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家

霍家峰答應了家裡八月十五回家，臨近的時候就把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到八月十五那天，卻發現天空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回不回家？這是個問題。回家這一路雖說只有十公里，但是這十公里路都是土路，土路不下雨還好，頂多坎坷，騎起來費勁，可是萬一一下雨，土路就變成了泥路，那時就不是坎坷不平的問題了，泥路里車子根本蹬不動，可能就得推著走，所以下雨回家是不小的挑戰。

霍家峰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家，他畢竟還只有十八歲，在外邊待長了也會想家，更何況近來受了很多委屈，家就永遠是你受了委屈最想去的地方。況且，這可是中秋節啊，一個闔家團圓的節日。

既然決定了回家，霍家峰毅然選擇了啟程。

但十公里路剛騎了二分之一，雨果然就下起來了。

「壞了，得加快速度了。」

霍家峰見雨要下起來了，意識到要快點騎了。他腳下開始加快蹬車的速度，但再快也是自行車啊。

騎車的速度是快了，卻趕不上烏雲飄來的速度。沒幾下，烏雲已經遮住了整個天空，雨也嘩啦啦的下起來。

再騎回學校去？霍家峰有點不甘心。繼續騎吧！

又騎過了一公里左右，大雨已經把地面淋濕透了，自行車壓過的地方有了明顯的一道車轍，霍家峰也明顯感覺到吃力。

但此時他還能騎的動，只是用力的蹬車，速度卻慢的氣人。

又往前騎了一段，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路面已經泥濘不堪，整個自行車軲轆都陷進去了，雨嘩啦啦的下著，打在霍家峰臉上幾乎睜不開眼睛了。

他眯縫著眼，使勁蹬著，但明顯感覺越來越費力了，自行車幾乎不往前走了。他幾乎用盡全力的往前蹬，自行車卻慢的像蝸牛。

再用力，只聽的「啪」的一聲，這回蹬起來毫不費力了，但車子也一點不動了，原來用力過猛，自行車鏈子給蹬斷了。

家裡，孫梅知道霍家峰要回來，又趕上這是中秋節，於是狠了狠心，買了二兩豬肉，又買了一些葷香苗。做好了肉餡，用白面擀了皮，包了一大鍋的「肉」包子。眼看著烏雲密布，孫梅也擔心起來，他希望霍家峰如約回來，又擔心雨太大回來不路上遭罪，或者更怕把孩子淋病了。

再說霍家峰這邊，眼看著****越下越肆虐，雨簾遮住了周圍的一切，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當然霍家峰也沒有心情去看那些勞什子。

下雨前他騎行了五公里，下雨後又騎行了一公里多，如今剩了三公里多點，自行車鏈子還給斷了。他只好把車鏈子搭在後座上，下了自行車推著往前走。

三四公里的路本來也不算太多了，怎奈雨下的太大，土路遇上雨就變成了泥路，又加上積水越來越多，霍家峰感覺簡直是在小河溝里推車前進，也看不清路面高低，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推。

推了一段，發現自行車陷的太深了，推也推不動了。霍家峰想過乾脆把自行車扔了，可是他實在捨不得，這東西可是家裡的貴重物品。

此時此刻，他就像在河底推著自行車前進，而且還要應對****。等推了有四五百米，發現推著走不如抗著走，剩下的路大約有兩公里了，索性霍家峰就把自行車抗在肩上。這樣，雖然身上有點沉，可腳下去輕快了很多。

左肩抗著走二三百米，硌的疼了就換右肩。來回交替著往前走，走了一公里，兩個肩膀都硌出兩條紅印來。

霍家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咧著嘴想大哭一場，他感嘆生活竟然是如此的不容易。或許他已經哭了，只是雨水蓋住了淚水，雨聲掩埋了哭聲。

