怎麼去接這個話題。

在這樣一個戀愛被壓抑的時代，霍家峰心裡，結婚還是需要像霍家林那樣，有個媒人去她家提親，兩個人或許需要見面，相互對對方表示滿意，由媒人再兩家去談論婚嫁的事。

在他的心裡，他肯定是滿意王嫣的。如果安排他們見面，他給出的答案一定是「我願意」，但王嫣這樣的暗示他，他卻不敢說「我願意」，也不知道怎麼去說「我願意」。

那天，霍家峰騎著自行車，一直把王嫣帶回了她的寢室，卻始終沒有開口，沒有找到一句合適的話去表達那句「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