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修鐵路
霍傳章那天興奮的跑回家,告訴大家霍家又添新人了,而且是一個孫子,這本是一件大喜事。
但第二天他又去過周家后,卻使他生起了悶氣,因為他給自己孫子起了好幾個名字,都被周家否定了。
「居然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秋」,就是因為他是中秋生的!」霍傳章氣的鼻孔里冒煙,感覺這種起名字的原因太過膚淺。
他本是個中學老師,別人起名字還找他出主意呢,這回自己家孫子起名字,他早就想好了好幾個有內涵的好名字,沒想到卻全然被否定。
孫梅在一邊勸他不要生氣,其實她知道,霍傳章生氣不僅僅是因為沒有採納他起的名字。更因為對方說「這孩子是他們周家的,姓霍就不錯了。」想起這話,就連孫梅也氣夠嗆,這不是赤裸裸的說霍家林是個倒插門嗎,這話說出來太重了,太過傷人了,更何況這是在農村。
但是他們沒有辦法,誰讓結婚的時候沒準備好婚房,但是孫梅暗下決心,過兩年一定把房子蓋起來,不能受這氣。
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有隔輩的後人了,這些口舌之爭,忍忍就過去了。
霍家峰再回到學校,漸漸的發現自己和王嫣逐漸的疏遠了,因為他們並不是一類人,王嫣是城裡人,他是鄉下人,光這一點就夠了,這兩類人之間的鴻溝根本無法逾越,他們結合了,他甚至不如霍家林的地位。他每月工資15元,微薄的只夠想怎麼吃飽肚子,除此他再不敢有別的想法。
時光荏苒,一年的代課生涯也就結束了,他吃力的將每天的課都盡量講好,努力為每位學生負責,他所教的班級數學成績是年級最好的,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一個代課老師,連評職稱的資格都沒有。
他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掙點錢,給家裡減少點負擔吧。的確,他需要為家裡掙錢,除了代課其他掙錢的門道他也去。
放假回家的那天,父親告訴他,他舅舅家的表哥有一個去修鐵路的地方打工掙錢的活。
「有一條鐵路,要在咱們縣經過,沿途這一段就在當地召人幹活,聽說錢給的不少呢。一個月有100元。」霍傳章認可的說。
這錢的確不少,頂霍家峰代課半年的錢了。霍家峰當然選擇去,於是就收拾了行李,按照約定的時間出發了。父親嘴裡說的表哥叫劉世奎,是個老實巴交的大個子。霍家峰就先騎車去鄰村的舅舅家,和表哥匯合了,又一起隨大部隊去了鐵路工地。
修鐵路是一件技術含量很高的活了,不像挖河那種純體力活,但霍家峰他們乾的卻還是和挖河一樣的體力活。
霍家峰所負責的是卸車的工作,兩人一組,把車上的一段段的鐵軌抬下來,抬到鋪設鐵路的枕木上。
這並不比挖河輕鬆,一天下來也累個臭死,但好點的是他們有專門的移動板房住,用水洗漱很方便,住的地方也很衛生。而且伙食很好,每天能見到肉,還時不時有肉包子吃。
那段時間,霍家峰的飯量又大了,一次他一口氣吃下八個肉包子,不僅把別人嚇到了,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每天干很重的體力活,吃的又多,他的肌肉迅速的膨脹起來,除了粗壯的臂膀,連腹部的六塊腹肌也鼓起來了,他的身材足以參加健美比賽,當然,如果當時有這種比賽的話。
但是,他卻羨慕那些帶著安全帽,拿著圖紙寫寫畫畫的人,他們只管設計,不用干體力活,他們大多帶著一副眼鏡,臉上沒有勞動者的滄桑。
「他們應該是大學畢業吧。」霍家峰有時也幻想自己也上了大學,畢業后也像他們一樣,帶著眼鏡,在某個乾淨的辦公室里設計著圖紙。
有次他劉問世奎:「表哥,你說他們是不是大學畢業生?」霍家峰指著這些不用干體力活的指揮者。
「嗯,是吧。人的命天註定,沒法比啊。」
霍家峰想起爺爺的話,「有福的生在州城府縣,無福的生在深山背後。」但是,霍家峰不信命,因為也有人說「雞窩裡飛出金鳳凰。」
他曾努力想做那隻從雞窩裡飛出的金鳳凰,但是他失敗了,不是他飛的不夠用力,而是雞籠子太結實,掙破不了,但他從來沒有放棄的打算。
他想認真面對生活,但生活卻不停的考驗他。
那天,他和另一個打工的人在抬著一根鐵軌往前走,就聽見背後一陣慌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就被狠狠地從背後撞到了,這樣手裡的鋼軌就重重的砸在腳面上,霍家峰眼前一黑就沒有了知覺……
等他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屋子裡的一張床上,腳上打著石膏,手上還打著點滴。
表哥看見他醒了,趕緊上前:「家峰,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霍家峰沒有別的感覺,就感覺腳上一陣陣鑽心的疼。
「我的腳……」
劉世奎看了一眼他的腳,告訴了他發生了什麼。
原來,他那時抬著鐵軌在走的時候,車上有一根鋼軌被人不小心弄掉了下來,大家為了躲避,一陣慌亂,沒想到有人就撞在了霍家峰身上。
剩下的霍家峰就知道了,他手裡的鋼軌不小心脫落,然後砸在了腳上。
「我的腳現在是什麼情況?」
「骨折了,不過放心,能長好。再休整一周,就可以送你回家了。在家裡休息滿半一個月,就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劉世奎說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腳骨折了,也沒有辦法繼續幹活了,只好在病房裡休息。這個所謂的病房其實是離工地不遠的一間臨時衛生室,工地人多需要一個專門的醫療機構。
因為離的不遠,平時除了吃飯,劉世奎就把霍家峰放在那裡休息,自己繼續去工地幹活。
命運不但在考驗霍家峰,還在給他開著過分的玩笑。霍家峰所在的病房在二層,廁所卻在一層。有一次,劉世奎伺候霍家峰吃完飯就走了,可能飯菜做的不太衛生,霍家峰過了一會兒卻感覺肚子開始不舒服。
他想下去上廁所,可是這個小樓里卻空無一人。他忍了一會兒,可是實在忍不住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就感覺馬上要出來了。
「不行,得下去!」
腳上打著石膏怎麼下去?只有爬下去。他在盡量保持受傷的腿不動的情況下,慢慢的將上身往下傾,雙手先著地,然後雙手帶動上半身往前移動。等移動的差不多了,就先讓正常的腿下地,這樣除了傷腿,就可以用雙手和另一隻腳支撐住身體了。然後,他再把受傷的腿慢慢放下來。
等身體都下了地,他盡量不去觸碰傷腿,慢慢的往外爬,一直爬到樓梯口。再往下爬,就比較費勁了,因為都是台階,需要盡量把身體抬起來一點,他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下爬。
爬了幾個台階,感覺有點憋不住了。
「壞了,得加快了!」他知道,再不快點就要拉褲子里了!
他盡量加快了速度,但往下爬的時候主要靠雙手用力,速度卻沒法太快。
終於,在樓梯轉彎兒處,他交槍了。
「得,**拉了一褲子。」他心裡罵罵咧咧的說。
他笑了,為自己這狼狽樣子。笑著笑著,他又哭了。哭了一會兒又笑了,哭哭笑笑,笑中有哭,哭中有笑。
他突然恍惚的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這世上,又為何受這不盡的痛苦。
這樣哭哭笑笑,也不知多久……
劉世奎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又回到屋裡了,鬼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換好了一條新褲子,又躺在了哪裡。