八月十五的雨格外的涼，但狼狽的霍家峰已經來不及去感受這些了。再堅持一下，他終於看見了自己的村子。

家裡，孫梅的包子已經進鍋，開始蒸起來了，眼看著屋外的瓢潑大雨，她心裡默念阿彌陀佛。除了擔心霍家峰，還有一件大事正在揪著她的心，周燕十月懷胎，馬上要生了！

霍家峰扛著自行車，終於走完了最後一段路。走進家裡的院子，他把肩上的自行車隨意的丟在一邊。

「娘，俺回來了！」這一聲，他差點就哭出來。一個十八歲少年，如今就在異鄉要為了這個家工作，他要頂住上司的批評，要讓一幫跟他差不多大的學生認可他，他有喜歡的人卻不敢有進一步的想法。

今天這一路的艱辛，就如同一個導火索，徹底引燃了他委屈的炸藥庫。進了家，他丟掉自行車的一刻，似乎丟掉了他在外面的一切偽裝，他終於可以再做回一個孩子，如今這家裡有母親，有母親他就永遠是兒子。

孫梅正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霍家峰的歸來，看見霍家峰落湯雞似的抗著自行車進了門，她心裡一沉，我的兒啊，你是遭受了什麼！

孫梅趕緊的去屋裡找來了一身乾衣服，霍家峰進了屋，拿著乾衣服進了裡屋，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用毛巾把身上擦乾了，又換上這一身乾衣服。

從剛才的身處****，到現在在溫暖的屋子裡，穿上這身乾淨的衣服，霍家峰此時內心升騰出一股暖意。他從剛才的狼狽中緩了過來，身體重新有了慾望，肚子開始咕咕的叫了，恰巧此時包子出了鍋。

「小峰，過來吃菜饃饃了。」孫梅的包子出鍋了。

「唉！」

霍家峰答應著，來到北屋。桌子上已經擺上一箅子大「肉」包子。霍家峰拿起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咬了一口，發麵的包子皮很軟，加了肉的餡很香，就上一口大蒜，刺激著霍家峰的味蕾。

兩三口，一個大「肉」包子就下了肚，吃的太急，有幾口就把他噎住了，他抻了抻脖子，又喝了口水，才感覺那口包子慢慢的從喉嚨里滑下去。

孫梅看了，笑著說，慢點，別著急。

霍家峰點了點頭，吃完一個，又去拿第二個，吃著吃著，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下來，這一掉就再也停不下來了，接著他開始忍不住的抽泣，抽了一會兒乾脆嗚嗚的哭起來。

孫梅問他怎麼哭了，勸他不要哭。

他沒有說話，他想說不去干這破工作了，可是他怎麼能，隔壁屋裡還有他的兩個弟弟在睡覺。一個要上學，一個還在吃奶。可是，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抗起掙錢的大任，他感覺自己太累了。他想上大學，為此他高中時拚命的學習。可是現實無法改變，縱然考了全校第一，他任然無法圓夢大學。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於是就哭的更厲害。孫梅不能完全理解孩子，只是安慰「沒事沒事，別哭了。」母親溫柔的安慰，更觸發他內心的柔軟。

也不知哭了多久，把隔壁屋的霍家紅召進來了。或許為了維持老大哥的尊嚴，霍家峰這才停了下來。

霍家紅見了霍家峰，叫了一聲哥，眼睛卻盯著桌子上的肉包子不放。

如今霍家紅也七八歲的年紀了，長的瘦高，像個竹竿一樣。他也沒有別的毛病，就是一個特點——「饞」。每次早上上學前，看見他傳國大爺吃東西，他總是巴巴的看著，直到對方給他分一點，才心滿意足的走開。

或許霍家紅不是聽到哭聲才出來的，他應該是聞到了包子的香味出來的。

看著霍家紅眼巴巴看著桌上的包子，霍家峰就喚他過來吃：「過來，吃吧！」

霍家紅就湊近桌子，拿起包子吃起來。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天，等到下午五點左右，霍傳章從外面興沖沖的飛回來，嘴裡喊著：「生了，生了，霍家有后了，見到隔輩的人了！」

這是一個大喜事，生老病死，永遠不變的輪迴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